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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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倾婉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有一瞬她以为自己是到了阴曹地府,甚至觉得连老天都在跟她开玩笑,竟连阴曹地府也没有灯。

    直到奇嬷嬷走过来,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姑娘醒了。”

    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自己没死,竟还在这启承殿。

    她不是用发簪扎了自己?为什么没有死?

    后颈处的疼痛令她蹙眉,难道是泠寒?

    她一心求死,这样他竟然还不肯放过。

    那一刻她心中只有绝望,活着对她来只有屈辱。

    孙倾婉寻死之心已决,便在床榻间细细摸索着。

    “姑娘别找了。”奇嬷嬷垂眸看着她在床榻上摸索的手,道:“您身边能伤人的利器都被收走了,您还是断了这心思吧。”

    女子没话,心里却并不肯服软。

    若人一心想死,便有千万种寻死的办法,又怎是旁人能够阻止得了的?

    女子咬唇,便是一头撞上了床榻里侧的墙上,她疼得眼冒金星,结果那墙竟是软的,毫不伤人。

    孙倾婉不信邪,起身想要去别的地方,刚下床就被翠香和茗香二人给拦住了,苦苦劝阻,无论怎么都挣脱不开。

    孙倾婉绝望,她不想再顺从泠寒,也不想再讨好他,难道连生死都不能自己选择了吗?

    “姑娘!”奇嬷嬷见她这这样,向来不露喜怒的她也忍不住心疼,“姑娘和陛下之间存有误会,您可愿听老奴一言?”

    奇嬷嬷鲜少这般动容,她觉得姑娘对陛下的误会颇深。

    可此刻的孙倾婉一想到泠寒强迫着她吃下那血腥的药,一想到无论自己怎样顺从和讨好,都躲不过死亡的结果,那一刻女子还哪里肯听什么解释。

    她和泠寒之间能存有什么误会?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她不过是泠寒至于鼓掌中什么都不是的玩物,他们之间没有误会,只有他的冷漠,和她的乖巧和顺从。

    可是眼下她不想了。

    “我不要听!”

    她捂住耳朵,自是一句和泠寒有关的话她都不要听。

    什么误会回让泠寒把她囚禁在这漆黑的宫殿里?

    又是什么误会、会被迫着吃下他的血?

    他明就是个疯子,毋庸置疑的暴君。

    她也不想听奇嬷嬷的解释,他们无外乎都是在替泠寒好话,服她继续留在他身边,做他身边乖巧温顺的玩物。

    “嬷嬷,去备膳吧。”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孙倾婉杜绝一切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泠寒清冷的声音。

    奇嬷嬷便不再多言,福身退了下去。

    孙倾婉听到泠寒的声音微怔了下,因为她没想到泠寒还在。

    但转瞬女子咬牙,仿佛将他恨进骨子里,狠狠道,“我恨你!”

    女子一心寻死,就在发簪即将插入胸膛的那一刻,他一掌昏了她,也夺了她手中的利器,而女子昏迷前,歇斯底里与他的那些话,令泠寒陷入了沉思。

    “朕知道你恨我。”泠寒几步上前,叫退了拦着她的宫人,看着她泪眼婆娑的面颊,他默了默才道,“如你所想,朕的确对你还存有兴趣,不想你死。”

    她就知道他还不肯放过她!

    “陛下觉得你能左右一个人的生命多久?”女子的眼中尽是绝望和空洞,了无声息,“就算陛下不想我死,可我若一心赴死,终会如愿。”

    “是吗?”男子微微挑眉,对上她如死人一般绝望的眼,“朕的确无法左右一个求死之人的生命,但你别忘了,朕是皇帝。”

    他一步上前,两人几乎只有一息间的距离,孙倾婉能够明显感受到男子呼吸,他如地狱修罗一般盯着她眼睛,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逼迫着她,“若你死了,朕会让整个孙家为你陪葬!”

    他注视着她的表情,一丝一毫,见她绝望的眼眸终于有了微动,他唇角勾笑。

    “泠寒!”

    孙倾婉急了,一巴掌在男子的胸膛,“你简直就是个禽兽!”

    她歇斯底里,原本空洞的眼眸因为触及到了她的底限而变得恨意满满。

    泠寒似并不在意女子的冒犯,他一把拦住孙倾婉的腰,将她拉进怀里,大掌强制的将她按在刚刚被她敲击过的胸口。

    低沉的声音从胸腔发出,是更进一步致命的威胁,“乖点,你该相信朕能到做到。”

    守在外面的宫人们听到孙倾婉直呼陛下的名讳,一口一口禽兽的叫着,一个个吓得肝颤。

    大家都以为陛下会降罪孙姑娘,结果心惊胆战的等了许久,方才还闹出好大动静的殿内却异常的平静了下来。

    “我不要再吃你的血。”良久,女子平复下来,她的理智不允许她做出傻事,牵连家人。

    男子的大掌始终摩挲着女子柔顺的长发,一下一下,仿佛是在安抚一只炸了毛的猫儿。

    泠寒挑眉,慢悠悠道:“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处境,资格跟朕谈条件吗?”

    孙倾婉当然知道她没有任何资格,眼下她的命运,家人的命运都掌握在泠寒的手上。

    “可若是这样,我活不久,陛下舍得?”

    “你还存着自缢的心思?”男子眸子一紧,看着她的眼睛,直穿心底。

    “我没有!”孙倾婉一字一句,郑重的回答。

    男子似乎陷入了沉默。

    ”陛下,姑娘,早膳布好了,可以用膳了。”这时,奇嬷嬷走了过来,破了两人的僵局。

    “朕带你去吃饭。”男子转移话题,着缓缓抓住女子柔荑般的手。

    漆黑中,孙倾婉被泠寒带着坐到了桌前,虽看不见,但却能闻到饭菜的味道,很丰盛,可她却没有胃口,一口都吃不下。

    待孙倾婉坐稳,男子才转身坐到她的对面。

    见她始终未动,泠寒才想起她看不见,无法吃饭。

    “嬷嬷,去点盏灯来吧。”

    奇嬷嬷眼中闪过一瞬震惊,转而又是激动,刚要应下,却被孙倾婉断。

    “不用。”她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然后拿起面前的筷子,找到装有米饭的碗。

    她故做轻松的样子,夹起一些米饭送入口中,慢慢咀嚼,证明着她没有光亮一样可以用膳。

    她不想见到泠寒,黑暗可以让她掩耳盗铃一般忽略掉他的存在。

    可奇嬷嬷却并不死心,要知道自先皇后去世这十余年,陛下几乎从未走出过黑暗。

    可奇嬷嬷刚刚燃起的希望却被孙倾婉一口回绝,她怎能罢休,于是劝慰道:“姑娘什么都看不见,如何吃菜呢,老奴还是去燃盏灯吧。”

    奇嬷嬷怕一会泠寒会变卦,极其迫切,巴不得自己现在就是一盏闪亮的明灯。

    孙倾婉哪里知道奇嬷嬷的想法,她以为是奇嬷嬷体恤她,可眼下她半点不想看到泠寒那张人神共愤的脸。

    “无妨的,虽看不见菜,但也不耽误用膳,只是要劳烦翠香帮我夹些到碗里。”

    一旁的翠香听闻连连应下,姑娘是主她是仆,莫是夹菜,就是做别的也是应该的。

    奇嬷嬷瞪了翠香一眼。

    翠香虽看不真切,可那骇人的寒意还是叫她她不由了个哆嗦。

    这时始终未作声的泠寒在黑暗中夹了一块炒肉放在了孙倾婉的碗里。

    女子察觉有菜入碗,便夹起来放入口中吃了。

    她吃饭的样子就像是吃猫食,一口一口的,还要咀嚼很久,才会缓缓咽下。

    屋里安安静静地,仿佛落下一根针都能清楚听见。

    泠寒挑眉,见她乖乖吃了,于是又加了一块鸡肉放进她的碗里。

    孙倾婉自然而然的以为这都是翠香夹的,所以就心安理得的把鸡肉也吃了。

    鸡肉刚吃下,碗里就又多了鱼肉的味道,她也没多想,夹起来放入口中。

    奇嬷嬷瞧着这情形是半点用不上他们,于是悄无声息的带着一众人都退下了,只留下孙倾婉和泠寒二人。

    泠寒一边自己用,一边瞄着姑娘的碗,几次之后他有些品出了这姑娘爱吃鱼。

    于是他就多夹了几块鱼,果然她都吃了,唇瓣沾染了些油性,亮亮的,就仿佛是一只吃了荤腥的猫儿。

    男子忽然觉得心情大好,仿佛刚才与他要死要活闹脾气姑娘,根本就不是眼前这个安安静静地女子。

    呵,果然是只猫,就连吃的东西都一样。

    孙倾婉吃的不多,只勉强吃下了一半碗的米饭,倒是把碗里泠寒夹得鱼肉都吃了。

    她将碗筷轻轻放下,摸索着桌边,想要拿帕子擦擦嘴,结果并没有摸到。

    “翠香,帮我把帕子拿来。”

    她自然而然的认为翠香就在她身边,结果屋里压根就没有人回应她。

    男子也吃饱了,放下碗筷,他想了想,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

    因为上面带着龙涎香,又绣着龙纹图样,着实无法蒙混过去,泠寒解释道:“翠香才出去。”

    “哦。”孙倾婉应了声,拿起帕子擦着嘴,也没再什么。

    泠寒见她兴致不高,他默了默,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解释下比较好。

    于是坐直了身子,认真道:“其实朕从未想要将你囚困在这宫殿,也从未限制过你。”

    他虽不喜光亮,可他从未想过要强制任何人,更从未想过限制她的自由。

    孙倾婉昏迷后,他一直在想她因何会这般的歇斯底里,又是那般的绝望,于是他问了奇嬷嬷,才知她生有夜盲,看不见夜里的东西。

    而她几次想要出去都正巧赶上他回来就寝,便被奇嬷嬷拒绝了,之后的几日她一直呆在这殿中再未出去。

    思来想去,许是她误解了。

    “所以你想出去,随时都可以。”

    女子擦着唇瓣的手微微顿住,她没想到泠寒会跟她解释这个。

    随之男子又道:“至于那药丸……”

    孙倾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姑娘太倔犟,可瞧着她苍白的脸,泠寒决定退一步。

    “你不愿多吃,那便依旧只吃一粒吧。”

    他能看到女子眼中掩盖不住的失落。

    她是一粒都不想吃的。

    她之所以这般抵触,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全因泠寒迫着她吃下他的血。

    他的血有毒,吃多了她会死。

    “好了,趁着天还未黑,出去转转吧。”

    泠寒完,便起身叫人备水,他要沐浴就寝了。

    孙倾婉意外泠寒这个时候会放她出去。

    而方要跨去浴房的男子又驻了足,想了想对呆坐在桌前的姑娘推荐道:“御花园的树开的不错。”

    这话似乎有些奇怪,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是早梅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