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俊然来到科室时, 正看到宋泽华从主任办公室走出来，对方依旧彬彬有礼地和他招呼，两人擦肩而过。

    主任一脸严肃地坐在椅子上, 瘦而骨节突出的手指焦躁地敲着办公桌，看到林俊然先叹口气, “林……来, 先坐。”接着犹豫了会儿, 欲言又止。

    林俊然微笑一下，问：“主任，有什么事吗？”

    “是的, 所以才把你休息时叫来，”习惯性地压低声音，“今天中午我和(*￣︶￣)院长正商量进修班的事时，凑巧有人来找院长，他……了些有关你家里的情况。”

    男子愣了愣。

    主任继续着，愁眉紧缩，“林，你也知道我很喜欢你，一直想让你去高级进修班, 其实以你住院医师的级别肯定是不够资格，但我们可以争取。”又深深地叹口气, “可今天这个人了一些事，当然那不是你的错, 我们也准备去调查一下再, 只是我怕万一……咱们航空医院最在乎出身和背景，到时会很麻烦。”

    林俊然不用猜也知道是宋泽华，对方还真得下足了功夫。“谢谢您告诉我, ”淡然地：“进修班可以让更优秀的同事去，不管他了什么您都可以找我证实，绝对不会隐瞒。”

    主任摇摇头，很缓慢地把宋泽华的话复述一遍，为了照顾到林俊然的情绪，期间数次停顿，祈盼这不过是场闹剧。

    但男子点点头，都认了下来。

    “唉……”抬起略微生出皱纹的双眼，由于心绪不佳更显得苍老，他是真心想培育林俊然，但这件事相当得棘手，恐怕眼前的年轻人还不知道严重性。

    “俊然，这可不只是进修班的事。”

    对面人心里咯噔一下。

    “我和院长也通了气，你现在已经是航医院的正式编制，如果……如果没有人往上面讲，就可以大事化，事化了，咱们都当不知道。”语重心长就像个邻家大叔，“航医院这几年流失不少人才，心脏外科的温景逸你知道吧，主动要求下基层了，我和院长都不想再把你也放到基层去！”

    俊然也是才知道温景逸的事，第五医院没有人不惊掉下巴。

    明星科室一把手，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本来还在高级进修班培训，众人议论不是去沿海更好的医院就是回来平步青云，名副其实的前程似锦，竟然去基层。

    莫非他也要到基层，从此放下……手术刀！

    “按理我不该对你讲这些，其实你家又不在安西市，谁会没事翻别人的家底，林……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主任还在不停地念叨，看样子比他还发愁，“你还年轻，听我一句劝，男人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事业，咱们外科医生最关键就在这几年，不管什么仇怨都先放下。”

    林俊然迎着对方担心的目光，语气比平时软了些，不过依然冷静地：“谢谢主任，我考虑一下。”

    宋泽华是什么意思，他太清楚。

    走出办公室，俊然习惯性地去查看昨天下手术的病人，有好几个病患好奇地问今天怎么没穿白大褂，男子才反应过来他还在休息日。

    虽然工作没几年，却是每分每秒全身心地投入，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可能要换种生活方式。

    外科大楼底下的长椅子上坐着宋泽华，天气很冷，他一动不动得仿佛是尊雕像。

    宋泽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是由于前几天在手机上收到苏羽和林俊然(*￣︶￣)年轻时的照片，他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

    男子好不容易才接受苏羽爱上林俊然，甚至克服了亲密恐惧症的事实。事业上由于得罪柳霖雨，穆日彬也没给他好脸色看，这些都还罢了，可愚弄和欺骗真得不能忍。

    这两个人明明从年轻时就相爱，那自己这几年算什么？备胎！

    他不知道是谁传的信息，也不在乎对方是什么人，立刻买火车票去了斐城，按照上面的地址找到林俊然的家。

    林奶奶过世后房子还保留着，邻居大部分都已经搬走，只有一个是老住户。

    他又送东西又拿出照片自己是林家世交，要来找林俊然，当年林崇明的事闹得满城皆知，不需要多大功夫就能摸个底朝天，果然和短信里写得一模一样。

    那人甚至还记得苏羽，女孩很漂亮，经常来给林俊然补课，后面也有些不好听的话传出来，但没有证据。

    宋泽华苦笑两声，觉得自己真是被人当猴子耍，他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幸福？

    林俊然回到家里时，苏羽正在削水果，笑着自己家的房子没有卖，租给了一对姓洛的老人。

    “听这家女儿嫁到国外了。”将一片苹果塞到男子嘴里，“你有意思没？居然是哲言给我的电话。”

    “他认识吧？”失神地问。

    “我也觉得，但这家伙死活不。”突然发现对方情绪有点低沉，靠过来声：“怎么啦，是不是科里有什么事？”

    林俊然摇摇头，笑意又浮上嘴角，伸手搂过女子细腰，“如果将来……就是如果我不想再做医生，你愿不愿意离开安西市，和我一起？”

    苏羽还咬着苹果，不解地看向男子，“你不做医生，也不用离开这里吧？”紧接着又笑起来，“只要是和你一起，哪里都可以。”

    “你的哦。”

    “嗯。”

    他把她搂进怀里，闭上双眸。

    “不过你要离开安西市，还需要告诉另一个人。”

    “谁？”

    “程响啊，他多在乎你。”

    林俊然哼了声，心想这家伙已经很久都没有消息，一点儿不符合他风风火火的性情。

    安西市南大街的警察局里，程响已经被关了有段日子，这天大高个和胖子凑够罚金将他保释出来。

    三个人六眼相对，欲哭无泪。

    本来他的直播平台赚的都是些钱，这一下彻底回到解放前。

    “哥，”大高个端起啤酒，咬着肉串：“事情都搞清楚了，是Sofia一个熟客捣得鬼，那人有家室还非要保养Sofia，被拒绝后发了疯，让咱们吃了哑巴亏。”

    程响招手朝老板要瓶二锅头，闷一口道：“也不算冤枉，是咱们自己人干的事！”

    胖子低下头不言语。

    安西市的冬天，夜市无惧寒冷照样开到后半夜，只不过由街边挪到室内。

    十点多，三个人继续喝酒吃肉，馆子里一片嘈杂声，人们都没有散去的意思。程响的手机响了半天起他(*￣︶￣)才听到，一看竟然是林俊然。

    男子拿起手机先瞪了眼桌上正在狼吞虎咽的人，恶狠狠地问：“你们告诉俊了？！”

    两位弟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明确表示绝对不敢。

    程响这才接起电话，故作轻松地：“怎么，有事？”

    电话里传来林俊然平静的声音：“我过一段时间可能要离开安西，有空出来吃饭吧。”

    他愣了一下看看表，“那不如现在，我们都在南边吃烤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