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穿着朱砂红斜肩毛衫, 下摆的黑色碎花长裙在秋风里摇曳，她笑笑，软糯糯地又了遍：“不好意思啊, 我很久没来了。”手里递过自己的身份证。

    穿警服的是一位年轻伙子，翻看一下记录, 点头问：“上次是六年前, 你是他外甥女？”

    “是的, 是外甥女，其实挺远的关系，就是有空来看看。真是……麻烦你了。”从包里掏出一盒国外的香烟, 明媚的脸颊娇滴滴。

    对面人挥挥手，“不用……他在牢里表现得挺不错，很有希望减刑。”站起身，领苏羽往里走，“探视时间十五分钟，长话短。”

    她赶紧谢谢，礼貌地问贵姓，“免贵姓陈。”男子微微笑了下，伸手推开一个狭长平房的蓝色大门, 里面是成排台子，用厚实的大玻璃隔开, 两边各放个蓝色电话。

    六年了，这里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好像墙上的油漆新刷了遍, 白晃晃地刺眼。

    陈干警去里面捞人，她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

    不大会儿，一位中年男子带着手铐从里面走出来,(*￣︶￣) 他身形清瘦，面容却极其平静，周身笼罩在一种儒雅的气质里，哪怕是穿着蓝白色的囚服。

    苏羽不自觉站起身，张张嘴，叫了声：“林叔叔。”

    隔着厚厚的玻璃林崇明也听不见，但看口型可以猜到，他笑一笑，更显得谦和温柔。

    陈干警开手铐后，男子拿起电话。

    “苏……”他轻轻叫了声，眼角湿润，后面的话也没出来。

    苏羽看到对方越发黑瘦的脸，心里也不舒服，但还是要表现得笑嘻嘻，“叔叔，我听你有希望减刑呢！”

    这是最让人温暖的一句话，在冷冰冰牢房里，唯一鲜活的希望。

    林崇明点了下头，“但愿吧，谢谢你啊，这是刚回国吗？”

    苏羽在国外的这几年虽然没有和俊然联系，但定期都会给林崇明写信，有时还寄东西，比较多的是书，俊然的父亲很喜欢读书，知识面渊博，就连晦涩难懂的英文书籍也不在话下，所以也就成了监狱里的文化人，平时负责出出板报，偶尔搞个文艺活动写稿子。

    该受的苦还是要受，毕竟是劳动改造，但整体上比别人都受优待。

    苏羽笑着回来有几天，“我……现在和俊然住在一起。”脸红了起来，“家里的房子修管道，我在他那里住住。”

    林崇明比她笑的还开心，“好啊，麻烦你多照顾他。”眼角眉梢都是喜气。

    男子想起第一次见苏羽的模样，她穿着运动装就那么手足无措地站在大玻璃外面，满脸慌张地介绍自己是慈善院的人，长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来，就像随时要被老师点名的学生。

    他不认识她，只听狱警是外甥女来探视，林崇明认为对方肯定是搞错，别他没有外甥女，就算有，自从入狱以来，亲朋好友早就退避三舍。

    老母亲年事已高，又住在斐城，来过几次后，他就劝着别再跑，省得让自己操心。

    至于林俊然，他最记挂的儿子……是不会来探视的，他心里清楚。

    这几年有关俊然的消息全是苏羽带给他，在国内时，女子就抽空来探视，出国后又从宁美妍那里得到男孩的消息，写信告诉林崇明。

    明明父与子就在同一个城市，还要让隔着千山万水的苏羽递消息。

    这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心与心之间。

    林俊然是绝对不可能原谅自己，不管是误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死掉的是他的生母。

    林崇明想到这里，心又开始抽着疼，他失声地重复一遍：“挺好的，你回来了，你们在一起。”

    他去掉了住字，清晰地咬字：你们在一起。

    苏羽的心泛起波澜，不出的奇特感受，可能对方只是口误，她却不由自主想起俊然奶奶的话。

    探视时间很短，陈干警看这两个人总是沉默，指指表，提醒着时间。

    苏羽赶紧收起胡思乱想，把俊然如今的工作有多好，他住在哪里，平时都做些什么通通汇报一遍。

    林崇明欣慰(*￣︶￣)地点点头。

    “你放心，他可会照顾自己了。”临走时认真地瞧着对方，“等过不久你们就可以团聚！”

    这女孩像一束明媚暖光，也落到林崇明的心上。

    他从不觉得俊然还会接受自己，可是女孩这么，便看到了希望。人活着总要抓住点什么，这一辈子还很长，一定要抓住点未来的影子。

    苏羽看完林崇明，又和陈干警客气几句，走出监狱大门，抬头看湛蓝天空飘浮云朵，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划过秋阳，自由带着新鲜的触感，让她浑身舒服。

    出租车大叔果然还等在门口，朝女子招手，“快点呦，一会儿市里下班堵车！”

    苏羽笑了笑，上车就把本来给狱警准备的香烟塞给对方，“谢谢您！”嘴甜的人到哪里都不吃亏。

    临回家前，她买个水果蛋糕，拎上踩着楼梯走，刚上二楼就碰见俊然，男子从后面接过来问：“今晚上准备吃这个？”

    “当然不啊……林大厨的饭我还没吃够呢！”

    林俊然在想着自己的生日，其实男子根本不喜欢过生日，总让他想起母亲来，但此时此刻他就是很介意，无法控制地琢磨苏羽记不记得。

    他也不，死鸭子嘴硬。

    苏羽多么得聪明，“俊然，你喜欢吃什么蛋糕？”

    “我……不喜欢甜食。”

    “知道你不喜欢，不过该吃还是要吃啊，先尝尝这个网红款，好吃的话咱们过几天就定这个。”

    他们并排走着，肩膀靠着肩膀。

    林俊然的嘴角轻轻勾起，心里的甜一点点蔓延，可嘴上仍旧是不言语，就嗯了声，好像还有点不情愿。

    这份别扭哦，旁边人快笑出来。

    两人来到门口，俊然摁起密码锁，苏羽才想起来问：“你一个人怎么不坐电梯啊，和我一样走楼梯？”

    林俊然推开门，“锻炼身体。”

    他以前当然是坐电梯，骨科手术一天好几台，下班恨不得找个地就能卧倒，但苏羽回来了，一切都随之而改变。

    哪怕是没和女子走在一起，他也愿意去爬楼梯，只要是她曾经存在过的地方，都让林俊然依恋不已。

    爱了太久了，就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