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舍不得

    他不行，他做不到，那样的画面，只要想想，就足以要了他的命，他只能放她走。

    既然明知道会是地狱，为什么还要拖着她一起下来。

    让她有一天也变成母亲那样，或者是像自己这样？

    他爱她，他的爱情其实并不伟大，很自私，自私的只想要她过得好就可以了，其余的，都不要想。

    他拼命的给自己灌输着那些关于爱情的心灵鸡汤，明明读了很多书，可这个时候，绞尽脑汁，却愣是想不出一句来。

    地板上是她的影子。

    他近乎贪婪的看着。

    她的对，爱一个人，首先要学会爱自己。

    只是他不想学会怎么爱自己，他只想学会怎么爱她。

    留下她真的是一件很自私的事情。

    好怕她将来真的会后悔。

    他不想有一天她会恨自己。

    很奇怪，明明当初只把她当金丝雀看待的时候，真的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呢？

    怎么就不行了呢？

    “你让我走啊？”

    女孩声音在他上方响起。

    柔软迤逦，尾音勾人。

    “走吧！”

    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竟然哑了。

    怕她听不清，不得不又重复一遍。

    “真的让我走？”

    当然不是真的，他一点都不想她走，他以为自己可以一个人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从来不觉得这样的人生有多么孤寂，可是现在不行，只要一想到她要离开，心里就顿时空了一大片，明明是盛夏时分，他却像是被冰山包围着，冷的瑟瑟发抖。

    “许曳，我——赞同你的，一个人，如果连爱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会去爱别人呢？对不起，我还没有能力爱你！”

    他弯下腰去，试图拥抱地上的影子，可是趴着的姿势太难看，他做不出来的。

    他是堂堂梁照凛，帝国集团的太子爷，掌舵人，手握重权，能够呼风唤雨，为什么要蹲在这里，抱着一个影子，像是一匹孤狼一样，自舔伤口。

    太掉价了！

    太掉价了！

    太掉价了！

    他真的做不出来。

    最起码在她还在的时候，他做不出来。

    他现在只想她走。

    将这个空间完全留给他。

    他会躺在床上，会假装她还在。

    她会一直在自己的身边的。

    那只等高玩偶还在自己的房间里锁着。

    他可以抱着娃娃入睡。

    可以告诉她，自己有多想拉着她一起坠入地狱深渊。

    “可是，我没想走欸！”

    他陡然抬头，不明白她的是什么意思。

    她蹲了下来，蹲在他的面前。

    “你不走？”

    “我不走！”

    “你不怕吗？我母亲，为了父亲，其实做了很多偏执又疯狂的事情，不仅仅是自杀，那只是其中一件，我父亲，他不爱我的母亲，却像是仇人一样不断地折磨着她，甚至比仇人还要恐怖，还有着更深的怨恨，我母亲的爱，是恨不得食其血肉，生吞了他的灵魂，让他彻底融为自己的一部分的，同样的，我的父亲，不爱我的母亲，他一步一步的逼疯我的母亲，不断地带着那些女人回家，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走马灯一样的出现在我母亲的面前，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我的母亲，他可以爱上任何人，却独独不爱她，甚至可以带着女人，在我母亲的灵堂上胡来，可实际上，他只爱自己，恐怕他只爱着他自己！

    而我，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他们的血液，我的爱，也是疯狂而自私的，当你跟我，你将来想要做什么，现在要怎么努力的时候，其实我只想要你待在家里，待在我的身边，哪怕是我表面上支持你，可我最想做的事情，依旧是把你关在家里。”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许曳害怕的道：“当你出我不会是你生命的全部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其实我没有在想我母亲当初是不是也应该这么聪明，透彻，我想的依旧是把你关在家里，锁在我的身边，这样我就真的是你的全部了！

    这样的我，你确定还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吗？跟着我一起堕入地狱吗？”

    “为什么会觉得这是地狱？”许曳坐在了地板上，只因为蹲着脚腕疼。

    她拉住梁照凛的双手，十指交叉，用一种更牢固的方式将两个人牢牢地绑在一起。

    “我……这些还不是地狱吗？”

    有温度从她的手心里传递过来，正在逐渐地温暖着他的身体。

    “我从前不觉得这有多么的不正常，或者，其实我也知道这些都是不正常的，但是放在我的身上，这就是正常的，应该的，我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想，这样做，我的前路注定是一片孤独，我的世界，注定是一片昏暗，我当初让你做我的女朋友，甚至对外也是这么，其实并不是我那个时候有多喜欢你，只是因为我确定自己不会有喜欢的人，所以，这个位置，空在哪，给你也无所谓。”

    他太急于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以至于起话来语无伦次。

    完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些什么。

    他只能看着许曳。

    眼神无助而恐惧。

    身上刚刚有了一点温度，现在又退了下去。

    最后干脆急躁的抽出手来拍着自己的脑袋。

    “对不起，许曳，对不起，许曳，真的对不起，我想要跟你解释清楚，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我……”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是如此不善于交流，不善于表达。

    就连跟自己爱的人，表达自己的心意，都不明白。

    他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那个人，只是习惯于传达自己的命令。

    他很少需要阐明自己的观点，智囊团的人很能干，他几句话交代下去，他们就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

    最重要的是，他从来不需要向别人这样剥悉自己的内心。

    他第一次，体会词不达意的感觉。

    心中只有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什么人，甚至对爱情，本身就是排斥的，不要是结婚生子，就连女朋友都没有想过，所以，被我捡了个大便宜，当看到我被人欺负，被人指着鼻子我只是你的玩物的时候，你站了出来，我是你的女朋友是吧？”

    “是……不是，你不是玩物，你是一个人，一个有着独立个体的人。”他仓惶的解释着，生怕许曳生气之后立即抽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