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熟悉的馨香萦绕在鼻息, 韩琅被失而复得的心情填满。
他满心欢喜地抱住她,自言自语,“你回来了, 你真的回来了……”
宋离被他勒得透不过气,她试图挣脱,却被他搂得更紧。
那家伙就像找到丢失已久的玩具似的,孩子气地把头埋入她的颈项亲昵地蹭了蹭。
宋离被他蹭得发痒,格格地笑了起来。
对于这个男人来, 她是没有矜持的, 反手把他按到床上享鱼水之欢,恣意纵情。
毕竟谁不喜欢年轻美好的肉-体呢?
左手现实, 右手虚幻。
梦里与梦外两个不同的世界。
她沉浸在这个美妙的虚妄里胡作非为,就因为她无法在这里落下任何痕迹, 所以才肆无忌惮。
她的任何举动都不会影响到历史进程,韩琅短暂的人生轨道亦不会脱轨。
她不负责任地想着, 就这样嫖他的一生, 直到他生命的终结, 尘归尘,土归土。
毕竟, 未来与曾经是不会相交的。
一个往左,一个朝右, 永远都不会重复交集。
雨天,淅淅沥沥。
宋离和往常一样送他出府。
韩琅的日常生活枯燥又无趣,每天要么府寺办公,要么相府落脚, 几乎没有娱乐。
有时候他会和郑士则下两盘棋, 有时候魏宁花天酒地时会捎上他陪同。
他大不了喝点酒, 君臣之间的界线从不逾越。
魏宁时常数落他年纪轻轻就跟老迂腐似的不懂情趣。
韩琅总是笑笑不语。
他从到大的家教都是严厉的,韩父还在时家风严正,从而导致他的性情也相对克己慎行,不会让人挑出错来。
就算世族们想找出一点毛病都无从着手。
在齐国的遭遇令他深恶痛绝,绝不会给任何人钻空子。
相邦勤勉,满朝人皆知。
魏宁这个甩手掌柜当得很悠闲。
他只负责卖官,韩琅则负责选拔合适的人才当职。
他制定得有一套合理完善的考核制度,针对每一个领俸禄的官吏年底上计考核,除了世族。
目前韩琅还不敢去动世卿世禄制,他必须拥有更大的筹码才能去彻底压制。
自魏宁继位后整个朝政在韩琅的把持下改头换面,一群有抱负的士子登上了魏国的历史舞台。
他们非贵族,仅仅只是底层人物,但只要你有才干,你就能靠自己的才华升官发财。
属于底层人的上升通道被彻底开,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等级森严,依靠出身就能把控一切。
旧贵族的辉煌时代开始走向没落,士族群体日益庞大。
这一改变不仅仅是魏国,而是整个诸侯七国。
世族们无法改变历史进程,经历过春秋时代的大战场洗礼,终将受到淘汰。
这也正是这群士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兢兢业业地为着自己的理想推动着魏国往前。
有人提议若要经贸繁荣,必先水陆两通,兴修水利,疏通漕运。
于是魏国鼓励商贸往来境外交易,重渔盐业,颁布一些政令刺激经贸流通。
百姓有地可耕,有粮可食,生活环境治安日渐太平,人口流失大大的减少,社会趋于稳定。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经济开始蓬勃增长,魏国开始走向真正的强大……
而韩琅的生活仍旧跟往常一样,要么相府,要么府寺。
他是一个既享得了云端,也受得了泥泞的人。
魏国于他来就是棋盘上的一粒棋子——以国为棋,以命相搏。
目前的生活状态他极其满意,事业顺遂,身边有恋人陪伴,唯一困扰他的是宋离不会与他成婚。
他曾问过数次,每次她都敷衍。
后来她被问烦了,她是事鬼神的人,不能与常人缔结姻缘。
韩琅不是很懂这个道理。
之后他没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不过心里头始终埋下了疙瘩。
公元前433年,齐国内部发生动乱,显成侯发动政变,诛杀相邦鲍起,攻进王宫俘虏了齐君。
齐国陷入了内乱中。
这个时候,魏宁的流氓本质显露无疑,他觉得这是一个趁人之危的好机会。
韩琅被他召进王宫。
魏宁站在硕大的七国地图前,背着手,不知在想什么。
韩琅去剑脱履跪拜。
魏宁转身兴奋地拉起他的手走到墙边,指着齐国地界:“这是你的母国。”
韩琅“唔”了一声。
魏宁仔细观察他的面部表情,试探道:“如今你的母国发生了内乱,相邦有何见解,可否与寡人听听?”
韩琅沉默了许久,才道:“君上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魏宁饶有兴致问:“真话是什么?”
韩琅:“乱得好。”
魏宁:“……”
韩琅伸手指着齐国都城潼阳,幽幽道:“邻国臣子以下犯上,以至于齐君被俘,我魏国作为邻居,哪能坐视不理呢?”
魏宁抚掌道:“寡人亦觉得那显成侯狠该揍一顿。”
韩琅斜睨他,“那便揍吧,我魏国替天行道,顺便再割点城池回来。”
魏宁也斜睨他,“光要城池怎么行呢,金银财帛美人儿一样都不能少,毕竟我们出了不少力的。”
两个流氓相视一笑,很有默契地伸手击掌。
魏宁野心勃勃道:“这些年我大魏励精图治,是该看看成果的时候了。”
韩琅正色道:“臣建议由尤牧出兵。”
魏宁:“准。”
韩琅:“臣也想跟着去长长见识,给尤牧擂鼓助威,看看我军的威风如何。”
魏宁指了指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准了。”
韩琅行礼退下。
那尤牧也是个狂人,只要一万兵马攻齐。
魏宁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又另外给了两千车兵,三千骑兵。
于是这帮流氓着为齐国国君平乱的口号去攻人家去了。
在韩琅离京的那天早上宋离亲自送他出府。
临行前他抱了抱她,宋离道:“早些归来。”
韩琅“唔”了一声,由侍卫护送着离开了。
宋离站在门口看他策马而去。
这一年是他臭名昭著的一年,也是被后世口诛笔伐的一年。杀同窗孟卓全家大大十六口,活割孟卓108刀,被老师姜道子斥责,断绝师生关系。
宋离的心里头五味杂陈。
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他最痛苦的那段时日她曾见过,也许韩老夫人的死亡在他的心底种下了刻骨仇恨。
那深入到骨子里的仇恨酝酿了整整七年,它如山洪爆发,把他关在深渊里的野兽放了出来,血淋淋的,凶残而变态。
如今,那魔鬼奔赴战场,为魏军擂鼓助威,去讨还他的血债了。
这是尤牧来到魏国的第一场战。
数年来的刻苦操练只为今朝!
当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时,刺目的霞光冲破云层,以咄咄逼人的姿态洒落到这片战场上。
韩琅站在高台上,审视底下代表着权力的魏国甲士。
周边的旗帜在风声中猎猎作响,车兵,步兵,骑兵……绚烂的霞光落到铠甲上,折射出一道道刺人眼目的金光。
将领尤牧精神抖擞地骑在战马上。
一声令下,低沉恢弘的牛角号声响起,震彻云霄。
韩琅奋力击下第一道鼓声。
紧接着,两旁将士卖力擂鼓。
鼓声伴随着号角声在这片大地上震荡,似要冲破云霄。
尤牧高举长剑,旁边的将士呐喊道:“杀!”
一瞬间,呐喊声响彻天地,千军万马奔赴向属于他们的前程血路。
对面的齐军由大将军司马景带领交汇而来,两军混战,喊杀声连天!
韩琅站在魏国旗帜下负手而立,冲破云层的万丈光芒洒落到他笔挺如标杆的身上,勾勒出一道耀眼的金光。
他静静地凝视着战场上年轻的生命,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鼓雷号角,白皙秀美的手中还拿着鼓槌。
在远处涌动的将士们犹如他手里的棋子。
正如宋离画下的那幅海报那样,一只文人手,落下的每一粒棋子都是一个为战场而生的将士。
它们由棋子转变成为士兵,在国家利益的驱使下抛头颅洒热血,或为家园,或为前程,亦或毕生抱负。
这场战役得齐军崩溃。
尽管大将军司马景作战经验丰富,但也架不住魏国经过改革后的募兵制。
日积月累的强化训练令魏国的将士们以一敌十,只要割了敌人的头颅就有丰厚奖赏,或赏地,或升官,或配置房产,或金银财帛。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们豁出去杀红了眼,把齐军这群由大量农民组成的军队斩杀得片甲不留。
专业的和业余的,只需轻轻一碰,就知道谁有没有底。
不到半日,八万齐军犹如一团散沙,逃的逃,死的死。
眼见大势已去,司马景仓皇逃跑,退守到城内。
魏军士气大振,犹如脱缰的野马一鼓作气攻了进去,齐国百姓恐慌逃跑,一时间哭喊声连天。
这群失去国家庇护的柔弱百姓在魏国铁骑下哀声悲鸣。
接连数日,魏军连夺四五座城池,把司马景逼得节节败退。
战火,在齐国领地里恣意蔓延,朝都城潼阳挺进,愈演愈烈。
齐国内部一团糟乱。
在听到大将军司马景被俘虏的消息,齐国的世族们彻底慌了。
眼见魏军就要攻到京都了,文阳君为了拯救齐国,干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带头组织群臣把显成侯捕杀。
他深知韩琅所为何来,又连夜下令把上大夫孟卓一家大抓捕,一边派使臣向赵国求助,一边则亲自带着显成侯的头颅和孟卓前往魏军驻扎的郑城求和。
听到文阳君求和来了,韩琅一点都不意外。
他跪坐在桌案后,慢条斯理地理顺衣袖,朝尤牧似笑非笑道:“起来,这个文阳君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尤牧知道他以前在齐国的经历,没有吭声。
韩琅扬手,将士下去请文阳君进来。
文阳君心谨慎地朝韩琅叩拜。
韩琅笑盈盈道:“数年不见,文阳君还是这般丰神俊朗。当初我受你恩惠,得你救助,这才侥幸逃过一劫,起来,你还是我的贵人。”
罢起身亲自去把他搀扶起来。
文阳君心虚不已,看着眼前手握重权的一国宰相,干笑道:“韩相客气了,当年的事,都是误会,误会。”
韩琅抱手,斜睨他道:“那这误会可大了,不知韩家的家产,文阳君使用得可还满意?”
此话一出,文阳君尴尬得无地自容,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韩琅不理会他的窘迫,自顾坐回案桌后。
文阳君硬着头皮道:“当年的事都是显成侯做的主,如今他大逆不道擒了国君,群臣激愤,怒而杀之。齐国内乱已平,实在不敢让贵国再费军力了。”
韩琅轻轻的“哦”了一声,没有话。
文阳君做了个手势,随从送上一只木匣,里头搁着显成侯的头颅。
韩琅认识显成侯,只瞥了一眼,便知是真。
文阳君继续道:“如今逆贼已诛,可否请贵国撤军?”
韩琅抿嘴笑道:“实不相瞒,出兵是君上的意思,我做不了主。”
文阳君:“……”
韩琅无耻道:“来都来了,哪能空手而归呢。”
文阳君憋了憋,忍着脾气道:“外臣这次前来,还给韩相带了一件大礼,想必韩相会喜欢。”
韩琅轻轻摩挲案桌边缘,笑道:“什么大礼?”
文阳君拍了拍手,孟卓被押了上来。
他的双手被捆绑,嘴被堵住,侍卫一脚踹到他腿上,迫使他跪了下去。
文阳君取下他嘴上的布条,他惊慌道:“温然饶命!温然饶命!”
韩琅细细量他,数年未见,他还是那般模样。
文阳君邀功道:“不知这份大礼,韩相可还满意?”
韩琅摇了摇头,“文亦好歹是我同窗,故人相见,本是幸事,文阳君你却绑了他来,难道是他不愿意来见见我这个夕日同窗挚友吗?”
这话把孟卓哭了,连连磕头道:“温然饶了我吧,求你看在老师的份上饶我一命……”
韩琅“啧啧”两声,闭目沉吟了阵儿,才道:“当年我祖母跪在雪地里求你,求你看在恩师的份上饶我一命,你是怎么的,嗯?”
孟卓脸色发白,知道今天难逃一死,愤怒道:“韩琅无耻人,可恨当初我怜你未取你性命,今受你报复,我孟卓死不瞑目,就算变作厉鬼,也要来讨你性命!”
这话韩琅不爱听,歪着头问文阳君,“敢问尊使,我同窗家中有多少口人?”
文阳君如实回答:“十六口。”
韩琅看向尤牧,淡淡道:“有劳了。”
尤牧点头。
孟卓急红了眼,悲愤道:“畜生!我就算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韩琅笑了笑,问道:“我祖母的冤魂可曾来找过你?”
孟卓愣住。
韩琅指了指他,“瞧你那模样便知,这些年你过得滋润得很,你用卖友求荣换来的光鲜,今日也该还回来了。”停顿片刻,“我祖母的冤魂既然未曾找上门来,今日我杀你满门,他们自然也找不到我头上。”
“韩琅!”
“把他带下去,我要好好给他准备一份见面礼,让他亲眼送一家老上路,一个个的送。”
这话得旁边的文阳君毛骨悚然。
孟卓绝望唾骂,尤牧粗暴地把他拖了下去。
室内顿时清净下来。
文阳君惊出一身冷汗,因为那魔鬼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俯身问:“我韩家的家产,今儿是不是得劳烦文阳君还回来了,嗯?”
文阳君吓得跪了下去,哆嗦道:“还!我还!”
韩琅居高临下俯视他,“既然如此,那你便回去吧,你送的大礼我收了。”
罢不再理会。
文阳君狼狈地爬过去抱住他的腿,乞求道:“如今我国内乱已平,恳请贵国退兵!”
韩琅垂眸睇他,一本正经道:“我这腿可抱不得,曾经折断过。”
这话把文阳君吓着了,连忙松开他。
韩琅蹲下身看着他道:“要魏国退兵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总不能两手空空回去,不好交代。”
文阳君忙道:“金银财帛美人统统送上,都给送上!”
韩琅歪着头露出不太满意的表情。
文阳君的内心彻底崩溃了,咬牙道:“韩相还不满意?”
韩琅搓了搓手,厚颜无耻道:“你看啊,这次我魏国出了一万五千兵马助你齐国平乱,这一万五千人总得犒赏不是,你送上来的金银财帛都犒赏他们去了,我国君呢?”
文阳君:“……”
他气得吐血,自己国家内乱,与他魏国何干?
这就是一群趁火劫的土匪强盗!
就在齐国与魏国胶着时,齐国的救兵赵国派兵围魏来了,是赵寅亲自带兵来的。
赵寅传话给魏宁,让他把韩琅交给赵国。
魏宁气极反笑,在大殿上怒骂道:“这孙子还惦记着我家相邦呢!”
大将军徐良道:“臣愿出兵迎战!”
魏宁摆手,“急什么呀,一群虚张声势的狗东西罢了。寡人与相邦早料到赵国要来瞎掺和了,先让他们跳两天。”
这不,齐国为了搬救兵送了大批珍宝去请赵国援救。
赵国国君其实并不算跟魏国发生冲突,毕竟唇齿相依,以后还有得相处呢。
但他们也不能得罪齐国,于是收了好处假意出兵攻魏,给魏国施加外部压力。
结果魏国也派使者去了赵国,同样送上珍宝劝告赵国,咱们三家分晋,都是吃的大锅饭,穿的是一条连裆裤,贵国最好不要插手干涉,以免影响到两国邦交。
赵国仔细一合计,索性两头捞好处,两头都不得罪。
它先摆个花架子给齐国看,我拿了你的好处出兵了,同时也告诉魏国,我就路过一下你家大门口。
就这样,齐赵魏三家在没有明面撕破脸皮的前提下结束了这场战争。
赵国获得齐魏两国厚礼,还没得罪人,稳赚不亏。
齐国则亏得可怜,自家内乱,被魏国这个强盗上门搜刮了财物不,还逼得割让了四座城池给魏国才罢休。
真是落牙齿和血吞。
要是不给吧,魏国的强兵已经让他们领教到了厉害,只能忍着痛受下了。
韩琅带着从齐国讨要来的金银财帛美人和四座城池契约回到京城,同时还带回去两个人,齐国将军司马景和仇人孟卓。
魏宁笑得合不拢嘴,在大殿上连声好。
众臣也高兴,纷纷夸赞尤牧了不得。
此次与齐国一战,让诸国看到了魏国的实力。
魏国以一万五千人对阵八万齐军,得齐国节节败退,最后割地求和才免除了灭国之灾。
募兵制牛刀试,便证实了兵制改革的可行性。
尤牧被封为渭河郡守。
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时,孟卓则坠入了地狱深渊。
地牢里阴暗潮湿,他的手脚被镣铐禁锢,身体被捆绑在木柱上。
韩琅命人将他的衣物扒光,面前铺着整整齐齐的刑法用具。
他随手拿起一把薄如柳叶的刀具,孟卓的嘴被堵住,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呜声。
韩琅看着他笑,油灯下的脸阴深可怖,全然没有往日的儒雅文秀。
他缓缓挽起袖子,狱卒端来清水供他净手。
净完手,他拿起干净帕子一点点擦净手上的水渍,并用非常谦卑的语气询问老狱卒,那把薄如柳叶的刀具是干什么用的。
老狱卒恭敬回答作用。
韩琅似乎对它情有独钟,拿起它在孟卓身上比划了两下。
孟卓奋力挣扎,铁链发出窸窸窣窣声。
韩琅冷哼一声,一刀轻轻地割破了他的皮肤,鲜红的血液沁出。
那抹殷红犹如当初韩老夫人自刎时的绝望呐喊,他温柔道:“我记得有一年文亦穷得连饭都吃不起,家中母亲生了重病,祖母听后,叫我送钱银到你家。”
孟卓痛苦摇头,想什么,却无法发声。
韩琅自言自语道:“可惜了,那么慈悲的一个老人,却被你活生生逼死了。”
罢冷酷地转动刀具,生生片下一块血肉来。
腥红的血液染红了白皙的手,孟卓疼得睚眦欲裂。
韩琅视若无睹,继续道:“我还记得,有一回文亦赌输了不少钱,被债主追讨,堵在胡同里得半死。那天晚上暴雨淋漓,是我来把你捡回来的。”
又一刀割下。
孟卓痛哭了。
韩琅好似一个冷酷的匠人,用漫不经心的态度诉着与同窗的曾经。
他每割一刀,便犹如割断了那段同门往事,与埋下了七年的仇恨种子。
短短一刻钟,孟卓身上血淋淋的,遍体鳞伤。
韩琅下手极其阴狠,有些地方见了骨。
但凡他痛晕厥过去,狱卒便浇冷水激醒,继续受刑。
《魏国纪事》里他活割孟卓108刀。
活割不假,108刀也不假,不过他并没有割这么多刀,只割了十多刀便交给狱卒上手了,自己则在一旁洗手,听着孟卓痛苦的呜咽,和铁链的挣扎声,洗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孟卓变成一个血人,还没咽气。
许是瞧得无趣了,韩琅才叫狱卒送他上路。
孟卓得以解脱。
离开地牢后,韩琅在回府前特地换过一身干净衣裳。
宋离在府门口接迎。
见他归来,她平静地望着他,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视线悄悄落到他的手上,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洗得也干净。
韩琅一如既往冲她笑,温和内敛,安定从容,仿佛真的已经把韩老夫人的死放下了。
宋离上前扶他,他冷不丁把她拥入怀,把头埋入她的颈项,轻声问:“阿离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对吗?”
宋离望着灰暗的天空,想到他当初倒在雪地里的情形,回答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你走到……死的那一刻。”
三十五岁,今年是公元前433年,离公元前426年还有七年光阴。
七年。
他的生命,还剩下七年。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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