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端阳节(七) 老子凭什么是下面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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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尊,我表现得你还满意吗?”

    “满意……”

    “师尊,我没有给你丢脸啊,我撑到最后一刻了呢,没有听你话拿命堵着,那是因为我被雷晕过去了……”

    “是是是,你幸亏没真拿命堵着,否则为师现在就愧疚得自挂东南枝去了。”

    “师尊,我还是不是你最知冷知热、贴心的徒弟?”

    叶长青哭笑不得:“大箫,就因为你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就这么没有安全感吗?”

    床上被雷劈糊,浑身裹着绷带动弹不得的秦箫声道:“师尊,你有没有听过鸡和黄鼠狼的故事?”

    “?没听过。”叶长青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看着端午节裹成个粽子的大徒弟,意外地觉得应景,颇有兴致地单手撑着下巴,“你,我听着呢。”

    秦箫老爷爷似的,慢悠悠道:“从前,有只黄鼠狼半夜去偷鸡,咬断了母鸡的喉管后,正赶上鸡蛋里的鸡们破壳而出,它就流着口水在旁边等啊等啊等啊……终于第一只鸡出来了,黄鼠狼高兴坏了,刚要拿爪子去捞的时候,听见鸡叫——”

    “娘亲!”

    这一声来得突兀,叶长青大为吃惊,手一抖,下巴差点磕床上:“叫,叫啥?”

    秦箫没接茬,满目幽怨地转过脸:“师尊,你就忍心留我一个人在这,一醒来就看到端着药一脸狰狞的侍药童子吗?”

    叶长青眼角直抽:“你的意思是,你是鸡,童子是黄鼠狼?”

    秦箫又没接茬:“师尊,你没喝,不知道那药有多苦,跟胆汁直接兑出来似的。”

    “行,你别了。”叶长青是天下怕苦第一人,一想到那能够类比胆汁的苦味,不由面有菜色,隔空捂住秦箫的嘴,讪讪道,“魔蛟善后的事还需要我去处理一下,你既然没事,我就不扰你休息了,再见。”

    见他要走,秦箫假装悲痛得想撑起身子,却失败了,只能高声叫:“师尊!你的药还在后厨熬着呢,马上就好了,掌门真人叫我拖住你,不许跑了!”

    大箫啊,你可真是我的乖徒弟,就冲这份为师父着想的孝心,今晚也要给你加鸡腿。

    叶长青风一般地从折雪殿里闪出来,正遇上端着新药来的童子。

    “紫电,给大箫喝的时候药里头加把冰糖,要不太苦,记着别忘了啊!”

    “叶长老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知道你又得加了糖的药效不够好,不好就不好吧,大不了多喝几碗。”

    “不是,叶长老——”

    “我走了啊,魔蛟那事还没完呢,得去点点百姓的受伤情况,有什么问题明天再!”

    他一召玄剑,潇洒飘逸地飞走了。

    童子紫电站在门边,头上冒出许多问号,直到远处的天空已看不见那青色人影了,才讷讷道:“叶长老,可是这是给你的药,你走了给谁喝呢……”

    ·

    今日,魔蛟作乱影响甚大,各种巡查、安抚、清扫,几百名折梅山修士一起忙到月上梢头,才算是基本安定下来。

    受伤的百姓都得到了妥善医治,个别不幸遇难的,家人还在哀哀哭泣……但这人间,向来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并不会因为少数人的不幸而造成大范围的影响。

    危难过去,端午节欢欣的气氛还在,摊贩们准备的食材民俗品也没卖完,所以待到华灯初上之时,江城大街巷又热闹了起来。

    叶长青提了一袋肉粽子,一壶菖蒲酒,优哉游哉地上长江边去了。

    灯火阑珊处,一雪色影子静默而坐。

    他来到一旁并肩坐下,两条长腿搭在石头外面,笑着:“辰,等多久了,着急了吧?”

    “还好,不急。”温辰轻声答,望着远处恢复行船的江面上,星星点点的渔火,气质沉静地像一尊望江石。

    “今天忙得晚了,都没来得及给你庆祝登上元婴境,这样,我先自罚一杯!”是一杯,叶长青压根也没算用杯,直接提起那牛皮酒囊,仰头就喝。

    酒还未入喉,手中一空,酒囊没了。

    “诶?”他迷惑地眨了眨眼,看向那空手套白刃,缴了他“兵器”的少年,不解道,“你干嘛?”

    “柳掌门你受伤了,身体弱,不许喝酒。”温辰也是直接,多话没有,扬手就给那酒囊扔江里去了。

    叶长青:“……”

    他眼巴巴地看着酒囊落到水中,蜜色的酒液从里面汩汩流出,与夜里奔走不息的江水混作一团,顺流而下,半晌才心疼道,“你也太狠了吧,知不知道哥折腾这一天就为了刚才那一刻?”

    温辰正色:“柳掌门了,不喝药可以,酒也不许喝。”

    柳掌门,又是柳掌门,这是拿到尚方宝剑了哈!

    叶长青一边气得在地上薅草,一边咬牙道,“师兄真是太过分了,一个两个地策反你们,给他当眼线。”

    温辰掌心一闪,变出一只药葫芦来,以公事公办的语气:“哥,柳掌门了,今天不逼着你喝下这葫芦药,明天就送我回昆仑山。”

    “什么?”

    白天在长江之上,以一人之力恶战魔蛟和天雷不在话下的叶仙君惊叫出声来,连着撤后好几尺,指着那瘟疫一样的药葫芦,声音直抖:“阴魂不散啊有完没完了,不让喝酒就算了,居然还逼着喝毒药?!”

    “……是药,不是毒药。”

    “一样,对我来都一样!”

    “哥,柳掌门也是为了你好。”温辰一脸诚恳,如假包换。

    叶长青干笑:“辰,我累一天了,现在就想放松一下,能不能……就算了?”

    温辰淡淡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叶长青挠墙:“可是我真的喝不下去啊……”

    “为什么?”

    “……”他挣扎了一会儿,在要面子和不喝药之间徘徊许久,最后破罐子破摔,“因为苦啊。”

    闻言,温辰眼神颇为奇怪,仿佛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会因为这种拒绝喝药的理由,拧开葫芦盖,唇没沾着,隔空灌了一口。

    他没立刻就咽下,反而是把药汁停留在口中,细细咂摸了一阵,直咂得叶长青鸡皮疙瘩掉一地了,才掀起眼皮:“这,不苦啊。”

    后者别过脸去,不忍再看:“是,你五感不明,吃什么都没味,当然不苦了。”

    “也是。”温辰似是有点难过,低下头沉思了片刻,从荷包里掏出三颗圆滚滚的东西,与药葫芦一起递给他。

    “怎么?”叶长青警惕道,经过了方才的一系列,现在对于温辰递给他的一切,他都觉得背后发毛。

    “糖。”温辰得简短,想了想觉得差点,补充道,“桂花糖,你以前给我的,我没吃。”

    “你怎么不吃?”

    “不好吃。”

    “……”叶长青觉得这子是在搞笑,屈指在他额上弹了个脑嘣,反问,“你不是吃不出什么味道的么,还知道好不好吃?”

    温辰无辜地摸了摸被弹红的那一片皮肤,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甜。”

    ……

    在继甲觉得乙因为苦而不喝药很奇怪之后,乙开始觉得甲有问题了——

    “辰,药你觉得可以,糖却不可以?”

    温辰莫名其妙:“糖又不是非吃不可?”

    叶长青:“……”

    没法反驳,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接下来,温辰尽责地把葫芦口挨到他唇边,带点不太熟练的乞求以及撒娇的意味,软软地,“我其实不太想回昆仑去,折梅山挺好的。”

    叶长青不为所动。

    “你……也挺好的。”

    他又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温辰却摇摇头:“没什么。”

    天色太暗,看不清少年脸上到底有没有泛红,就这么直勾勾地对视了一会儿,叶长青忽地哂然一笑,心我这是有多矫情,需要个修无情道的屁孩来撒娇卖萌,哄着喝药?

    出息。

    他潇洒地接过药葫芦,扬起头来,尽量不沾着舌头,咕咚咕咚往喉咙里灌。

    温辰坐在一边,猫似的,安静地看他。

    可惜,这大口喝药的豪爽场面并维持不了多久——

    “咳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回荡在江边,叶长青一把把葫芦扔出三丈远,然后跟下一刻要毒发身亡了似的,掐着脖子叫唤,“快,快,快……”

    温辰把剥好的桂花糖送到他手中。

    救命解药到了,叶长青一连塞了三个入口,闭着眼睛,品了好一阵子,才把脸上那抹如鲠在喉的菜色给压下去。

    太难吃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

    相比之下,他好像更愿意被魔蛟一尾巴送上天。

    叶长青衷心地希望,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再受伤或者生病,这样就永远都不需要吃药了。

    终于靠嗑糖吊住一口气,他疲倦地睁开眼,看着温辰弯着腰,两只手一只捂肚子,一只捂嘴,肩膀微微颤抖。

    “怎么了?”

    温辰:“……”

    “肚子疼,不舒服?”

    温辰:“……”

    “诶,你转过脸来,别躲着我!”

    温辰:“呜呜呜~”

    不是吧,哭了?!

    叶长青头脑被吃药酷刑折腾得一片空白,还道他怎么了,哪里难受了,急得一掀斗笠,就看着——

    少年满脸绯红,一双眼睛都快笑没了。

    “……”他数次深呼吸,告诉自己二十几岁的人了,不了,要沉稳,要大度,要礼让,要——

    “好哇,你子居然敢嘲笑我,当真活得不耐烦了哈?”

    要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叶长青身子一拧扑上去,将温辰压倒在地,双膝霸道地卡在他腰间,以地痞流氓架的姿势限制了其行动。

    他一手一边,不客气地扭上温辰的脸,左右扯动:“不是修无情道不会笑么,装的吧装的吧装的吧!”

    “木,木有……”后者被揉搓得话都不清了,唯独两只眼睛传神,里面漾满了笑意遮都遮不住。

    “想笑是吧,好,今天我就让你笑个够!”

    叶长青这人可以是坏透了,双手去呵身下人两侧肋下的笑穴,指间灵流闪动,力道顿时大了不知多少倍。

    温辰再是个五感模糊的,身体也还没到僵直如死人的地步,被这么摧残着,哪能忍住不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眼角都湿了,生理性的泪水顺着太阳穴滑下,双手无力地扒拉着,浑身酸软。

    “别,别,我错了,我错了,呜……”

    “真知道错了?”

    温辰红着眼眶,点点头。

    “这还差不多。”叶长青顺手在他腰间捏了两把,指摘道,“你看看你瘦的,一戳全是骨头,以后好好吃饭,再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我你了啊!”

    温辰揉着眼睛,没骨气地屈服:“好。”

    “屁孩和我斗,到底还嫩了点。”

    俗话骄兵必败,叶长青刚心满意足地哼哼两声,忽然一道劲风向面门而来,他没想那么多,条件反射地后仰躲开,但与此同时,从各种跟人干架的经历告诉他——躲这一下,约等于,卒。

    “我天?!”一声惊呼没完全,他上半身就已经失去重心,被反压在地。

    温辰有样学样,跨坐在他腰间,将他整个人从中间一切两半,顾头不顾腚,然后双掌接上,直取咽喉。

    叶长青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处于劣势,依然战斗力十足,一记手刀截断他,勾、锁、拧、揉,各种近身搏斗的手段,花样频出。

    漆黑的江岸边,两道元婴境的明光灵流交错不断,那短暂而闪耀的景象,比烟花还要夺人眼球。

    在这方寸须臾间,两人你来我往、你推我拒地走了十来个回合,居然还是不上不下,一直没分出个胜负!

    叶长青心下颇惊——温辰是纯剑修,从练那大开大阖的硬招式出身,怎么对这种而巧的功夫也这么熟悉?

    又观察了七八个回合,他明了了,这子擅长的不是搏斗,而是偷师!

    一刻钟时间过去,每次都是自己用什么招数,温辰就跟着学什么招数,中规中矩,从没有过什么动作上的创新,与其他会架,不如他会复刻。

    就在这么短的空隙内,他能够记住每招每式的动作要领,分别应对什么困境,应对过后下一步又该怎么接洽……

    攻防滴水不漏,学得有模有样,让人乍一看竟摸不出什么破绽来,如此惊人的学习和融会贯通能力——

    天才。

    除了这两个字,叶长青一时间再想不到其他解释了。

    同一天里第二次,让自恃天资绝艳的自己感到一丝丝被碾压的快感,这子……当真不简单。

    就在他被人压着招走如流,不停喟叹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颤巍巍的呼唤:“请,请问是,叶仙君和温仙君吗?”

    闻言,切磋中的两人同时停手,烟花般绚丽的灵流顿时归于沉寂。

    “什么人?”

    “何人?”

    来人是个圆乎乎的中年男子,正是白日里那望江楼的周老板。

    周老板局促地站在一旁,略紧张地搓了搓手,低下头,非礼勿视:“那个,二位仙君要是忙的话,我就改日再来?”

    本来不觉得什么,他这话一,逼得叶长青洒下目光,认真审视了一下两人目前的处境。

    温辰此时正卡着他双手,身子紧绷如弓弦,两膝扣在他腰侧,居高临下,姿势极富侵略性。

    而他呢?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受制于人,微偏着脸,两腿曲成一个羞耻的角度,一副好不甘心,又无力抵抗的模样。

    再加上高手对决,经脉灵力飞速运转,脸上避免不了的可疑红晕,这场景,如何不让人想入非非?

    叶长青:“……”

    误不误会不重要,关键是——老子凭什么是下面那个?!

    *

    作者有话要:

    叶子:只要这辈子不再受伤生病,就永远都不用吃药了。

    老叶子:呵呵,那你怕是没想过,还有下辈子有回事。

    柳掌门:来来来,药熬好了,谁先喝~

    老叶子:兄弟快跑!(顺便一记手刀砸下)

    叶子:(倒地)你有病吧!好了一起跑我干啥!

    老叶子:遇上老虎,我不需要跑得比它快,我只要跑得比你快就行了!

    叶子:艹你大爷,你等着老子总有一天让你好看……别别别,师兄别过来,球球手下留情,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