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坟头草(46) 弯弯,你敢不敢干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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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远侯家遍布丧白。

    承恩侯前来祭奠, 见文远侯的两边头发已经白了,即便是时常跟文远侯别苗头,两人关系见不得那般好, 此时也依旧有些物伤己类,想到自己的儿子可能也已经在黄泉路上, 心中便也起了叹息。

    “节哀顺变。”

    文远侯看见他这幅模样,倒是感激的, 道:“你也节哀。”

    承恩侯:“……”

    到底他儿子还没有找到尸骨,虽然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死了,但还是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不是吗?

    他便笑笑, “我家夫人应该早就投胎转世了, 希望你家远之也一样, 下辈子平平安安的, 做个长寿公。”

    文远侯:“……”

    他也不跟人争论, 只领着承恩侯进门去坐着。

    丧事自来如此,自家死了人了,却要迎着来吊唁的人去吃, 去喝, 还要吃好喝好,才算得上体面。陆夫人如今伤心的躺在床上,哪里还顾得上这种事, 便是万事不管的,家里没人操持, 便请了相好的世家来办酒席。

    折泓去的时候,文远侯一顿,心里叹气,让人回去看住陆夫人, 希望她不要突然出来,不然今日又是难收场。其实别陆夫人,就是他自己,也是怨恨折霜和折家人的。

    ——世家的男人总是有妾室的。

    纳妾已经成风,几个朝代的延续至今,想要不纳妾的男人,那便去嫁个商户,嫁个平头百姓啊,那样的男人才不纳妾。

    娶妻娶贤,也幸亏南陵公家没了其他女儿,不然是要嫁不出去的。

    谁会要一个妒妇家里的女儿?

    文远侯并不重色,几十年来,也只有陆明之的姨娘跟几个通房,子嗣也并不丰。陆远之死了,他便将陆明之看成了一个宝,句实话,如今他看陆夫人都害怕。

    嫡子死去,嫡母陷害庶子的例子可不少。

    谁也不是傻子,陆夫人当时就看他的眼神不对了,寒着声音道:“我家远之刚死,你就开始防着我了么?这么多年,我可有给陆明之一个不好的脸色?待他,我是用嫡子的礼遇去的,他吃的用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操心?啊?”

    她整个人魔怔了,冲上去对着文远侯就是,“我的远之还没有走远,头七还没有过,他在天上看着你呢,老爷,他在天上看着你呢!”

    文远侯吓了一跳。

    背后一凉,真就觉得儿子回来了,不禁推了推陆夫人,朝后面看去,结果背后什么也没有,不过是一阵穿堂风,而他刚刚下意识的一推,却将陆夫人推倒在地上,又引起一阵怒骂。

    这个家,算是完了。

    他不仅仅是死了一个儿子,也是亡了一个家。

    所以他如今对南陵公府一家子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只是再是厌恶,都是同朝为官的,怎么可能冷脸相向?都是老狐狸,当初柳柳怀着孩子进家门,南陵公府从他这里要了不少的好处,如今,他也想借着此事,跟折泓要些好处。

    于是两人了几句话,文远侯便开始掉眼泪。

    “想当年,咱们两家孩子在一起,也算是郎才女貌,我心里欢喜,想着远之性子弱,做事愚笨,但是有阿霜在身边,总是能照看一二,两个孩子性子正好互补,将来成婚生子,不求着他们大富大贵,只求着平安,我这辈子,便是死也瞑目了。”

    折泓就想,你儿子做事确实愚笨,你自己也愚笨,你都将人家父母赶出了京都,又让人阴差阳错的死了,人家女儿回了京都,跟你儿子水乳交融都两月了,你却不知道,还蒙在鼓里呢。

    这一门糊涂的。

    他就叹气,道:“是啊,哎,陆兄,节哀。”

    折泓不接话,文远侯也不着急,这事情得慢慢来,只要折霜还想要个好名声,要她能安安心心的出嫁个世家子,就要受他们陆家的掣肘。不然就这事情,他儿子反而去世了,谁家更惨,显而易见。

    死人的错再大,也已经去世了,死者为大,众人不会什么,况且,他家儿子有什么错呢?不过是养了个有孕的外室,不过是接了外室进门,虽然荒唐了些,却不是大事,折霜不依不饶的要和离,才是大事。

    谁家肯要这样的女儿?万一逼着儿子娶了,将来一不心瞧上个姑娘,那该如何?死儿子么?

    他便朝着折泓道:“我虽伤心,却也担心阿霜,她是那般的性子,如今远之去世,她也要被人指指点点,哎,两个孩子,都是苦命的人。”

    折泓眼睛一眯,笑了。

    ——他家阿霜倒不是苦命之人,他家阿霜自己养了个男人呢。

    世家的男人自被教导着纳妾,她就替自己找了个不纳妾的,还能随时丢弃的。

    世间如他家阿霜那般的女子可不多。

    不过此时是人家的灵堂,他笑多不合适,于是又立马耷拉了嘴角,做出伤心的模样,“哎,节哀,节哀。”

    竟然像团棉花,你过去,一拳再重,人家也不回,白白的出击了重拳。

    文远侯便领着人进去。

    一进门,就见着承恩侯也在那里。

    深知自家女儿跟刕晴牙关系的折泓倒是叹了口气。这笔孩子们的账,真是绕不清了。

    他走过去,问:“听闻你家最近一直不得空,怎么还有时间过来?”

    这个不得空的是承恩候二儿子娶妻子。嫡母一死,孝顺的就要等三年才能娶,可也有热喜的法,便是半年内,将婚事办了。

    承恩候的二儿子未来丈人家三年前刚死了老丈人,姑娘不肯嫁,便延迟了三年,如今正要出嫁,结果承恩侯夫人去世了。

    他二儿子倒是要等三年,可是人家姑娘等不起了,岳母家派人来项,做个热喜。

    承恩侯答应了。所以家里正在忙着呢,他叹息,道:“幸而大儿媳妇是个好性子的,接手了家事,理的井井有条,我这才能安心的放手。”

    但是大儿媳妇还是个美貌妇人,他一个公公,不好过多的见面,免得遭人口舌,家里还有那么多年纪差不多的儿子,一步错,便是步步错。

    所以,思量再三,他也准备续弦了。

    折泓便不知道恭喜还是节哀了,索性什么也不,坐在位置上,看着来文远侯家的人,心中大概有数,然后朝着威远侯举了举杯子。

    威远侯见了,坐过来,声的道:“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折泓便声的回他,“就算不是亲家,也是多年的好友了,怎么能不来呢?”

    威远侯就看他一眼,笑笑没话,道:“就你来了?”

    折泓道:“我家夫人儿媳妇和女儿下午到。”

    京都丧事自来如此,一般重要的都上午到,这样要坐在这里守夜,下午到的便是来跪拜跪拜,便能走的。

    威远侯点头。

    “我家夫人不是看上了琴之那丫头了么?大早上的就来操持了。”

    将来意的一清二楚,道:“哎,陆兄也真是可怜。”

    折泓点头,“是啊。”

    有那么个儿子,可真是可怜。

    下午,折霜和木清婉跟着沈凝来吊唁,见了她们来,女眷这边便声的议论纷纷,苏弯弯坐在那里,听见一人讥讽道:“她也好意思来?”

    她便瞧了人一眼,声的问道:“为什么不能来呢?”

    那人倒是也认识苏弯弯,知道传闻里她跟折霜玩的还可以,但是都是京都的人精,虽然传的好,但是也没见两人约出去吃茶听戏,过年过节,更加没有交际。

    便试探性的道:“其实,这陆家少爷之所以去世,也有她的缘故,若她是个贤惠的,没惹出这些事情来,那妾室怎么会生出此种心思?”

    苏弯弯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冲着折霜看过去。

    折霜便脚步一顿,跟沈凝和木清婉了一句话,到了苏弯弯这边。

    “什么呢?”

    苏弯弯站起来,道:“也没什么,这位姚家的少夫人觉得你不贤惠,不肯给陆家大少爷纳妾,才导致悲剧的发生,觉得你应该不好意思来这里。”

    姚少夫人脸色涨红,愤怒的指着苏弯弯道:“你胡乱些什么呢?”

    苏弯弯便一本正经的道:“想来她还正在反思,是不是应该回家给姚家少爷多纳几个妾室,我想着是好的,若是她这般贤惠,堪当京都妇人楷模。”

    “毕竟她觉得,不给丈夫纳妾,便是该死的。”

    此话一出,在座众位纷纷侧目,看看折霜,看看苏弯弯,再看看姚家少夫人,都不话了。

    姚家少夫人哪里受过这般的待遇,瞬间恼羞成怒,飞跑着出去,羞也羞死了。

    苏弯弯便坐下,给折霜倒一杯茶,道:“阿霜,你来了,我正要去找你。”

    一副为她马首是瞻的模样。

    折霜便低头声的跟她话,“我也正在找你。”

    苏弯弯倾身,“洗耳恭听。”

    折霜便道:“我之前想帮你和离,但是总不得其法,后来我想,我不仅仅是想帮和离,还想帮着类似于你的妇人和离。”

    苏弯弯浑身气势一凝,肃穆道:“你继续。”

    此时是在陆远之的灵堂上,外面有请来唱戏的戏班子,她们两人声着话,两个尚且脸还稚嫩的女子凑在一起,一个眉间恣意,一个形容温婉,跟吵闹喧天的外间,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弯弯将耳边的一缕碎发捋刀耳后别好,然后听见折霜问,“弯弯,你敢不敢干票大的?”

    她道:“我想,我们一起也许可以再次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