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死亡
不,余桃不信命!
若是不能改变,老天爷又何必让她重来一次!
余桃扒开人群往二妮屋里走,刘杨氏和王来娣紧跟在她后面。
这个年头,死人是一件非常常见的事情。经历过战乱、洪涝、饥荒,他们这一代人早就对“生死”麻木了,有时候在路上走着走着,都能看见沟沟里扔掉的孩尸体。
可余桃亲眼看见二妮尸体的那一刻,还是吓到了。
二妮吊在悬挂在房梁上的麻绳里,眼睛瞪的大大的,神色狰狞,肤色青白,乱糟糟的头发上别了一朵红色绒花,身上穿着她结婚时暗红色褂子,青白的脚上套着红色绣花鞋。
她的血流得到处都是,甚至渗透到踩踏得光滑结实的土地板上,黑红黑红的。
身后的王来娣“啊”一声惊慌地跑了出去,余桃也只敢看一眼,就匆匆撇过头。
她扭过头,眼泪不余自主的溢出眼眶,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
明明之前好好的啊,活生生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
二妮死之前是怎么想的?割腕又上吊,她为什么选择这样惨烈的赴死方式?
余桃看了一眼已经泛白的天,只觉得这天太冷了。
一阵东北风呼啸吹来,二妮悬挂在梁顶上的尸体也跟着轻轻摇晃。
刘杨氏叹息一声,对着二妮睁的大大的眼睛道,“既然走了,就好好上路,两个孩子你放心,村子里有一口吃的,就不会短他们一口。俺会让二柱给你一个交待,别在这附近徘徊了,早早投胎去吧,来世托生到一个好人家。”
这话与其是给亡者听的,不如是生者的宽慰。
余桃听了这话,心里也忍不住祈祷:二妮这一辈子过得太苦,希望她下辈子要是能托生在好人家,有父母疼爱,不愁吃穿,嫁给好儿郎,一辈子美美满满。
她擦了擦眼泪,看见栓子和翠翠两个人还坐在堂屋里哽咽。
自己亲娘这么惨烈的死在自己眼前,那个孩子能受得了。
余桃拉起两个孩子,转身对着身为大队长的公公刘大恭道,“爹,二妮的死不能就这样算了!”
“桃姨,大队长,都是俺的错。”栓子红着鼻子对着刘大恭道,“想俺着爹娘要离婚了,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爹,就去城里找他。刚好听见他跟那个狐狸精,答应给钱都是骗俺娘的,等他们拿着离婚证明回到首都,一分钱也不给俺们。”
“我回来把这事给俺娘听了,俺娘听了就去城里找他。”着栓子又呜呜咽咽起来,“昨天夜里娘回来的时候,还笑着吃了两根红薯,没想到今早儿起来,我就看见俺娘上吊了。”
刘大恭沉凝着脸,听完这些话,冷声喝道,“岂有此理!有田,柏杨,你们带人到县城把刘二柱请回来!”
“爹,他要是不愿意呢?”
“不愿意压也给我压回来!”刘大恭厉声道。
老洼村出现这样的事情,刘大恭这个大队长当得都没脸,他对不起死去的二妮!
余桃在一旁道,“爹,出了人命,干脆让大哥去派出所报案,让公安也来一趟。”
二妮死了,余桃怎么着也要让刘二柱进趟局子。
“行。”刘大恭想了想,对刘柏杨交待道,“柏杨,你到了城里先去派出所报案。”
刘柏杨和刘泽田很快就走了,老洼村离县城不远,架牛车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等待的过程中,村里人三三两两都回去做饭了,只留下十几个能拿事的,余桃因为跟二妮好,也留在了这里。
刘大恭看着还悬挂在梁上的二妮,叹了一口气,对刘杨氏:“你找几个人先把二妮弄下来吧,让她少受点罪,早点安息。”
“不弄!”刘杨氏摆摆手沉着脸,“就这样!让那个狗东西看看,二妮死前有多惨,我看他以后夜里还能睡好觉!”
刘大恭叹了一口气,也不再什么了。
“爹娘死了都不见他影,在外面十几年不着家,回来却害死一条人命,我看他还不如直接死了呢!”刘杨氏看着两个孩子直,“栓子今年十三,翠翠十二,俩半大的孩子,在村里没有一个近亲,爹又是个狼心狗肺的,以后该怎么办呦!”
刘杨氏直接把心里最担忧的事情了出来,留下来的人也七嘴八舌的商量着。
一位八十几岁德高望重的伯爷爷:“村里都是一个祖宗,一人匀一口饭,还不够俩孩子吃啊?”
“伯爷爷,孩子娶媳妇嫁人,都要钱。现在咱们连自己孩子都快养不活了,怎么养活他们俩?”这个年景,老天爷不让人活,能怎么办?
“是啊,孩子也有爹呢,怎么着也不该我们管。这二柱子也是没良心啊,二妮这么贤惠的媳妇他都活生生逼死了。”
“这两个孩子是他的骨血,他不养也得养!”
“咱们养也行,二柱子得给钱。”
众人七嘴八舌的,话里话外都刘二柱不是个东西。
几天前,这些人并不是这样的想法。
余桃在一边静默听着,扭头看向栓子和翠翠,认真地询问他们,“栓子,翠翠,你也听见大家怎么了,你们算以后怎么办?”
这种选择对一个13,一个12的孩子来有些残忍,但这是他们俩必须面对的事情。
余桃残忍地继续道:“现在你们面前有两条路。第一,跟刘二柱一起走;第二留在老洼村。”
“跟着刘二柱一起离开,你们会成为城里人,可以上学,可以吃商品粮。缺点是天高路远的,大家伙儿照顾不到你,而且刘二柱这个人自私凉薄,我不确定离开老洼村他会对你们做出什么事情。”
“留在老洼村,就跟伯爷爷的一样,大家不会缺你们一口吃的。可是你们要自己下地挣工分养活自己,不能上学,还要过跟以前一样的日子,就是苦一点。?”
“你们想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