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不会以为……我有多在……
锥心的痛意自气海传来,虞芝急促地呼吸两口,心知是噬灵丝又开始折腾了。她的灵力骤然消散,只存少量的一些支撑住身躯。
面对搀扶住她连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谢朝兮,虞芝并没解释什么,反而借他的力站起身:“你知道仓林鼠么?”
谢朝兮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却还是点头答道:“仓林鼠皮毛韧性极高,制成衣衫后可承载高阶阵法纹路,十分难得。可正因其难得,如今已不多见了。”
“不错。”虞芝颔首,肯定了他的法,“仓林鼠体型,动作灵活,极难捕捉。事实上,仓林鼠幼鼠少见,成年鼠又有几分实力,抓得到它的修士也没有多少,可它还是愈发稀少,你可知为何?”
她并不在乎谢朝兮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道:“仓林鼠以落日花为食。此花生于树林幽深处,罕见易枯,数量不多。往往一片落日花也只能养活一两只仓林鼠罢了。而孕育幼鼠之后,成年鼠知晓它们的食物有了威胁,便会将幼鼠分食,保住属于自己的口粮。”
她音调平淡,像是真的只是在仓林鼠的事。谢朝兮看着她的侧脸,精致白皙,散落的长发遮住了更多的面容。他分明看不清她的神色,却模糊地摸到了一股难言的悲伤。闷沉的气氛较之早先那样黑云压城之势少不了多少,是此刻头顶的艳阳都无法驱散的伤怀。
日光熠熠,透过她脸颊之上残存的水珠折射,仿佛要将之切成碎裂的一片一片,令他的心揪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身体比头脑要快上许多。双手伸出,他想要将这个即将要碎裂的人抱住,护在怀里,捧在手中,让她免离一切痛苦。
虞芝察觉到他的动作,眉头皱起,向另一边避开:“你是什么表情。”
“师姐,你别伤心。”谢朝兮抿抿唇,出安慰的话。
虞芝看着他的脸:“师弟,我是告诉你。连血缘至亲尚不可信,何况你我萍水相逢,收收你那无处可放的善心!不是什么人你都能救的。”
被她满是寒意的目光看着,谢朝兮反而走近一步,突然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师姐,仓林鼠如此,是因为它不通人性。你我生而为人,我知晓,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
从这个故事里,他隐隐听出来了些什么,不由关心道:“师姐,可是你爹娘……”
虞芝冷了脸色:“收起你的胡思乱想。我爹娘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那他们如今去哪了?
谢朝兮再次发现自己对于虞芝根本是一无所知。
平白无故的不安占据了他的心,他承诺道:“师姐,往后我会对你好。”
虞芝挑起眉,眼角的红痣沾上水,更加娇艳。她语调微扬,像是话中带刺一般:“我稀罕么?如今这太清宗。谁对我不好?”
或者,谁敢对她不好?什么样的宝物,与她而言都是唾手可得。
“不一样的。师姐,你知道的。”谢朝兮不见恼怒,只是静静地看着虞芝,缓慢地陈述着这个事实。
十指相贴,掌心的温度有些灼痛她冰凉的指尖,虞芝的心中却兀地升起一片悲凉,接着是不清楚的恼怒:“你也配同情我?你以为所有人都有人性?”
那只手上有几道细却深的红色伤痕,她一眼便看出是被自己所伤,心中毫无愧疚,反而旧事重提:“那些外门弟子欺辱你,你以德报怨,安置他们。可他们若是本性不改,将来遭罪的难道不是庄子里的其他普通人家?”
见谢朝兮陷入沉思,虞芝敛了目光,稍稍平复起伏的情绪。
片刻后,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掌心翻转,另只手也盖过来,瞧着像是她将对方的手包裹住,轻柔地抚摸。
“师弟,把他们杀了吧。”虞芝的眼里闪着光,如同蛊惑般对他道,“听师姐的,你不是在杀人,你是在救人。”
谢朝兮却没有拒绝她,而是道:“师姐,你不是坏人。”
“我也不是好人。”
他似是想明白了些,问道:“师姐,他们还没犯错,如何能因为未做之事而施以惩罚?”
虞芝唇边的笑意散去,骤然动怒。灵力被她聚于掌心,擦着谢朝兮的脸颊而过,在他的身后击起几人高的水花:“假仁假义!出了事才知追悔莫及!”
脸侧的几缕黑发断在空中,缓缓落下来。
注意到虞芝此刻情绪激动,谢朝兮不敢再继续方才的话。他的目光随着那几缕发落到了水面上。
这么一看,他发现了不对劲之处,汩汩的水流愈来愈细,像是被坍塌的石块堵住。但再仔细看去——是泉眼在渐渐消失!
这是云河的源头,若是此处有何异样,想必整条云河都会被影响,何况下边还有那么些弟子正在淬体试炼。
最要紧的是,虞芝此时这般虚弱,若是万一遇上什么事……
他满脸担心:“师姐,此处似是不对,我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虞芝的怒火来的快也去的快,听他这般,再朝着泉眼处望一道,她便知晓谢朝兮的心思。
伸手一晃,云根之水出现在她手里。
流转的光衬得她的手心更加莹白滑润,虞芝坦诚道:“是我做的哦。”
谢朝兮面露愕然:“为何?”
他想起跟着虞芝到这儿的事了。
当时虞芝伸手从泉眼处拿出了什么,接着便是天崩地裂,身边的石块轰然坍塌。
他并不愚钝,几乎在问出口的一瞬间便意识到这一切都源自于虞芝取下了这块石头——也并没有归还的意思。
他语气之中带了几分不解与焦急:“师姐,这石头若不放回去,云河会逐渐枯竭!”
“是呀。”虞芝点点头,动作带了几分少女的娇俏。她耸耸肩,似是有些奇怪,道:“可是,这与我何干?”
谢朝兮难以置信:“师姐,你不也是太清宗的弟子吗?”
虞芝有些惊讶。她远远望一眼面前的少年,突然连名带姓地喊道:“谢朝兮,你不会以为……我有多在意他们吧?”
“师姐……”他张口想要什么,却听出来虞芝这样称呼他是在提醒自己没有所谓的“同门之谊”,她甚至连“师弟”也不再喊了……
可是……
“师姐,这究竟是什么?”他看着虞芝手上那块石头,询问出声。
是什么,值得让她面对坍塌与危险,一定要得到手。
“你知道七大至宝么?”虞芝反问道。
“相传修真界七洲,各自孕育着一件天才地宝。任何修士,仅得其一便能夺得天地灵气,感悟道法,飞升成仙。若是七件同时出世,便有毁天灭地之能。”谢朝兮将自己在书中看来的内容出来,接着紧紧盯着那颗奇怪的石头,“这是恶骨石?”
尚未等虞芝回答,他便自行否定:“不。传闻恶骨石在魔界,断不可能出现于此。”
注意到石头之内的流光,他再度开口道:“这儿是东洲地界。莫非——这便是能重铸灵根的云根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