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隔世(二) 诡异的铸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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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营寨山贼都愣住了,大气不敢喘一口……要命,敢这么山大王,是要掉脑袋的。

    谁知,那独眼龙却并不生气,反倒眼睛贼咪咪地翘起来,拊掌道:“河东狮吼,秒啊!正巧绵羊吃惯了,大王口淡得很,就好这辣的!”

    “……是吗。”叶长青禁不住笑了出来,饶是他见多了大场面,也还是被这嫌命太长上赶着自掘坟墓的蠢货给逗乐了,“那今天就让你尝尝,美人到底有多辣。”着,手中灵光一闪,一面雪银色的扇子现了出来。

    咦,这是?叶长青见着了新奇玩意,一时倒忘了去跟登徒子计较,偏着头,看看手中随心召出来的灵武,只见外形尺寸,花纹图案都与从前的玄铁扇别无二致,只不过颜色变了变,像白玉一样润泽,且在右侧光滑的扇骨上,清隽秀逸地刻着俩字——洗尘。

    有趣,“落尘”、“洗尘”,还真是对有意思的名字。

    他想着,既然机缘巧合得了新的灵武,那不妨就用这些个送上门来的蠢货试试手吧,可玉扇还未及旋出,营寨外蓦然有一片极强横的灵压扫了进来!

    轰隆声中,松木搭就的南墙塌了大半,毛扎扎支棱着的木刺上边,银枪划开一道白虹,跟炸鱼的闷雷一样,轰得寨子里山贼漫天乱飞,空中尽是些不听使唤的手脚,还有杀猪似的惨嚎。

    “混蛋们听好了,速度地把喵喵交出来,秦爷好绕你们狗命,否则——”一丰神俊朗的青年人凌空跃了进来,狠话放到一半,忽然看着寨中执扇的人,哑巴了,灵力也运转不周,人又在空中无处着力,于是,就那么傻子似的掉了下来,摔了个狗啃泥。

    “师师师……”秦箫四肢着地跪着,望着那久违了的面孔直发痴,神情茫然地像是做梦,半晌都没叫全一个名儿,身后阮凌霜紧跟而上,发现他不好好收拾山贼瞎发愣,斥道,“师兄,你干什么呢!怎么还趴下了,这么菜吗连几个山贼也搞不——”

    咔一下,她也哑火了,不过倒是比那个强点,没有直接从空中摔下来,好歹踉跄落了地,可两道目光依旧是直勾勾地,一起加入了发愣的行列。

    叶长青乍一对上他俩,也没什么心理准备,三人僵成了一团,很顺当地被一个家伙后来居上了。

    “哥哥,哥哥,哥哥!!!”与秦阮不同,阿宁欢快极了,好像早知道有这么回事一样,一点没犹豫,像颗炮弹似的撞进了叶长青怀里,手环着他的腰,桃花眼漂漂亮亮,笑得都快看不见了,“哥哥,阿宁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的。”

    “呃,是。”对于这样仓促的相逢,叶长青还是有点懵,呆了几瞬,才俯身将其抱起来,上下量着那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眼——仿佛黄泉路上的种种就在昨日,他甘心入魔,也不过是一睡一醒之间。

    一切恍如隔世。

    阿宁看他发呆,以为他是哪里不高兴,便屈起细嫩的食指,在他鼻尖上轻轻刮了两下,:“哥哥,别不开心了,笑一笑吧。”

    童音软软蠕蠕,像盘子里淋着糖霜的甜点,光是听着就让人心生喜爱。

    “好,听你的,笑一笑。”叶长青着,眉眼温柔地一弯,脸部线条柔缓下来,那些经年累积出来的慑人锋芒,一瞬全都敛了去。

    “师尊,你真的是……师尊?”一丈外,有点解冻但还没完全解冻的师兄妹,难以置信地开口。

    叶长青转脸瞧瞧他们俩,眉梢一压,颇有点无奈:“为师人就在这站着呢,还能有假?”

    虽然他也很奇怪自己为何能回得来,但事实就摆在这,不容置喙。

    秦箫和阮凌霜,近些年闻名遐迩的两位元婴仙君,这会儿脸上神情像走马灯似的,又哭又笑不知该如何是好,终于,还是阮丫头先破了防,大哭着跑上去拥住了人:“师尊,师尊,你真的回来了!”

    “嗯,回来了,真回来了。”叶长青抚着她颤抖不已的脊背,又是喜悦又是欣慰还伴着点挥之不去的难受,诚心道,“对不起,是师父不好,当年一声不吭就把你们扔下,看看,原来我胖乎乎的二丫头,现在都瘦成这个样了。”

    “呜呜呜呜呜,你也知道,你还好意思。”阮凌霜把脸埋在他肩窝,哽着声,“师尊你个不负责任的,一走就是七年,一点音讯没有,你走就走吧,你一走,师弟伤心欲绝,在山上待不下去,跟着也离开了好久,从那天起,凌寒峰的伙食就彻底废了……”

    什么?叶长青给她顺气的手一卡,顺不下去了——好啊,敢情他白白自我感动并谴责了那么些个?

    他摇了摇头,心果然,能让二胖吃货瘦下来的,绝不是悲伤。没奈何,叶长青由着她把眼泪抹了自己一身,一抬头,正看到几步外停着的大徒弟。

    “师尊……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我……”秦箫亦绷不住,手在两颊胡乱地擦着,拼了老命也捡不回七尺男儿不落泪的尊严,他依旧跪着,额头一压,重重磕在了地上——

    “师尊,当初是我错怪你了,七年来我真的好愧疚,好后悔,后悔那时看不懂你的良苦用心,和你刀兵相向,我就是个不肖弟子,不光自己以下犯上,还撺掇着师妹一起对你大不敬,我有罪,我该罚,我,我应该被逐出师门……”

    我的老天,这都什么跟什么!

    叶长青一个头比两个大,想去开解,偏又身上挂着一个抱着一个,暂时脱不开,只得:“大箫,这有什么的?我又不怪你,当时你要真铁了心跟我站一起,才是让我头疼的,什么逐出师门,少胡话!别跪了,赶紧给我起来!”

    做弟子的,无论多大岁数多高境界,见了师父都就成了孩子,相别七年猛一相见,喜极而泣的劲儿能把旁人都看傻了,幸亏秦箫有先见之明,一进来就晕了一寨子的山贼,没丢人丢到外面去。

    花了得有差不多一刻钟,叶长青才把两个徒弟给安抚好,呼了口气一抬眸,门边一雪色身影正中纳入了眼帘,霎时,他那颗历尽劫难早已坚硬如铁的心,十分没出息地颤了一下。

    “辰。”叶长青叫了一声,有点没底气,实话,他最想见也最不敢见的,就是这个人。

    温辰没应声,走过来时神色没有如师兄师姐那般的激动,反而像笼了一层料峭的霜,又冷又平静,双手搭在腰间,解着自己雪白色的外袍,一言不发。

    等等,一上来就解衣服,他这是要干嘛?

    某人来不及冒出更深层次的绮念,忽然肩上一暖,一件带着对方体温的衣袍已经罩了上来,温辰低着头,细细地给他系着腰带,轻声嘱咐:“长青,长白雪冷,比不了楚地,不是你能随性的地方。”

    “……行。”

    叶长青本来想,身上这薄纱是件法器,能变幻成任何合适的衣物,不需要穿你的……可盯着咫尺外那张熟悉的脸,他知趣地咽回去了。

    呵,比起情人无微不至的关心,自食其力算个屁?他心情一好,抓住温辰的手,笑吟吟道:“辰,见我回来,你都不高兴吗?”

    后者怔了一下,认错似的低声:“高兴,当然高兴,你回来,我怎么可能……不高兴?”

    “是吗?”叶长青追着问,他只要确认了温辰没生气,那股子百无禁忌的劲儿立马又回来了,学着阿宁哄诱自己那样,压低声音,捏了捏对方的腕子,“高兴你就笑笑,好久没见你笑了,想得慌。”

    他嘴甜,花言巧语张口就来,温辰听后,静静地默了片刻,待眉目间落着的那点霜好容易化开了些,嘴角微微一提,露出个浅尝辄止的笑来。

    “嗯,我也想你。”

    时隔七年,他似是变了许多,不再像是能在千万人面前牵着手大声表白的那个人了,一言一行都收到了极处,就连噬魂刻骨的思念,都可以化入几个简单的字眼。

    温辰唇色很浅,时时都苍白得像没有血色,惹人心疼。

    自己不在的这七年,他过的一定是极不容易。

    因着阿宁和两个徒弟在旁,叶长青抑住了想去亲一亲他的冲动,定了定神,侧脸一瞥,看着地上终于有了点苏醒意味的山贼独眼龙。

    开始算账。

    ·

    “仙君大爷,您可饶了的吧,早知道您来头这么大,本事这么高,就是给的再借十个胆子,也不敢那些个胡话,的色/欲熏心,管不住那玩意儿,早该剁了喂狗,该死,该死!”

    独眼龙是个机灵的,不待他审什么,就开始跪在地上自扇嘴巴,啪啪声清脆悦耳,听着好生解气。

    “行了,这事就过去吧,不必再提。”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叶长青摆摆手,不耐道,“我问你,为什么要抓那些灵兽魔兽?你们寨子里的符咒又是哪来的?”

    独眼龙不敢隐瞒,乖乖解释:“回仙君,的十几年前就是个长白山上偷猎的,后来攒了点家底,扯起这么个黑风寨,四处抓些灵兽魔兽,用它们妖丹魔核什么的,生堆硬凑地炼制黑法器黑符咒,转手到周边村镇上去卖。”

    到这,他扬着高高肿起的脸,惶恐地补充了一句:“仙君,除了这些,的真没干什么!咱们弟兄几十个,就有一两个是修真门派出身,懂点炼器画符的道道,做点粗制滥造的东西,就糊弄糊弄不懂行的,本生意,不值一提,您这大人物见多了大世面,根本看不上的!”

    “唔,也是。”叶长青双腿交叠着,坐在那把匪气十足的虎皮交椅上,左手撑着头,右手摩挲着扶手上光华璀璨的珠子,闲闲地一挑眉,“你的没错,我确实见多识广,认得东海鲛人珠,一般拇指大的一颗,就能卖上三千金的价格,至于你拿来镶扶手的这个么——”

    他把那珠子取下来,拿到眼睛跟前观摩,目光透过那碧海蓝天一般的清澈质地,冷冷地钉在了独眼龙脸上:“两万金,我就不信你一个炼黑法器的买卖,能挣得到这么多。”他邪气地一勾唇,半秒变脸,“!你到底在私下干什么暴利的勾当!”

    “没,没,真没……”独眼龙吓得要死,两股战战,却还是嘴硬,“仙君,您,您认错了,什,什么东海鲛人珠,这就是普,普通的玻璃球,真,真的……”

    这时候,秦箫快步从门外走进来,作风冷静干练:“师尊,我们在后山地下发现了一个山洞,看样子,应该是个铸剑的处所。”

    “干得好,带路,这就过去看看。”叶长青即刻起身,撩都没撩那脸色煞白的山贼头子,带着阿宁一起,往后山去了。

    山洞外,阮凌霜和温辰都在,见他来了,左右恭敬地让开一步,错身而过时,温辰轻轻扣住了他的手。

    “长青,里面有个人,扮怪异,可能不太友好。”

    “知道了。”叶长青点点头,没什么,径直往那狭窄的山道里走去,山道很长,曲曲折折像老鼠洞一样麻烦,里头越走越热,仿佛有火在烤,待转过最后一个弯,一个逼仄、昏暗、又热得恐怖的地方落入视线。

    的确如秦箫所,这里是个铸剑的场所,山壁上凿开了一个用来冶炼的火炉,中间烈焰熊熊,热气烫得四围空气都扭曲,一旁的墙上挂着十几把已成形的刀剑,宽窄不一,长短各异,而侧边的石头架,则躺了五六把铸废了的残次品,其中不乏锋明如雪,寒气逼人的好剑,这铸剑师手法之妙、眼光之高可见一斑。

    距火炉三尺远的锻造台前,立着一个高挑消瘦的男子,长发披散,眼上蒙着白布带,手中拿着一把铁锤,正低头磨着台子上未完工的一把长剑。

    叮,叮,叮——

    铁锤砸在剑锋上,一下一下很有规律,丝毫不会跑偏,那人纵使目盲着,也对每一记敲击的落点与力道拿捏得极好,沉静冷漠的样子,仿佛在这里待了经年,早已心外无物,人剑合一。

    在叮叮当当的捶声中,叶长青看着那人瘦得皮包骨的半边侧脸,总觉得在哪见过,好像曾经熟识似的,犹豫了一瞬,问:“先生铸剑手法超群,在下深感佩服,不知尊姓大名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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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来,猜猜这人是谁……

    (好吧,估计也没人理我,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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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次元要开始忙啦,没有很多时间写文了,以后每周正常保证四更,闲一点会多赶一赶,再忙的话就不一定了,提前个预防针,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