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锦哭了。

    眼泪滴到陈牧雷手背上, 陈牧雷像烫着似的甩开手，眼神奇怪地上下看看这个姑娘。

    “我不就吓唬了你一下，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周云锦就没想让人看着她哭, 趁机跑回院, 陈牧雷不明所以，但没再紧追不舍, 慢悠悠跟在她身后。

    他回到家时周云锦已经不哭了，从卫生间出来, 应该刚刚洗过脸。

    陈牧雷还想几句, 发现她眼睛红通通的，话又憋了回去。两个人谁都没理谁，各自回了房间。

    陈牧雷心大, 躺在被窝里琢磨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第二天起床天已大亮，周云锦人不在, 书包也不在, 应该是上学去了。

    不过餐桌上依然有给他准备好的早餐，陈牧雷咬了一口灌汤包, 瞬间觉得唇齿溢出香味。又喝了一口热热的馄饨, 简直暖心暖胃。

    陈牧雷出门前换鞋时, 惊讶地发现周云锦把他的几双皮鞋擦得油光铮亮，连鞋底都是干干净净的，还有院子里的晾衣杆上挂着的是他昨天换下来的脏衣服，没看见西装，难道拿去干洗了吗？

    嘶……买早餐还得过去, 擦皮鞋和洗衣服什么的就离谱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上午上完课，周云锦敲了敲前座的靳依, 递给她一张数学卷子：“有一个地方我看不明白。”

    靳依拿过卷子瞅了瞅：“这不是期末考的卷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的话这成绩怎么算呀？让你拿回去做都算开卷考了，居然还有不会的，你你缺了多少课？”

    “喔，那我去问老师吧。”

    周云锦把卷子拿回来，又被靳依拽了回去：“哪里不会？给我看看。”

    周云锦给她指了题，然后从桌堂里拿出一瓶果汁给她，声道：“给你买的。”

    靳依看到果汁瓶子上的标志，瞬间笑起来：“你家附近开这个店了吗？他们家果汁特别好喝。”

    当然没有，这是周云锦在陈牧雷家附近无意中发现的店。

    “没有，我路过就买了。”周云锦这么也不算撒谎。

    有果汁的贿赂，靳依帮周云锦把做过的卷子上不会的题都耐心地讲了一遍。直到听见上课预备铃，两人才发现下午课都要开始了，而他们还没吃午饭。

    学生们都在等待上课时，政治处老师从教室后门走进来宣布下午停课，所有老师们都去参加了一个什么培训，于是有不愿意在教室自习的同学就可以放学回家了。

    周云锦头天没睡好，回到院补觉。

    她睡觉有锁门的习惯，而且经过白政那天的事，周云锦所有的东西都拿进了陈琰的房间里，包括鞋子，所以陈牧雷回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她在家。

    简绎跟在他身后，一进来就开始训人：“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擅自行动？”

    “又没人知道，那是监控盲区，我事先踩过点的，也避开了附近的监控。”陈牧雷不以为意。

    “没人知道？？”简绎想撬开他的脑壳，“那你告诉我那个目击者怎么回事？”

    “……意外，我也没想到会有人去那里。”

    起这个陈牧雷就头疼，简绎也一样。“你还把目击者带到家里来……”

    “她自己非要跟着我，那我总不能掐死她吧？”陈牧雷无奈极了，“她是陈琰的同学，她要是出事的话，陈琰得闹翻天。”

    简绎愣了愣，想起之前陈琰给他电话里提过的人，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陈琰的女朋友就是她啊？”

    “那倒不是。”这点陈牧雷还是很清楚的，周云锦就没把陈琰当回事。

    周云锦在睡梦中听到外面有人话，还隐约听到陈琰的名字。她悠然转醒，果然听到门外陈牧雷的声音。

    “赵令宇试探过我了，他怀疑邱刚是我伤的。”

    “这人反应倒挺快的。”

    “不过……”

    陈牧雷话到一半未出口，简绎问：“什么？”

    “不上来，我再想想吧。”

    自从赵令宇试探过他之后，陈牧雷总有一种感觉，老陈的意外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周云锦听不清他们后来都谈了什么，躺在床上缓缓翻了个身，然后猝不及防地听到身下的床垫发出吱嘎的一声响。

    那声响不大不，外面应该听不见吧，周云锦心存侥幸地安慰自己。

    只可惜，客厅的两个男人听力绝佳……

    两人互看了一眼对方，陈牧雷摇摇头，简绎叹气，起身：“我先走了。”

    周云锦听到简绎离开的声音，然后外面就安静下来。

    她等了片刻，下床开房门，被正倚靠在门外的陈牧雷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

    陈牧雷双臂环胸斜睨着她：“除了偷看，你还喜欢偷听？”

    周云锦忙不迭摇头否认：“我睡觉来着，什么都没听到。”

    陈牧雷明显不相信的表情，上前一步跨进房间，把周云锦逼退几步。陈琰的房间比陈牧雷的房间要大一些，但有陈牧雷这大块头一杵，也顿时显得逼仄了。

    “我再问你一次，你都听到什么了？想好了再。”陈牧雷此刻不像平时那么暴躁，平静地很，却也更让周云锦紧张。

    周云锦磕磕巴巴：“只……只听到陈琰，和……”

    “和什么？”

    “和……女朋友什么的。”陈琰有女朋友了？她都不知道。

    陈牧雷又向她跨前几步，把周云锦逼得坐到床上。他目光灼灼，带着审视、警告和危险。

    即使他什么都没，周云锦也能感觉到陈牧雷这次没再故意吓唬她，他是认真的在质问她。

    周云锦吞咽一下口水，坦白道：“还有……邱刚。”

    陈牧雷双眼微微眯了一下，听到周云锦问：“你为什么要伤邱刚？”

    房间里的气氛，因为周云锦这句轻问骤然凝结。

    她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陈牧雷，而陈牧雷则抬起一只手，手掌缓缓扣住她细长的脖颈。

    “我还是把你想简单了，周云锦，你和邱刚是什么关系？”

    “如果我我和他没有关系，我都不认识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你信吗？”陈牧雷紧盯着她的眼，她眼神清明，不像谎的样子。

    “我早就应该问你了，你那晚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陈牧雷收紧力道，周云锦呼吸受阻。

    “我是去找人的，只是恰好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

    “是谁让你去那里的？”

    “是我一个朋友，一个哥哥。”

    “叫什么名字？”

    “韩刑。”

    她从韩刑处得知邱刚的行踪，本来那晚韩刑应该和她一道去的，只可惜韩刑临时有事去了Y市，周云锦不想错失良机，只身行动，结果撞到了陈牧雷行凶那一幕。

    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她要和陈牧雷以那种方式相遇。

    “那么你是去找谁的？邱刚吗？”

    “不管我要找谁，那晚之后我都只跟着你了。”

    要不是气氛不对，陈牧雷都要怀疑这是一句告白了，这姑娘怎么话一套一套的？

    陈牧雷还想问，突然听到外面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跑进来，紧接着就是胡钰的大嗓门传了过来。

    “哥！车我给你开回来了，你去看看我哥们儿的手艺怎么样？哥！哥？啊，这屋门怎么开了？你们——我、靠！”

    胡钰还好奇陈琰那间房门怎么被开了，随后就看到了让他凌乱的场面：陈牧雷站在床前，他回头的时候胡钰刚好看到坐在床边的周云锦，两个人的姿势……

    胡钰脑子里瞬间冒出了一连串不合时宜的画面，倒吸一口气，撒腿就跑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陈牧雷本来没懂胡钰是为哪般，稍微琢磨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黑着脸放开周云锦。

    “这件事，我不希望——”

    “我谁都不告诉，”周云锦断他，还幼稚地举手发誓，“死我都不会。”

    陈牧雷没再多什么，出去找胡钰。

    胡钰在院外擦着原本就一尘不染的车身，见陈牧雷出来坏坏地一笑：“我算知道你为什么肯收留她了。”

    完还瞥了眼陈牧雷腰部以下的位置，“哥，你终于食人间烟火了，知道开荤了啊，就是不知道原来你喜欢嫩的。”

    陈牧雷围着自己的车绕了一圈：“你哥们儿活干的还行。”

    “那是！总给我擦屁股，老手了……咳。”胡钰到后面气势弱下去，差点忘了正牌车主是谁。

    陈牧雷招呼他：“过来。”

    胡钰细致地擦着倒车镜，刚准备过去，看到周云锦出来，又看看陈牧雷那不友善的眼神，嘻嘻一笑：“有什么事你就呗，不许当着人家面我。”

    居然学聪明了。

    陈牧雷摇头失笑，转而问周云锦：“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下午没课。”

    周云锦之前没注意过陈牧雷开的什么车，虽然她也不懂车，但今天留意了一下车标，为阿元妈捏了一把汗。

    “你车修好了呀？”

    周云锦这么一问，陈牧雷就知道她准备什么，故作冷淡。

    “那，费用是多少？”

    “还不知道，等过几天费用单出来就知道了。”

    听了这话，胡钰冒出头：“啊？啥费用？”修车产生的费用吗？陈牧雷不是都给过了吗？

    陈牧雷瞪他一眼：“就你问题多？”

    胡钰又把头缩了回去。

    周云锦跟着陈牧雷进院：“我是不是又惹你不高兴了？”

    “你自己觉得呢？”陈牧雷哼笑，“不但没让我高兴，还骂我变态，你自己看着办吧。”

    “可是我天天给你买早餐啊，还给你擦了皮鞋，洗了衣服呢。”

    这人好记仇啊，她一个姑娘家都没什么了，他一个大男人还斤斤计较的。

    陈牧雷蹲下，又开始摆弄起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那又如何，我又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周云锦也跟着他蹲在花坛边，手无意识地拽着草叶子。陈牧雷无意间偏头，刚好看到她近在咫尺的一张年轻稚嫩的脸。

    恰好周云锦也抬起眼睛，赫然发现两个人好像离得太近了，于是两只脚往旁边挪了挪。

    胡钰在车旁看着这一幕，黄昏的光仿佛为院洒下一片细细的金砂，落在两人身上，显得格外温暖又莫名和谐。

    胡钰鼻子有点酸：我哥的春天是不是要来了？

    “你家有电脑吗？”

    两个人都不话居然感觉有点怪怪的，周云锦率先破沉默。

    “你昨天半夜溜出去就是为了上网？”

    她要敢承认，陈牧雷就把她脑袋拧下来。

    “是啊，想查点东西，但他们都不让我进。”周云锦微微噘起嘴。

    陈牧雷手心痒痒，还是忍住了拧她脑袋的冲动，去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找出来拿给她。

    “！”

    周云锦喜出望外，丢下一句“谢谢”抱着电脑跑回自己房间，留下陈牧雷独自在花坛边。

    “哥，你对她可真好。”胡钰语气酸溜溜地，“你都不让我用你电脑。”

    “那是因为你总用我电脑下载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少看些不健康的玩意儿吧。”

    陈牧雷数落他一顿，点了根烟：“我不在的这两年，赵令宇都干了些什么？”

    胡钰回想了一下：“就知道他好像挺忙的，神出鬼没的，也不经常在公司，不过也不知道都忙些什么。”

    “白鸿泉呢？”

    “白老大挺器重赵令宇的，只要赵哥开口，白老大一贯支持。”胡钰问陈牧雷要了根烟点上，学着他的样子吸了一口，“听赵哥给白老大赚了不少钱，但公司的效益也就那样，这就很奇怪了。”

    难得这个实心儿脑子也会思考，陈牧雷挑眉问：“还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吗？”

    “不同寻——啊，对了，有个事你不提我都想不起来了。”

    胡钰叼着烟跑到院门口张望了一番，然后关上院门，还从里面上了锁。

    “什么事神秘兮兮的？”陈牧雷笑问。

    胡钰重新蹲到他身边，低声道：“你知道赵哥那个会所为什么突然翻修吗？”

    “有话就，磨磨唧唧的。”

    胡钰手拢到嘴边：“因为去年会所出了事，好像有人死在里面了。”

    “什么人？”

    “不知道，也没见有相关新闻报出来，不过听在那儿工作的哥们儿是个大老板的儿子，和另一伙人酒后起了争执，他们人多占了便宜，另一伙人里有一个倒霉蛋眼睛被他们捅瞎了。”

    “然后呢？”

    “然后么，这个大老板的儿子没多久就被人发现死在包厢里了。”

    “死因？”

    胡钰摇头：“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有人他出国玩去了，反正再也没见过他来，那之后赵哥的会所就因为消防设施检查不合格停业整顿，然后从里到外翻修了一下才重新开业的。”

    “因为消防设施不合格而停业整顿？”

    “嗯，反正我是不信。”胡钰撇嘴，“死了人，还是一个大老板的儿子，居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你是不是很离谱？”

    陈牧雷默默抽着烟，不知道在想什么：“黎不肯他们呢？”

    “肯叔倒是和白老大提过让他警告一下赵哥别整太多事，但白老大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嗐，就向着赵哥呗。后来肯叔摔了一跤，身体就不太好了，年纪大了嘛，想管也有心无力。高振去年有孙子以后也不太管公司的事了，可以忽略。然后……然后就是老陈了。”

    胡钰观察了一下陈牧雷的表情，没看出什么变化，仗着胆子继续道：“有一次老陈去喝酒了，叫我去接他。我到的时候他们应该刚吵过架，动手没动手我不知道，反正桌子都掀了，一地狼藉。回来在车里，老陈骂了赵令宇一路。”

    “老陈和谁喝的酒？”

    “白老大还有赵令宇。”

    “就他们三个？”

    “还有两个姑娘地上跪着呢，好像挨过，看起来挺惨的，我没看清人长什么样，我也不敢乱看。”胡钰摸摸脑袋，“自那以后，老陈就和赵令宇闹掰了。”

    陈牧雷看了他一眼，胡钰又道：“掰了是我的话，我自己感觉的，因为平时他们见面还和以前一样，你也知道老陈那脾气没比你好多少，赵哥是觉得他比自己年长不少，尊老爱幼呗，就对他特别客气。”

    陈牧雷问：“是哪里不对？”

    “不上来，是眼神吧，你总我自作聪明，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我多心了。”

    他们聊到此处，周云锦穿戴整齐走了出来，胡钰嘴快地问她：“你要干什么去呀？”

    周云锦没想到他们还蹲在花坛边上，匆忙之中找了个借口：“呃！我、我去买点东西。”

    等周云锦走了，胡钰问陈牧雷：“这妹妹谎。”

    陈牧雷叹气，就连胡钰都看出来了，他怎么可能没看出来。

    22.  虎口脱险   韩刑：云锦，我回阮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