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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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皇帝和义父我就不扩写了,大家自行脑补吧!

    元则继位第七年,外戚蒋家举兵造反,朝野震荡,厮杀声响彻天际,京都百姓惶惶不安,闭门跪地祈祷,厮杀声一日不绝,终在深夜,号角声响,象征皇室的军旗在城墙上高高挂起,蒋望胥被捕,百姓夺门而出,于大街上放声大哭,至此,长达七年有余的外戚揽权局面终落下帷幕。

    深宫地牢里,有残烛低落在阴暗地底,来人一步步踩进这腐臭之境,抬手阻止了要跟进地牢的亲卫,只身弯腰探入了厚重四壁围起的牢房之中,狭的天窗,有日光泄进来,影影绰绰在被铁链锁死的纤瘦身影上。

    蒋望胥披头散发,面容虽仍白净儒雅,但眼底的颓败之气却难以驱赶,他听闻声响,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正见到他一手扶持的年少天子穿着青褐色锦袍站定在他面前,清秀脸庞再不是唯唯诺诺,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战心惊的阴鸷,他终是意识到,昔日幼狼已长出了利爪,再不能任他摆布。

    即使身处劣势,蒋望胥依旧面不改色,反倒是露出一个能让这阴暗地牢蓬荜生辉的笑容,拉家常一般道,“圣上怎么得空来见臣这将死之人,臣好生惶恐。”

    自那夜布防图被魏临所窃,蒋望胥便得知自己大势已去,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举兵逼宫,谁知这皇帝竟有这般本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培养了一大批精锐,到底流着的是皇家的血,有野心,有谋略。

    被擒已有五日,蒋望胥不知外界情形如何,但他已猜测自己定是死路一条,不愿在这向来瞧不起的皇帝面前露怯。

    元则负手而立,审视着被沉重铁索栓紧的蒋望胥,慢悠悠地抬步上前,眼睛下垂,露出些许冷厉来,他道,“朕与先生虚与委蛇七载,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蒋望胥身躯微僵,在元则还是少年时,他曾为皇子太傅,已经许久没有听闻元则唤他先生了,回忆起也曾有过欢笑的时光,蒋望胥脸上显现出些许茫然来,不知为何元则要突然唤他这么一声。

    元则修长白皙的手抬起,缓缓地捏住了蒋望胥的两颊,蒋望胥恨恨地蹙了下眉,厌恶地想要避开,可元则早不是纤弱少年,能死死将他控在掌心,元则眯着眼,似恨毒了蒋望胥,恨不得将他饮血啖肉,因着恨,秀丽的五官都显得微微狰狞,他死死盯着蒋望胥,低哑道,“先生扶持朕上位之时,没想过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吧,是不是还在做着把朕踩在脚下的春秋大梦,很可惜,先生的美梦该醒了,朕已昭告天下,乱臣贼子蒋望胥于乱变那日当场斩杀,如今天底下念着先生的,不过尽是些恨毒了先生的百姓,朕听闻有百姓已经要为先生立雕像,好日日上前发泄过往的痛恨。”

    蒋望胥平静无波的脸终出现一丝裂缝。

    元则快意地逼近,死死盯着蒋望胥白净的脸,“立了雕像,路过的百姓,皆可上前踢踹先生身躯,掌掴先生面颊,想必还有不知事儿,解下亵裤,将先生当作解手的便器......”

    蒋望胥眼里迸发出寒芒,咬牙切齿,“元则!”

    “这点羞辱先生就受不得了,那朕在先生身边当了七年温顺的狗,这种痛苦,先生又怎忍心让我受?” 元则怒不可遏,一把拽住了蒋望胥的领口,狠狠撞向木桩,他用的力度很大,蒋望胥不是习武之人,没能受住,从喉咙口涌出一口鲜血来。

    元则牢牢将蒋望胥压在木桩上,伸手想要去擦拭蒋望胥唇角的血渍,蒋望胥抿紧了唇,眼里尽是杀气,他怒不可遏,又狠狠抬手扇了蒋望胥一巴掌,多年堆积的怨恨终可发泄,元则不禁从内里涌升扭曲的快感。

    昔日他不得不假意顺从的仇人就在眼前,怎能不叫他汹涌澎湃?

    蒋望胥不堪受辱,却仍强撑着,吐出血沫,嗤笑道,“圣上这模样,当真像是被主人丢弃的疯狗,臣纵然败了,也为能见到圣上曾经的摇尾乞怜的样子死而无憾。”

    元则猛然掐住蒋望胥的纤长的颈子,稍稍用力,蒋望胥就痛苦地皱起眉,但他没下死手,反而凑近了将话的气息都在蒋望胥面颊,“先生想死,朕偏要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从今往后,天底下再无权倾朝野的蒋相爷,只有朕圈养的一条狗,还望先生早些习惯才是。”

    蒋望胥瞪直了眼,须臾间,有什么东西强硬地塞进他嘴里,元则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吐出来,他尝到丝丝缕缕的香气,登时如临大敌,疯狂挣扎起来。

    元则确保他咽下去后,才拿出布料塞住进他的口中防止他咬舌自残,退开一步,看着受辱的蒋望胥,发出诡异的阵阵低笑,“先生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的处境了,朕再来看望先生。”

    罢,不顾蒋望胥从喉咙里发出的悲鸣,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长达七载的忍辱负重,他要用漫长岁月向蒋望胥讨回来。

    ——

    本该是普天同庆的时刻,世子府却仿佛被这世间的风雪给裹挟住了,一片凄清。

    林景云端着膳食进屋,见到床上拱起的身影,面容是浓浓的忧愁,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坐到床前的凳,搁置好瓷碗,轻拍被褥,低声道,“青玉,起身喝些白粥吧。”

    林青玉躲在被褥里,听闻兄长的声音,慢慢探出头来。

    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气,眼睛却红肿不堪,整个人像是徒步多日,没有一点点的生气。

    那夜他依照魏临所言,将布防图交给了楚衍,而后想要返回魏府营救魏临,却被拦了下来,心急如焚等了一夜,等来了魏临丧身火海的消息,当即就因为过于悲痛而昏厥,此后几日更是日日以泪洗脸,萎靡不振,就连圣医陈参也他是心病,用再好的药也是浪费。

    在几人之中,林青玉最听的还是林景云的话,因此就算再痛苦,兄长哄着也能勉强吃下几口,可今日他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就一阵反胃,直接吐出了些酸水。

    林景云忧心地拿帕子替他擦拭,见他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但见到林青玉肿成核桃的眼,终是叹气,替林青玉轻抚后背,温声道,“你再这般下去,怕是我也得病倒了。”

    哭了太久,林青玉已经哭不出来,可一想到那夜月光下的魏临,依旧心痛得难以呼吸,他攥住兄长的衣袖,凄然道,“我亦不想如此,可是魏临怎么能死,他分明已经应承,与我回北阳镇,他怎么能骗我?”

    着,趴在兄长怀里剧烈地喘息起来。

    贺棠一直在外候着,听见林青玉的声音,再也忍不住地冲进屋来,厉声道,“难不成他一死,你就要跟着寻死觅活吗,魏临对你固然重要,那我们三人呢,你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就只有你一人难受吗?”

    贺棠向来是直言,林景云蹙了下眉,依旧没能阻止贺棠上前来,从他怀里拖出林青玉,贺棠把着林青玉的肩,语气虽是严厉的,但看他的脸色,亦是浓郁的担忧,“你看看我,再看看景云,这几日,你吃不下东西,我们也跟着寝食难安,倘若再继续这样,不如请木匠给我们几人造一副大棺材,大家一起入土为安去找那魏临团聚算了!”

    他话里自然有醋意,见林青玉这般为魏临伤神,难免揪心,可亦不愿再见林青玉这般消瘦下去,贺棠深吸一口气,端起瓷碗,舀了粥,递到林青玉唇边,“吃些吧,就当为了我和景云...... 还有楚衍,时局动荡,他日日在外奔波,也忧心得很。”

    林青玉看着眼下乌青的贺棠,强忍悲痛,到底忍着不适被喂了几口粥。

    林景云在一旁见他肯吃东西,悄然松了口气。

    喂了半碗,贺棠也不再强求,这时外出的楚衍也回来了,脸色不大好的模样。

    林青玉强精神,“可有魏临的消息?”

    大火过后,蒋望胥举兵造反,魏府一片狼藉,人人自危,楚衍曾暗中派人去寻魏临的尸骨,但所寻得的皆是面目全非的焦尸,压根就不敢给林青玉瞧,只能骗仍在查看,可随时日子往前推,眼看是瞒不住了。

    楚衍不得不道,“青玉,魏临离世,我知晓你伤心,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定要撑下去。”

    林青玉心里已有了预感,含泪颔首。

    “魏府发现焦尸十七具,皆分辨不出容貌,衣物亦都烧毁,我...... 未能分辨出魏临,” 楚衍似不忍再下去,顿了顿,“我已经替魏临立了衣冠冢,不日,我们带着他的衣物一同回故乡。”

    林青玉怔怔然地听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楚衍的话,他呆呆地眨了眨眼,先是无声地流泪,最终被这残忍的现实拍得嚎啕大哭起来。

    竟是尸骨无存,他的魏临,一生磊落坦荡,为何要落得如此下场?

    林景云将林青玉死死揽进怀里,屋里只余下林青玉悲恸的哭声,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