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杨玄(四) 双生灵契
静室里,两人正襟危坐。
“你确定了?真的要结契?”柳明岸敲着桌面,态度严肃,“要知道,双生灵契一旦结下,除非妖毒全部褪去,否则你们至少要死掉一个才能解得开!”
“我确定。”杨玄沉着地一颔首,“掌门真人,有劳了。”
柳明岸还是有些不相信:“你可想好了,这不是一件三五年就能完成的事情,很有可能会拖上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这段时间内,必须由你来代他承受毒发的痛苦。”
杨玄闻言,了然一笑:“掌门真人,你就放心吧,我敢出口的承诺,自然是想到了一切最坏的后果,别十年二十年,就是八/九十年一百年,我也未必不能熬得。”
柳明岸皱着眉,明显是觉得眼前这年轻人不谙世事、大放厥词,斟酌了一阵,直白道:“你能不能坚持下来是一回事,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别忘了——此事需要结为道侣,双修合契,如果你对你师兄只是兄弟之情,大可不必这么为难自己,就算现在为救一时急这么做了,将来遇着合意的女子又该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问题。
杨玄坐在那,面沉如水,一言不发,似是真的在用心考虑了这件事,少倾,他忽然起身向屋中迈了两步,正对着柳明岸站住,然后双膝一折跪倒在地。
后者惊了一跳:“杨玄,你这是做什么?”
“掌门真人,”杨玄从怀中抽出一张符纸,递了上去,“若是不相信我的决心,大可为我写下守约的符灵,如果我有一天真的背叛了师兄,做出伤害师兄的事情,就要我魂飞魄散好了。”
看了眼那不知什么时候就写好了的符灵,柳明岸缓缓站起来:“杨玄,守约符灵可是修真界最不可违逆的誓言,你真要这么干?喻清轮虽然与你有救命之恩,但那是他自愿的,他身为师兄,在你遭遇危险时保护你,是理所应当也不为过,有什么后果他一力承担就好,不需要你这样苛责自己。”
三尺外,冰凉的青砖地上,杨玄跪得笔挺,双手托着符灵,纹丝不动。
柳明岸深吸了口气:“杨玄,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
提起这个,杨玄一直沉静的面容有了点点松懈,他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地陈述:“回掌门真人,弟子胆大妄为,从倾慕师兄,对其心怀不伦之情,但困于世俗伦理,一直不敢戳破,十几年来,弟子曾无数次想过,若是将来能与师兄结为道侣,共度余生……”
他倾身伏于地面,额头压在那张重于千钧的符灵之上,沉声道:“弟子死而无憾。”
·
一个月后,幽姿峰。
咔啦——
瓷碗落在地上的声音一场刺耳,屋子里慌乱的脚步和愤怒的叫喊混作一团:“滚!我了不喝药,你听不懂人话吗?还在这戳着干什么,看见你就烦,给我滚出去!”
“我,我不敢……”七八岁的童子,委屈地哭泣着,“杨长老了,得看着您喝下去才行,我,我……”
“杨长老?幽姿的峰主不是我么,什么时候轮到他来话了?滚,赶紧滚,他问起来就是峰主让你滚的!”
“是,是。”童子巴不得被赶走呢,一听这个如获大赦,滴溜溜跑出来,一出门就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杨,杨长老。”他抬起头来,泪眼朦胧。
杨玄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压了压他肩头,颔首了句“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便快步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雅致整洁了十来年,如今,彻底是另外一副样子,家具零零散散,东倒西歪,书桌没多少陈设,仅有的一些文房四宝,也都躺在地上,碎得无力回天,浓墨和中药泼洒开,那混合出来的怪味熏得人头脑发晕,雪白的宣纸飘荡在空中,随着气氛的静谧,一点一点渐渐沉了下去。
宛如此刻,屋主人那颗无处安放的心。
杨玄记得,一个月前看到这副场景时,自己难过得不知道该怎么才好,现在,更多的却是麻木。
他弯腰将锋利的碎瓷片捡起,瞥了眼那颜色深褐发黑、已经流到自己脚边的汤药,低低地开了口:“师兄,求你了,把药喝了吧。”
没人应他。
古董架旁,一架由赤桐木和精铁雕成、做工精美的机关轮椅空置着,喻清轮披头撒发地匍匐在一尺外的地面上,昔日清丽如城郊竹海的衣衫上,斑斑点点沾满了药液和墨汁,脏污得揉成一片,狼狈不堪。
他撑着身子爬起来,手臂戳在地上,就像勉强维系着一整栋房子的两根独木,颤抖得让人心疼。
杨玄薄唇轻抿,刚担忧地走过来一步,就被他厉声喝止:“你别过来,滚出去!”
前者脚步一顿,神色落寞:“师兄,趁着现在还有救,把药喝了吧,等妖毒侵入心脉,就一切全完了。”
“有救?”喻清轮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已渗进砖缝中的汤药,森冷道,“我和你了多少遍,从你叫醒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死了,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呢?”
他倏地抬起头,视线扎向不远处的青年,凛冽如钢刀:“杨玄,我乐意救你那是我的事!用得着你这么假惺惺地可怜?如果我贪生怕死,那早在辩清那条蛇妖是化神境的时候,就一走了之了!士可杀不可辱,你现在弄个轮椅来折辱我,到底是几个意思?!”
无比剧烈的妖毒和三年深长的昏睡,彻底摧毁了喻清轮的灵根和身体,从前剑斩惊涛的一个人,现在单是吼上这么几句,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瘦得不成样子,趴伏在地上的时候,两边肩胛骨高高耸立着,像冲天的利刃,仿佛下一刻就要刺破皮肤和衣裳。
杨玄再也看不下去,把手边的东西扔到桌上,过去俯身揽着他肋下,果然,如之前很多次一样,刚一碰着就遭到了异常剧烈的反抗。
“杨玄,你心里要还有我这个师兄,就不许你碰我,你给我一把刀子让我自裁了事,你再敢碰我我就——”
“师兄。”杨玄低着头,嗓子里蔓延着浓浓的血腥味,“你可能不知道,当年师尊仙逝的时候,曾单独给我嘱咐过,‘玄儿,我一生收过七个弟子,清轮是第六个,算是晚年的关门弟子,他和上头其他师兄师姐年岁相差很大,从没有玩伴,孤零零一个,看着很冷很淡,与身边谁都不亲,可是,他骨子里却极烈,从来不知苟且为何物,凡事若能做得第一,绝不会做第二,遇上大点的挫折就容易死磕出不来,可人活一世,哪有一直顺风顺水的……’
‘玄儿,都这时候了,为师就实话了吧,其实,当年只是抹不开你爹的面子,想让你在峰上静养一段时间罢了,没算真的收为弟子,可那天晚上一回山,见着你宁可挨也要缠着你师兄的样子,为师心里就宽了。’
‘你与清轮不一样,你是富贵出身,成天无忧无虑,没什么烦恼,不好听是不求上进,可换种法就是淡看功名,有你在他旁边守着,看着他别做傻事,别钻牛角尖,哪里想不开了,耐心劝劝,哪里做不到了,一起帮衬。’
‘这些年看着你们两个越处越融洽,为师是心眼里高兴,至于你师兄,为师虽然一向是以他为傲的,但临了心里最放不下的其实也是他,’
‘玄儿,别怪师父偏心,惦记他的永远比你多,你就是我为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道保障,以后师父不在了,你要替我照顾好他,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不能任由他糟蹋自己,甚至于走上歧途……这样,为师便是死也瞑目了。’”
这番不为人知的遗言,杨玄每一句,喻清轮脸色就越白上一分,等听到最后时,神情已动容到了极致:“这,这,师尊真的这么过?”
“真的。”杨玄点点头,撩开他黏在脸上的黑发,笑容微苦,“师尊怕我忘了,逼着我在病榻前一字不差地背了数遍,才含笑离去。他知你素来心高气傲,听了这些估计会堵得慌,交代遗言的时候就没和你提起。”
“他,他……”喻清轮激动地语无伦次,胸口剧烈起伏,终于,那一口气泄出去了,他放弃挣扎,将脸颓废地埋在杨玄怀里,声啜泣,“师尊,弟子不肖,从来都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没有考虑过你的苦心,对不起,弟子让你失望了……”
在杨玄的记忆里,师兄似乎不曾有过这样脆弱的模样,即使有,也不会在他的面前显露。
这个人,永远姿态端正,永远一丝不苟,就像八岁时在梅花树下初见的第一眼。
只一眼,这辈子就再也挪不开了。
杨玄扶着他在轮椅上坐好,看到他衣襟上的凌乱,正要抬手整一整时,忽然头颅里暴起一阵针刺的剧痛,若不是一个月来经常发作,暗中有所提防,这一下已经足以将他击倒了。
杨玄撑在轮椅上,一手按着太阳穴,跟那妖毒发作的疼痛相抗衡。
咫尺外,喻清轮也发现不对了:“钰鹤,你怎么回事,不舒服?”
“没,就是有点累。”杨玄摆摆手,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后,勉强笑了笑,“师兄,这还不是被你惹得?你醒来一个月,不吃不喝,乱发脾气,治疗也不好好配合,我愁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然后就这样了……”
喻清轮不明就里,只信了他的话,时隔数年,秀目里终于又流露出久违的疼惜之色。
杨玄俯下身,为他拢了拢衣襟:“没关系,我年轻,底子好,休息几天就行了,师兄你不用担心,好好养病才是正经。”
关于“双生灵契”,自始至终杨玄没有提过一个字,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师兄或许能接受余生在轮椅上度过,却不一定能接受得了……曾经雌伏于自己身下这个事实。
所以,他只是做了身为师弟的分内之事,然后退开一步,轻声道:“师兄,我去给你重新煎一碗药来,好好喝了吧,别让师尊他老人家走得不安心。”
轮椅上,喻清轮闷闷地“嗯”了一声,当是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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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是第二年初秋,当夏日的暑气消祛,天气渐渐变得凉爽,折梅山上层林尽染,绿叶翻黄。
一场新雨过后,叶落纷纷,铺满阡陌与阶砌,不少弟子三俩成群,欢笑地走过一片片金色大道。
后山清静之处,杨玄避开了人群,缓缓推着轮椅,安然散步:“师兄,你有没有听掌门真人之前新收了个师弟?”
“哦?”喻清轮微微偏着头,悠闲地向后靠着,“就是那个越过了先代掌门人同意,直接挂在人家名下的关门弟子?”
他话的语气很慵然,像饭后蜷在暖炉旁的猫,金红的夕阳落下,在一侧面容上,肤色莹白剔透,带着微微薄红,宛如傍晚时分玉龙山巅的雪。
“自然是听过,不仅听过,大名如雷贯耳……叶长青是吧?据天赋挺好的,是个极品火灵根?”
“嗯。”
喻清轮轻轻一笑,趣:“不过,闹腾的程度也和灵根品级差不多,上个月,那子把掌门真人的灵药偷出去,给山里禁地关着的妖怪吃,结果妖怪吃了灵药妖力大增,险些破除结界逃下山去,这么大的动静直接惊动了白羽那疯丫头,抓着始作俑者一顿狠抽……哎对了,在戒律馆里,我们师弟是怎么的来着?”
为逗他开心,杨玄学着当时那子狡辩的语气,惟妙惟肖:“白师姐,你我得好没道理,难道你在街上看到受伤快要死掉的妖就不觉得可怜吗?难道你就能对弱者向你伸出的求援之手视而不见吗?难道你就能确认一辈子不会向别人求助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师兄那天刚教过我,还热乎着呢!放心,那狐妖跟我保证过了,下山之后去蜀中看一眼娘亲就回来,你看契约都立过了,还能反悔吗?白师姐啊白师姐,你你也是个姑娘,这心怎么就这么狠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喻清轮听完,拍着轮椅的扶手,笑得直不起腰来,眼角亮晶晶的,有水光闪现。
他捂着肚子直乐:“你你也是个姑娘,你你也是个姑娘?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山上居然还有人把白娘娘当姑娘?她经营了这么多年的铁面阎王形象,就这么被人给戳穿了?”
听着他笑,杨玄也忍不住地嘴角上扬:“可不是,为了警示门人,白师姐那天特别在戒律馆召开了一场公开的处刑大会,谁知道竟被这子摆了一道。当时尴尬死了,全场人想笑又不敢笑,这么些年了,我是头一次见着白师姐气成那个样子,要不是陈扬真在旁边拦着,我都怕她上去把人给活吃了……”
一阵风来,吹得道两旁的黄叶沙沙作响,悦耳的同时,也将树丛中本来可以被发现的细碎摩擦声完美掩盖,他们师兄弟两个一前一后,谈笑甚欢,并没有注意到林子深处的异动。
忽然,周遭锐光一闪,十几道黑影窜出丛林,不约而同地向他们袭来,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何人放肆!”
杨玄厉喝一声,第一步撑了一片保护结界,第二步发出一枚传讯烟花,第三步才化出灵剑,与不速之客开战,只用了瞬息,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卡壳。
与敌人交了几回合的手,他惊愕地发现,对方竟是蛇妖!
原来如此,一定那只被杀的化神境大妖的子孙们,偷偷潜上折梅山来找他们报仇了!
杨玄此时已是金丹七阶修为,对付几个不成器的蛇妖绰绰有余,明亮的雷光闪过,地上瞬间就躺了五六个被断了七寸的蛇头,其余幸存的蛇妖一看,立时都有些怵了。
嘶嘶嘶——
鲜红的蛇信子吐出,妖毒铺天盖地而来,蛇妖调转矛头,集中攻击喻清轮周围的保护结界。
“什么人!敢在折梅山的地盘上行刺?”
不远处的夕阳下,七八个闻讯赶来救援的身影已映入眼帘,这边,用蛇毒化去结界的蛇妖们功亏一篑,见大势已去,纷纷四散逃窜。
“畜生哪里走!”
杨玄追上去,嗖嗖地又斩掉了两只,一回头,却看见了极为惊悚的一幕——
一条银环剧毒的蛇缠在喻清轮头顶的树枝上,细长的身子垂下来,一晃一晃,明亮的毒牙已经垂在他耳侧,可他却因为灵根损毁,五感迟钝,竟一点都没有察觉!
“师兄心!”杨玄大喊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在将人抱个满怀的同时,后颈传来一丝细细的痛楚。
中毒了。
他心里清楚,但此时此刻,早顾不上想这些,只记得一定要护这人周全,就如年少时,这人对自己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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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已是幽幽寂夜,窗外凉风习习,寒蛩不断,屋中一盏烛火如豆,点亮了桌上苍白的秋霜。
杨玄一睁开眼,什么都没想,就下意识地往床头的淬灵沙漏看去,只一瞥,心里就空了。
被银环蛇咬的那一口,激发了他体内堆积已久的妖毒,现在距离他们一起散步的那个傍晚,已经过去三天了。
瞒不住了,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杨玄呆了一会儿,神色倏地狠厉起来,挥出一拳狠狠在床柱上,轰一声过后,门开了。
喻清轮裹着一件纯白的披风,俏生生地坐在轮椅上,他腿上搁着一只巧的盒子,抬眸望过来的时候,目光平和得像破晓时无人问津的月色。
杨玄看着他,不知为何,一股巨大的悲恸涌了上来。
骨碌碌一阵轻响,桐木轮椅滑进来了,喻清轮将那盒子放在桌上,单手轻轻压着:“钰鹤,你醒了。”
“嗯。”杨玄点点头,没有什么好的。
喻清轮像聊家常一样,淡淡道:“双生灵契是吧?掌门真人都告诉我了。”
那四个字一出口,床上的人就忍不住哆嗦,半晌,才怅然地吐出一口气,像吐出了他最后的希望:“师兄,你既然都知道了,还来做什么?”
“因为旁人的我不信。”喻清轮平静地道,“我来,就是要听你亲口再和我一遍。”
“是吗……好。”杨玄斜倚着被歪的床柱,凄惨地笑了两声,阖着眼,娓娓道来,“双生灵契,结契者须双修合契,结为道侣,之后二人命线相连,甘苦与共,此契一旦结成,终生不可逆转,直到妖毒除尽,或阴阳两隔。”
“师兄,你知道的,杨钰鹤自就是个色胚,八岁时见的第一面,眼睛里除了你就再也装不下任何人……平心而论,我实在蠢笨得很,做人那么多灵窍,好的不开,唯独开了谈情爱的一窍,时候,傻兮兮的连死亡是什么都不懂,可偏偏就明白……自己是真的非常喜欢你。”
“师兄,从十几岁起,我就想着若能得你为良人,此生当无遗憾。”这一刻,杨玄终于放下身上所有的包袱,将那些从前绝不敢的话,尽数倾诉,“我知道,我没出息,不中用,无论才还是貌,都配不上你,可我……却在一年前的某一天,趁你昏睡不醒,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卑鄙地占有了你。”
他一手掩上脸颊,瓮声瓮气:“师兄,对不起,如果你认为这是亵渎,那我……无能为力。”
良久,对面都无人答话,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完了的时候,脱衣声簌簌作响,将满室的寂寥都赶走。
杨玄猛地张开眼,看清楚屋中画面的那一瞬间,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落泪的冲动。
“师兄,你……”
桌上,雪白的披风静静躺着,喻清轮坐在一旁,身上大红吉服明艳如莲,肤色霜白,眉目婉然,垂眸的时候,像极了话本里下世的谪仙。
此刻,他正一手护着宽大的袍袖,另一手施施然揭开先前带来的盒子。
盒子里,是一只雕刻着呈祥龙凤的酒壶和两只系着红线的酒盏。
喻清轮满上酒,举起一杯,朝着床上又哭又笑的人隔空一敬:“钰鹤,你也了,那天我昏睡不醒,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仰头一饮而尽,目色温和,柔声道,“那一次,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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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副CP太难写了,太考验叙事功底了!!!剧情片段的详略和感情细节的把控,以及如何在两万字的篇幅里,写完一段跨越二十来年的故事……这章正正经经地卡了两天,因为作者经常觉得,自己不是在写,而是在写散文╮(╯▽╰)╭就酱吧,作者就这么点水平了,凑合看凑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