第25章 “廖茗觉!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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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六年级的时候, 肖屿崇偷偷在校舍后面哭了。
提前一个礼拜,他把自己要领奖的事告诉了爸爸。爸爸有过犹豫,却还是答应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学校, 好了会用相机见证这一幕。然而, 最后, 他还是爽了约。没有别的理由, 就像以往一样,工作而已。
哭过之后, 他在水龙头下洗过泛红的鼻尖与双眼,强装镇定,故作冷漠, 恢复以往他常有的脸色回队伍。
那个年纪的男生都还是孩子, 身材发育比女生慢,性情也更顽劣。会在课间追跑闹, 会拽女生的辫子, 会在课堂中途高高举起手来“我要撒尿”。幼稚大抵是男性一生永远难以摆脱的标签, 而这种时期更是浓郁到恶心的地步。
在那之中,肖屿崇太过显眼了。
永远干净的头发与衣领, 总是高高在上的冷静态度, 俊朗的面孔,优异的成绩。回到同学中间, 他心情明明沉痛得快要死掉,却只被人觉得在装模作样, 平时会一起篮球的男生更是靠近, 不合时宜地问他,班上女生是不是一半以上都喜欢过他。
上高中的时候,他已经不会再因父母的一点事流眼泪, 进化成了与如今相差无几的铁甲宝完全体。机器的外表机器的心,进了国旗班,考试常年名列前茅,家里有钱,人缘也好,从邻班班花口中得知自己被女生背地里称为“晋江校园文男主”。
当时,他最好的朋友凑过来,指着自己鼻子了句:“那我岂不是男主身边上蹿下跳的丑炮灰了?”
对方肯定只是随口一,但不知为何,肖屿崇却记了很久很久。
就像其他正常升学的人一样,他身边从来没有什么常驻的好友。学一起玩的是一拨人,初中是另一拨人,到了高中又更换。他习惯了被大家环绕在中央,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高考结束,他栽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跟头。
没能学习理想的专业,内心有很多抱怨想发,也想要得到一些发自肺腑的意见和建议。但暑假和朋友们见面,看到他们的脸时,不知为何,所有话又咽了下去。
从没听过狂拽酷炫吊炸天的男主角会主动向身边连设定都没详细做过的炮灰配角展现脆弱的一面。
他们没培养过倾听他烦恼的信赖关系。
他也不是能随意倾诉烦恼的设定。
虽然肖屿崇也不知道,这种设定到底是谁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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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杈间的鹿对他:“我也喜欢你。”
肖屿崇晃了一下神,眩目的光转瞬即逝。身下忽然传来叫唤声。只见树下站着好几个孩子,无一不仰着头笑嘻嘻地看他们。
“你们在上面干嘛啊,是不是在亲嘴啊?”
“羞死了!”
“心廖茗觉□□!”
“啥?”听到最后一句,肖屿崇不由得狐疑起来。
“就是骂人的意思啦。”唯一的成年人是廖茗觉那个邻居家的伙伴,因为家里卖鸡,外号叫“卖鸡子”的男生乐呵呵地解释。
廖茗觉身手仿佛练习跑酷多年的职业选手,轻轻松松就蹦了下去,落到地上去拧朋友的耳朵:“他刚刚才喜欢我!”
“放屁!”童言无忌,最是锋利,“廖茗觉你每天不洗澡,怎么可能有男的愿意讨你回家!”
最害怕空气突然安静。
廖茗觉像触电一样大喊大叫起来:“啊!啊!不是那种喜欢啦!”
而肖屿崇则五味杂陈地看向廖茗觉,下意识将最先萌生的疑惑问出口:“你不洗澡吗?”虽然这么问了,但真的真的,要是撒谎天五雷轰,他真的不会因为这种事讨厌谁,只是单纯的大跌眼镜而已。
廖茗觉捂着脸,真假莫辨地回复:“肯定洗了啊!”
被他那双漂亮的凤眼盯着看,她还颇有嫌疑、矫揉造作地捂住了胸口。眼看着两个人僵持不下,卖鸡子像嫌火还烧得不够旺似的阴阳怪气:“哦,你喜欢这种女的啊?”
“怎么可能!”几乎是条件反射,肖屿崇已经以控诉的口吻表达反对意见。
廖茗觉愣了一下,虽然本来就没往那方面想,但被这么斩钉截铁地否认,还是难免丧了一下:“我也没那么差吧?!”
几个孩当即牵起手来围着她转圈,越越离谱:“廖茗觉!吹牛皮!吃虫子!不洗澡!”
肖屿崇感觉自己被耍得团团转,十分有挫败感地走了。
隔天早上,廖茗觉着呵欠到门口送他。肖屿崇还想什么,想上前重新解释一下前一天的话,刚走近,就看到猛犸象一般伫立在她身边的爷爷。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想了。
到了机场,不怎么去外地的乡亲还把他送到了到达层。但他也没力气麻烦人家再送,径自道谢告别了。
留在机场,他长叹一口气。明明告白了,却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实在不是男子汉该有的举动。肖屿崇难以抑制住自怨自艾的情绪,很想当场找根电线杆撞上去。就在这时候,身后还响起陌生人催促挡路的声音。他回头,猝不及防看到身穿长裙、相貌森系的成熟女性。
气质特别的异性翩翩离去,肖屿崇没忍住看了好久。
总觉得有点像谁。
剩余的寒假都平平无奇。
距离开学还有十余天,廖茗觉就提前返校了。
她先来给肖叔叔和肖阿姨招呼,带了老家的红糖和茶叶。当时肖屿崇刚好不在,和大学同学看电影去了,天知道回家看到那堆土特产后他有多后悔。也想索性提前去学校,但又感觉意味太明显了。在餐桌上提起,妹妹更是抄着筷子埋怨:“到时候那个乡下妹肯定自我意识过剩,以为你对她有意思,缠着你不放怎么办?脸都丢光了。”
听到肖娅卿的描述,肖屿崇倒是短暂地陷入想象——
要是廖茗觉一天到晚缠着他,他在哪她就突然出现,估计会很烦。但是,大概,也会很有趣。
刚回学校,廖茗觉就在群里问:“我回来啦!工的地方结了工资,有没有人约着出去玩啊!”
王良戊回复得最快,其实是因为他们私底下刚刚才聊过,他负责到群里捧她场:“我还在家呢,怎么回得这么早?”
“店长叫我早点来,缺人手。”
胡姗也:“无。”
肖屿崇飞快下一句“我在”,但又对过于积极主动的态度有所迟疑,再了,他们去哪里玩比较好呢?他是本地人,按理要他来决定才对,要么做向导领她去逛逛博物馆、历史古迹或商场?
正当他思索,已经有人回复:“我有空。”
黑头像的邓谆,万年潜水的邓谆,可恶的邓谆。邓谆:“去哪玩?”
他刚好从会员制的百货超市出来,买了新的台灯和足够吃一星期的速冻食品,还在休息区吃了一块巴斯克蛋糕,眼下摘下耳机,缓缓回复社交软件里的消息。
“没办法,那就我们两个去玩吧!”廖茗觉直接盖棺定论,“我想去滑冰!”
她刚把宿舍钥匙还给后勤部,把寝室卫生做了一遍,出了汗,独自坐在座位上,准备等会儿找个地方用喝水的茶壶烧热水洗澡。
他没反对:“你是那个商场里的滑冰场吗?”
“嗯!我没滑过!想试一试!”
“那就去吧。”邓谆回复,“哪天比较合适?”
他们两个人用智能手机字的速度竟然这么快,一来一去就把这次约会定下来了。
胡姗还在:“大众点评可能有团购券,你可以搜搜看。不用下App,走微信程序就可以了。”
最终,廖茗觉:“就这个星期五吧!我刚好去图书馆把书还了!”
王良戊插嘴:“茗觉你还在图书馆办了证啊,不错嘛。”
邓谆回复:“好的。”
一想到马上就能出去玩,廖茗觉心情很好,哼着歌起身。
刚过完春节就回来了,邓谆还没有过任何跟朋友一起的安排。他学上过溜冰课,但也不知道还记得多少。
聊天结束,大家继续各干各的。
群里有过短暂的沉寂。
大约过去了半个时,仿佛得到冥冥之中的启示,某些人觉察到了什么。首先是胡姗发了个疑问号,然后王良戊接了一个省略号。他们没在群里,下一秒,胡姗直接私聊王良戊,先发了个火箭队武藏“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的表情包。
“星期五那天……”她问,“是情人节吧?”
王良戊回给她一个火箭队次郎“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的表情包,并且给出正确答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