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无常
苏绾真的很害怕。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超脱的人,可是遇到生死大事,还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巨大的惶恐和恐惧当中。
她没有多亲近的长辈,唯一能算得上亲近,就剩下萧衡。
没见着的时候还罢了,猛的见着他,她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
甚至,见着萧衡,她还有一种心落到了实处感觉。
这回算是彻底的没了遗憾。
萧衡没再话,只收拢双臂,把苏绾圈在自己怀里。
她神色瞧上去还好,但明显是瘦了。
也是,得多没心没肺,才会在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氛围里活得悠游自在?
苏绾哭了一会儿就收了声,揉揉眼睛,问萧衡:“我是不是要死了?陛下让你来……亲手送我?”
萧衡没好气的用手扑了扑胸前的湿痕,道:“别胡,你敢是活够了?”
苏绾瞪大眼:“当然没有,可……”
她心,熙景帝完全就是个暴躁的,自以为是的,英雄迟暮,所以羡慕嫉妒恨一切美好事物的疯子。他仗着权力,为所欲为,完全没有一点儿顾忌,不要律法、人情、道德了,他全不放在眼里。所以他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都不稀奇。
萧衡紧抿着唇,对于苏绾的识时务还算满意,尽管这时候就夫妻二人,他也不愿意吐露分毫。
只用眼神示意苏绾:别多嘴。
苏绾点点头,问:“这么,我,不会死了?”
“会。”
“……”苏绾几乎撑不住脸上的表情。
萧衡冷冷的开了个玩笑:“谁能长命百岁?”
苏绾想也不想的一拳捶过去。
萧衡对于她的花拳绣腿也不以为意,将她抱回到榻上,道:“我就是来看看你。”
虽命暂时没什么危险,但她也出不了宫就是了。
苏绾扁了扁嘴:为什么?凭什么?
萧衡道:“对外,你和大嫂都被荣娘娘传染了。”
“……”
所以,她也只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定哪天熙景帝不顺心了,就要把她再提溜出去,这回恐怕就不是口头上的恐吓了,而是直接让人弄死她。
苏绾轻轻叹了口气。这实在不是个多么好的消息,不过她也毫无办法,她不再在自己的事上转,反问萧衡:“你这一趟出行可还顺利?”
“还行吧。”
这话一下子就把闲谈聊死了,苏绾只能没话找话:“接下来……有什么算?”
“没算。”
“还会离开京城吗?”
萧衡看了苏绾一眼,道:“一切都听陛下的差谴。”
也是,他哪儿有去或留的自由?再,她也不是想管他的事,她就是……
算了。
苏绾欲言又止。
萧衡问她:“我在这儿不能待太长时间,你有话只管。”
苏绾想和他提一提苏绣的事,可随即又没了心气儿。她要能从宫里回去,争也好,抢也好,斗也好,都有那个资格和底气。可现在她生死吉凶未卜,什么都没意思。
还是那句话,如果她不在了,她还能管萧衡不娶妻纳侍不成?
萧衡只待了一刻钟就走了。但他也没回王府。苏绾虽然没明,可他也瞧得出来她心里凄凄惶惶,十分无助。
所以他自请留在宫里当值。
他当然不确定熙景帝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会饶了苏绾,他也不能保证留在宫里就能照顾到苏绾,但他留在宫里,毕竟是离苏绾最近的地方,一旦苏绾有什么事,他能第一时间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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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景帝在朝堂上大骂西南王的背信弃义,咬牙切齿的发誓要将西南铲平。
有朝臣持反对意见,认为如今国泰民安,不宜大兴干戈。
也有和西南王素来交好的臣僚,对于西南王的叛变持怀疑态度,更直言萧衡素来名声大恶,他此去西南,无凭无据,有血口喷人,栽赃陷害之嫌,苦口婆心的劝熙景帝务必要三思,要谨慎,最好派人再过去核实之后,才好做最终评判。
熙景帝大怒,当场梃杖了十数位大臣。
散朝之后,朝臣们灰头耷脑的从恒昌殿出来,正和萧衡走了个对脸,有那性子懦的,不敢和他对视,还要顾及他的恶名,强颜欢笑勉强和他个招呼。
有那性子刚强的,噗的吐出一口唾沫来,虽没能唾到他脸上,但也极尽羞辱之能事。
萧衡面无表情,倒也没发作。
有那和他有几分香火情的,不免拉着他到一旁好言相劝:西南王和你无冤无仇,你何必处心积虑的陷害他?如今国家稳定为要,实在不宜大兴兵伐。不为别的想,你总要为自己的身后名着想?如今已经声名扫地,被成是陛下的爪牙,如今又添上陷害、谄媚等罪名,岂不成了乱世奸佞?
萧衡却不为所动。
他知道这些人所劝,固然出于私心,却也不乏对他的善意,可他们竟没看懂吗?西南王有没有谋反之心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对西南王早有斩草除根之心。
不是他蝇营狗苟,罗织证据,给西南王扣上个“莫须有”的罪名,陛下也自会派别的人来做这件事。
与其是别人,为什么不是他呢?
至于什么名声?呵。
萧衡如果想做个人,甚至想做个好人,那他根本就没做官的机会。如果他想做个好官,那他连做人的机会都没有。
早在他决定从梁王府里挣扎着崭露头角的时候,就是一条布满血腥和荆棘的不归路,没法回头。除非他一早就放弃自己求活的机会。
可他怎么甘心。
所以,哪怕知道这是条绝路,可既已上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他只能一条道跑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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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又是半个月过去,苏绾终于得了圣旨,可以回府了。
萧衡亲自来接苏绾。
苏绾量他,不由得问:“三爷怎么神色这么……”倒不是多憔悴,就是越发的冷硬。如果从前他还只是严肃,如今就像刀开了刃,不言不动已经带有极强的杀伤力。
萧衡淡淡的道:“别多问,是朝堂上的事。”
“……”好吧,他是男人,忙的都是国家大事,她委实不该多嘴,于是苏绾温柔的劝:“就算事情再要紧,公务再繁忙,三爷也要照顾好自己。”
萧衡神色终于和缓了些,道:“知道了。”
萧衡将她一路送出宫门。
眼看宫门咫尺在望,苏绾才敢吁出这口气。
这里就是樊笼,她有一种终于逃得牢笼的松快感。
她朝萧衡一福,道:“我在家里等着三爷。”
家里还有一地鸡毛蒜皮的事呢。
萧衡沉默的颔首,伸手把苏绾扶进马车。
来接苏绾的是林檎和山矾,二人一见到苏绾,就像久别重逢一样,又是欢喜,又是掉泪。
苏绾也心有余悸的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林檎口快的道:“奶奶快别这么,您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从前晦气的事都过去了,以后您定能顺顺遂遂,万事如意的。”
不是,苏绾有些莫名其妙。
是,对外宣称她在宫里染了时症,但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有点儿过了吧?
山矾道:“奶奶怕是还不知道,早在十多天前,府里就接到消息,是世子妃……没熬过去。”
苏绾有点儿不大相信:“什么意思?”
林檎道:“就是……亡故了。”
苏绾:“……”
“王妃曾经请旨进宫,要见世子妃最后一面,不过宫里没批。听因世子妃感染的是时症,宫里直接烧化了……世子进宫,只把……迎了回来。”
这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苏绾顾不上惊慌、害怕,只剩下了无语。
也就是,她差一点儿,真的就差一点儿,她便和这位先大嫂一个下场,死后连个全尸都不留下。
“王爷和世子都,世子妃感染时症而亡,不宜大办,所以府里匆匆就发送了,如今头七才过,便把府里的白布全撤了。”
人死万事皆休,身后事办得是铺张还是寒酸,不过是都给活人看的,原也无所谓,只是王爷和世子的态度,未免让人寒心。
梁王倒罢了,毕竟一个做公爹的,他只在乎儿子、孙子,至于儿媳妇是谁,他都无所谓。
去了这个,大不了再给世子另娶一个,不定在他看来,徐氏生不出嫡长孙,早就是个碍眼的存在。如今倒是解决了府里的难题,回头给世子再娶个世子妃,只怕很快就要儿女成群。
苏绾感慨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嫁进梁王府近二十年,就这么没就没了。
世子未必挂念她,她又没留下一儿半女,除了梁王妃这个做姑母的,这府里有多少人会恒久的曾经有这么一个世子妃呢?
只怕要不了多久,她在这府里的踪迹便会消散得一干二净。
人生还真是无常,谁也不知道会迎来什么,要经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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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绾回到王府,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梁王妃病着,推了没见。
旁人也没那个兴致和苏绾听什么宫围私密,徐氏就是前车之鉴,知道的多了,命就玄,谁会
没事去找死?
苏绾回到自己的住处,换了素服,去给徐氏上了炷香。
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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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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