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软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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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人决捏着那封信脸色沉得吓人,邹诚在边上偷偷看了一眼信的落款,顿时明白了。

    难怪少帅要生气,这封信一看就是柳千鸿让人送来的,上次何遇之提过柳千鸿要回来的事,他没敢告诉少帅,结果机缘巧合之下,还是让少帅知道了。

    邹诚有些心虚地问:“少帅,这信要交给长公主吗?”

    问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闻人决神情冷凝,眼底的戾气如有实质,仿佛要摧毁一切。邹诚咽了下口水,大气也不敢喘。

    一直这样站在门口也不是办法,等了一会儿,邹诚声劝道:“要不咱们先进去?”

    闻人决冷哼一声,将那封信原样收好,藏在袖中。

    邹诚跟着他走进大门,想了想又回来叮嘱那门房:“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那个送信的若是再找上门,你先来告诉我。”

    门房赔着笑脸答应,邹诚这才朝闻人决追过去。

    *

    沈宜安走出书房,觉得今日阳光正好,便吩咐莲香,让她带着人把堆在角落里的那一箱书搬出来晒晒。

    冉姑姑跟在她身边,不死心地又劝道:“大都督白日奔波忙碌,晚上也该睡个好觉,您何不让他搬进内室?”

    “别了。”沈宜安蹙眉道:“你先把大都督的东西收拾好,我会跟他谈谈,这一两日他就会搬回敛风院。”

    冉姑姑心里着急,但沈宜安主意已定,显然不会再听劝,于是她只好认命的去主屋收拾。

    闻人决回来时恰好听到这一句,心头酸涩不已。

    她倒是无情,用完就丢。

    他摸了一下藏在袖子里的信,苦涩一笑,若是她知道姓柳的给她写了信,她眼睛里怕是更看不见自己了。

    沈宜安一抬头便发现男人站在不远处的连廊上,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朝他走过去,她走到面前,闻人决才倏然回神,皱眉看着她。

    “将军,你没事吧?”沈宜安想起昨日那一抱,脸上有些发烫,微微侧过头,避开男人的目光。

    闻人决一只手攥紧了袖口,态度不冷不热道:“没什么。”

    他心里都被嫉妒占满了,更不想在这个时候面对沈宜安,于是转身大步离开。

    沈宜安怔了怔,百思不得其解,闻人决今日怎么如此奇怪?昨天他还恨不得每时每刻来纠缠她,怎么忽然就冷下去了?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或许是觉得得不到回应,便想放弃了?

    沈宜安犹豫着该不该追上去问他,可追上去了,她些什么呢?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她自己都没能理清楚。

    她心里千回百转,到底没有去追闻人决。

    闻人决去演武场练了一个时辰的刀,终于把心里那股郁气发泄出去,邹诚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给他擦汗,问道:“少帅,长公主请您去用晚膳,是有事与您,您去吗?”

    闻人决噎了一下,将帕子扔给他,沈宜安找他,除了要他搬回敛风院,还能是为了什么?

    他琢磨片刻,道:“有件事交给你去办。”

    邹诚照着他的意思附耳过去,听完满脸的费解:“您叫我凭空弄出一个探子来?”

    闻人决冷冷地问:“不行?”

    “行。”邹诚只能先答应下来,反正也只是在长公主面前演一场戏,做做样子罢了。

    闻人决来到蘅芜院,晚膳已经摆好,沈宜安坐在花厅里等他,他净手之后刚刚坐下,莲香便上来斟酒。

    他看着杯中的酒液旋转浮动,眸色晦暗,挑眉看向女子:“今天是什么日子,公主竟然要与我喝酒?”

    沈宜安面色一红,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她只是面对这人时有些紧张,借酒壮胆罢了,但真实的缘由当然不能对他。

    “倒没什么特殊的,太后娘娘派人送来的葡萄酒,请将军品尝便是。”沈宜安不常谎,脸上起了一层薄红。

    闻人决盯着她俏丽无双的脸,心跳陡然加快。

    为了能把他赶出去,她可真是费心了呢,只可惜……

    闻人决手指摩擦杯口,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尽了,重重地放下酒杯,杯底磕碰在桌面上,突兀的响起一声清脆。

    与此同时,邹诚在外头大喝一声:“什么人?来人,抓刺客。”

    惊吓之中,沈宜安碰掉了手边的酒杯,惶然不安地起身,想起先前遇刺的场景,脸色不由变得苍白。

    闻人决见她如此,不心疼都是假的,可谁叫她铁了心地要赶自己走,便是卑鄙也好,只要能留在她身边。

    他起身靠近,将她拢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别怕,我在这里,谁也伤不了你。”

    为了把这场莫须有的刺杀演得像一点,邹诚调集了大批黑云卫在府中搜查,最后艰难地搜寻到一把刺客留下的弯刀,带回了蘅芜院。

    他将弯刀呈到闻人决面前,低头请罪:“属下无能,没抓到刺客,只是与他交手时夺下了这把弯刀。”

    闻人决接过刀装模作样地看了看,道:“的确是漠北常用的弯刀,你再加派人手去追查,今日事出突然,我就不罚你了。”

    邹诚嘴角一抽,忍住笑道:“多谢少帅,属下这就去追查刺客。”

    都督府里出现了刺客,闻人太夫人吓得不轻,连番让人来问,最后闻人决烦了,派了几个黑云卫去青槐院保护她,这才消停下来。

    晚膳已经凉了,沈宜安却没有心思再吃,她原是想与闻人决一,让他搬回敛风院的,可如今出了刺客的事,她这想法也不好再提。

    到了就寝之时,她还在外间磨蹭,似乎有话要,闻人决铺好睡榻,坐在榻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问道:“怎么?公主要看我睡觉?”

    沈宜安俏脸微红,摇头道:“不是,我……”

    “嗯?”闻人决目光灼灼看向她。

    沈宜安实在招架不住他这般,转身回了内室,半掩住房门对他:“睡榻狭窄,将军怕是睡不安稳,我明日叫人换一张床来。”

    内室的门关上,闻人决笑了笑,此番功夫算是没白费,她关心他,要给他换床,若是再进一步,那他是不是就可以睡在她身边了?

    闻人决靠在榻上,喜形于色,直到他更衣时,从袖子里掉出一封信,他脸上的笑瞬间垮下去。

    他皱眉捏起那封信,想烧了又怕沈宜安事后追究,交给她却始终不甘心,就这么陷入两难。

    睁着眼睛熬到半夜,他实在困了,便把信塞到枕头下,心这可不是他故意藏的,听天由命,沈宜安若是没发现也怪不得他。

    翌日中午,闻人决从军营回来,他那张睡榻已经被换成了宽敞的紫檀木架子床,他想起什么,将枕头掀开,那里空无一物。

    闻人决脸色微变,唤来一个婢女问道:“这床是谁收拾的?”

    婢女回答:“是邹副将亲自收拾的,他您那被褥和枕头都旧了,给您换了一套新的。”

    “那旧的呢?”

    “邹副将拿去扔了啊。”

    好你个邹诚!

    闻人决一时不知道该夸他还是骂他,挥了挥手,那婢女便退下了。

    邹诚定是发现那封信就自做主张将信藏起来了,既然如此,也怨不得他了,这一切不过是巧合,他并非故意压下她的信不给她看。

    闻人决心里好受许多,暂时将这件事放下了。

    *

    一连半个月,邹诚像模像样的在府里追查刺客,结果连刺客的影子都不见一个,闻人决也不多过问,府里下人还以为大都督转了性,脾气竟变得如此宽和,任那漠北探子挑衅到眼前,也丝毫不急躁生气。

    闻人决得偿所愿留在蘅芜院,心里正乐呵,哪顾得上府里的假刺客。

    中午他去什锦斋买了一包酥糖,回来径直去了沈宜安的书房,走到门口却听里面在话,他没听清前言,只是听到一个“信”的字眼,顿时脸色一沉。

    邹诚那封信已经被他烧了,从哪里又冒出来一封,闻人决想也不想便走进去,冷声质问道:“你收了谁的信?”

    他这一断,话声戛然而止,沈宜安一脸莫名地望着他,莲香手里的信都吓得掉在了地上。

    闻人决大步走过去,捡起信翻看起来,看见落款处的穆念棠三个字时,微微一愣,有些尴尬地把信交给莲香。

    穆念棠出身穆国公府,是沈宜安的亲表姐,也是军中少有的女将,年前去了南境剿匪,连他们的大婚都未赶上,这封书信是告知沈宜安,她这两日便能回到京都了。

    “将军可是还在为刺客的事心烦,这信是我表姐送的,不会有问题的。”沈宜安从莲香手里拿过信,看着信上潦草的字迹,眼里已然有了笑意。

    穆念棠算得上是她亲近的人了,可惜她一心从军,从十六岁开始就很少在京都了,前世她死的时候,正赶上南方再次闹匪患,穆念棠领兵去剿匪,若她回来,得知自己的死讯,不知会有多难受。

    沈宜安眼圈渐红,即便激动,仍是压抑住没有哭出来。

    闻人决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奇怪,也幸亏沈宜安心里记挂着表姐,才没有发现。他不敢再多待,留下酥糖便借口军营中有事先离开了。

    隔日,沈宜安一早便告诉陈惊,让他准备一下,跟着自己去城门口迎接穆念棠。

    穆念棠十六岁时第一次跟着大军出征,穆国公府没人去送她,沈宜安将她送出城门,她到底是个姑娘,在城门口时忍不住回头张望,可国公府一个人也没来。

    沈宜安那时对她承诺,以后她每一次出征,她都会来送她,而她归来的时候,无论得胜还是战败,她也都会在城门处等着她。

    一晃三年过去了,穆念棠再也不是那个会为亲人不来送她而沮丧的姑娘,她成为了一个受人敬仰的女将军,可她们之间的承诺永远不会变。

    马车到了西城门口,沈宜安紧张又期待地掀开帘子,朝城门外望去,没多久,她就看见了穆字军旗,那字迹极为张狂傲气,就像穆念棠的性情一般。

    隔着两世的再见,让她眼前一片恍惚,像是回到了从前。

    大军已至城门外,沈宜安扶着莲香的手走下马车,眉眼含笑地来到城门口。

    穆念棠独自策马走在大军前方,一身银白色的铠甲,头上绑着高马尾,眼神锐利,英姿飒爽。

    见到沈宜安来接她,她挑眉一笑,一下便从马背上跃下,急走几步来到沈宜安面前,双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身,将人抱起来转了个圈。

    “软软,怎么瘦了?”穆念棠不满地问。

    沈宜安呼吸一滞,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这个名是纪王妃取的,她长大了觉得不庄重就不让别人叫,所以已经好些年没人这么叫她了。

    穆念棠不解其意,躲开她的手问道:“怎么了啊?”她看着沈宜安红了一片的耳朵,忽然笑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不让我们这么叫你。”

    沈宜安叹了声气,最亲近的表姐趣她,她也只能忍着。

    “对了,闻人决呢?他不陪你?”穆念棠往她身后找去。

    沈宜安拉住她的手,道:“他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穆念棠心里不是滋味:“你还挺向着他的,你们成婚以后,他有没有再欺负你?”

    “有什么话回去再吧。”沈宜安见城门口有百姓在围观,便不想多,穆念棠可以是唯一知道她对闻人决心思的人,从那以后就对闻人决颇多抱怨,若是觉得她受了委屈,指不定立刻就要上门去。

    “行吧,你等我去跟王将军一声。”穆念棠转身走向大军,与一位将军起如何安置兵士之事。

    沈宜安站在城门口等着,忽然看见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一匹战马突然发了狂,冲乱穆家军的阵型,直朝着站在城门处的她奔来。

    凛冽的风声呼啸而来,沈宜安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裹在马蹄下,斜刺里有一人飞身过来,用手臂挡下了战马的前蹄,然后将战马的身体撞得歪向一旁,最后自己收不住力,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那人爬起来,摸着手肘,疼的嘶了一声:“断了,难怪这么疼!”

    沈宜安回过神来,走到他身边去道谢,那人抬起头,五官俊秀,气质温润,很有些书生气。

    只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破坏了一身温良,反而显得精明狡诈。

    沈宜安是认识他的,黑云左将军萧然,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