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从未忘记要将之除去的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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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面吹来的风寒冷刺骨, 裹挟着暗沉沉的魔气,一点点侵蚀着筋骨。

    背后倚着的墙壁隐约渗水,将身上的衣衫濡湿, 粘在身上,难受得紧。

    董诚是第一个按捺不住的。

    他整个人被捆得像只虫子一般, 魁梧的身躯扭在一起, 只能用全身的力气弹起来几寸, 试图引起那女子的注意。

    身上的细丝在这样的动作下与皮肉摩擦,深深陷进了血肉之中,勒出见骨的伤痕, 一滩滩的血渍出现在他的周围。

    不知晓那女人用了什么法子,董诚只觉得咽喉剧痛难忍,一句话也不出来,稍稍用力,脖子就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只能发出沉闷的呜咽声。

    玉石相击之声缓缓接近,董诚艰难地伸直了脖子,终于看到一片绯红的衣摆。

    他瞪大了眼睛,正要竭力咆哮出声, 便见那抹红愈来愈近,一张白皙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急什么?”女子轻轻柔柔开口, 唇角带笑,眼神却冰冷, 似是下一刻就要让他魂飞魄散, “赶着去死?”

    董诚试图喊叫,可他甫一张嘴,出的东西既含糊又沙哑, 似是沙砾磨过石板,难听到算得上一种酷刑。

    虞芝皱了皱眉,右手隔空在他喉间拂过,红色的细碎粉末落下,董诚那喑哑的声音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先前那粗犷的嗓音。

    “疯女人——!你要把——”

    他的话未完,便在虞芝愈发泛着寒气的双眸中止了声音,不知为何,不敢再下去。

    皮肉上的疼痛愈发明显,董诚忍不住看了眼身侧同样被捆住、这会正满脸担心望着他的董义。后者不出话,但明显焦急万分,希望自己弟弟赶紧住嘴,莫要惹了那女魔修不高兴。

    恐惧后知后觉爬上他的脑子,董诚的嘴唇抖了抖,还没出讨饶的话,便听到站着的女子问道:“你叫什么?”

    “什么?”董诚呆楞住,尚未从方才的紧张中回过神来,一时间没听清。

    眼前的女子显然没有多好的性子,只是让她重复一遍,周身仿佛更冷了几分。

    虞芝注意到地上急得蠕动过来的另个男子,看出这两人大抵是兄弟,心里有了算,嘴上又问了遍:“你的名字,是什么?”

    “……董诚。”他感到身上缠着的线更紧了些,心跳飞快,将浑身的血都送到伤口,疯狂地往外涌着。

    虞芝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接着走到董义身边:“你们是兄弟?”

    她并未解开董义咽喉之上的药物,自然是在问董诚。

    董诚终于机灵了几分,飞快答道:“是、是。”

    他想到方才虞芝的问话,甚至主动道:“我哥叫董义。”

    听到这话,虞芝面上的笑意加深,在董诚略有期待的眼神中狠狠踢上他的下颔,让他直直朝着后头的石壁摔去。

    这样的力度让董诚后脑磕上坚硬的石块,教他一阵头晕目眩,连口里的牙都松动起来。

    “我有问你么?”虞芝声音冷淡,提醒道,“别多余的话。”

    在董义的满面担忧中,董诚的身子动了动,吐出一口血,还混着碎了的牙。

    他咳嗽两声,此刻才当真意识到,这女魔修果真如传闻之中一般心狠手辣,万万不能被这张脸蛊惑才是!

    方才是他一时大意,等他逃出去,定要将这女人挫骨扬灰!

    纵然他低着头,但身上的恨意与杀意实在太过显眼,虞芝自然注意到了,只是不愿与他计较这些。毕竟,比起杀了这人,激出他们的恶念,才是她真正要做的事。

    沉鸦涧底而起的风自后方来,将她的乌发红裙吹得飞舞。

    虞芝扬起笑,声音如珠落玉盘,清晰落在五人耳边。

    “诸位能在此处与我相逢,实在是缘分一场。既然如此有缘,今日我亦不愿大开杀戒,不如这样。”她顿了顿,将五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我算,放一个人走。”

    脚边的石子被她轻轻踢起,滚落身后的深渊之中,许是砸到坠落的飞鸟,竟还听见了几声悲鸣。

    “我瞧着诸位像是认识,不如等你们商量商量,这条生路——要留给谁?”

    完,她手腕微转,红色粉末落到几人身上,将他们被夺去的声音还了回去。嘈杂而混乱的场面立时出现在虞芝眼前。

    “岫哥,怎么办?”

    “会有办法的。”

    ……

    “诚弟,别担心,哥不会让你去死!”

    “哥!”

    ……

    虞芝甚至在零碎的对话中听出了他们想要联合起来反抗的意思。

    总有人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她早已习惯。

    “一炷香的时间,告诉我你们的决定。若是你们选不出来——呵。”

    她轻笑两声,并未完后半句话,却令那五人更加惧怕,甚至大喊大叫起来。

    吵闹声不绝于耳,虞芝随手布了个阵法,将声音隔开,到另一头去看自己养了不少日子的恶骨石。

    石链被挂在一根弯钩之上。这链子比手指还要细上一些,稍显扁平,但两端锋利异常,隐隐带着血光。

    它原本粗糙不堪,但浸透了恶人骨血之后,倒变得光滑起来,像是借那些人的恶念填补了自身的空隙,触之便如被阴暗的黑雾缠上,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石头是灰褐色的,吸收越多的恶,便泛出愈浓的黑。可不知为何,这石链似是已然被填满,不论再怎样为它供上滔天罪恶,也无济于事,停在这将黑未黑的色泽上,不得寸进。

    实在没弄明白问题出在哪儿,虞芝难得主动与那声音对话,问道:【这恶骨石是否还缺了什么,你并未告知我?】

    那声音早已习惯虞芝这态度,竟真琢磨起来:【不应当啊。莫非沉鸦涧的魔气还不够浓?】

    【你在问我?】

    虞芝早知晓这声音靠不住,从他一开始便只会虚张声势就看出来这事,只是她对恶骨石确实是毫无头绪,才不得不信了他的话,在这沉鸦涧温养着这石头链子。

    她毕竟没堕入魔道,还是需要灵气修炼。而魔界沉于各洲之底,灵气匮乏,若是修士误闯此地,便只有入魔与自绝两条路可走。

    好在她身怀云洲至宝天上星,能将这些魔气化作灵气修炼,不然哪能在这地方待上几年。

    也正是因此,那些人才将她当作魔修,战战兢兢不敢动手。否则,在这魔界,那些将灵修血肉看作大补之物的魔修早就冲上来厮杀,与她殊死搏斗。

    【你好像更弱了些。】虞芝对他道。

    纵然这东西始终无法对她动手,但当初他的声音中气十足,近来却愈发虚弱,似是行将就木,快要死了。

    好歹与之一起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待了数年,虞芝对他还是有几分关心的。

    她这样,那声音的音调立时便高了些,愤愤不平道:【你若是当初拿那些东西给谢朝兮提升修为,我会如此?】

    他越越气:【你不仅如此,你还让他痛苦绝望,得了那么多人族的感情!我真是被你害死了!】

    虞芝被他这些言论得发笑,却注意到他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话语。

    原来他不愿让谢朝兮有感情。

    依他所,谢朝兮的实力越强,他便越弱,甚至可能因此而消失。

    她眯起眼,看到对面悬崖上不少魔修经过,却畏惧那锁链与自己,无论如何不敢过来。

    这声音纵然帮她弄出恶骨石,也在这沉鸦涧与她作伴多年,可谁能忍受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的一串声音。

    相识再久,她也从未忘记,自己要将之除去的初心。

    -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虞芝再次出现在五人面前,笑意盈盈望着他们:“诸位,可想清楚了,谁要随我走呢?”

    五人神色各异,没一个想率先话。

    他们自然商量过,可没人愿意将生还的机会让给旁人。那对夫妻若是伉俪情深,当会愿意为对方而死;那对兄弟若是肝胆相照,也决计不会毁节求生。

    若当真如此,那这两人也难以继续抉择,此时,郑梦的选择便至关重要了。

    可生死面前,郑梦本就恨他们不顾自己死活,将自己推上铁链,如何愿意为他们而死?

    再,虞芝究竟是否会信守承诺,他们亦不能确信。若是他们好不容易选了出来,虞芝反悔,将剩下四人放了,甚至将他们杀个干净,他们又将如何?

    眼前一片迷雾,什么也不敢确定,他们自然紧闭着嘴,一句话也不敢。

    郑梦眼见虞芝朝她走近,伸手将自己身上的银丝解开,扶着自己站起来。

    她早就发现这丝线并未伤害自己,旁人都被割得浑身伤口,唯有她安安静静,只是被捆得有些难受罢了。

    这样的些许不同让她心中隐隐有了几分期盼,或许这女子是愿意放过自己的。

    果然,她酸痛的双腿刚刚站直,便听那女子语气怜惜道:“瞧着这位妹妹最是可怜,不如让你先吧,要让谁先去死呢?”

    郑梦好不容易松下的那口气便突然梗在心口,睁大的双眼茫然万分,不懂为何这女子会这般询问。

    不是选出那个能活下来的人?

    为何会问她,要让谁去死?

    她见到四张惊骇的脸,同样的神情,都在看向她。

    每个人都怕从她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眼里是祈求与恐惧。

    一路逃难的趾高气扬再也不见,将她甩在身后之时的轻蔑都寻不到,就连在索道前,让她以命试险的不可一世都没有了,就好像她将这些人的生死掌握在手中,只要出一个名字,那人便要消失在这世上。

    可下一瞬,她忽然想到。

    若是她出一个人名,可那之后,谁又将出她的名姓,掌管她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