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厄琉西斯清晰地听到了安娜的呼唤, 他想要松手去看她,但理智抑制住他的动作。
不能。
厄琉西斯咬牙背过身,高大的天使在这一个更加的高大, 但在安娜只感觉不对劲。
“厄琉西斯……”她连忙上前, 天使向后挥手。
“别过来安娜。”他开口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绝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哀求。
安娜从未见过这样的厄琉西斯, 他总是无所不能的。
“抱歉。”天使轻声道歉,安娜还想些什么,但知道她会动摇决心的厄琉西斯没在过多停留。
红黑双色的光晕将高大的天使包裹, 再出现就已经远在陌生的海滨城市。
雅达加, 加仑帝国最南端的土地,美丽的海滨城市。
厄琉西斯出现在这片土地的上空,他甚至没有隐藏身份, 背后的红黑羽翼张开,使得他的身体悬浮在空中。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突然到访的存在。
此时此刻, 雅达加正在被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怖包裹。
昨天夜里, 时针刚缓慢移动到数字二附近, 分钟也在匀速工作着。
这是一天时间之中人最疲倦的时候, 钟塔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整点保时,一群黑衣人自私港偷渡而上,摸到了一户人家的庭院之中。
熟睡之中,年幼的孩童感觉气温有些许的下降,他蹙起眉头,下意识地去拽身上的薄被, 手制却碰到一个冰冷的物件。
孩子睁开眼睛,还未等到他的眼瞳适应着浓烈的黑暗,那冰冷的袖剑便毫不留情地刺穿他的咽喉。
以至于这个年幼的孩童还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温暖的被窝里。
但这却不是唯一的遇难者。
临近码头的街道,一个男人弯腰从喧闹的酒馆里走除出开,麦芽酒的气味随着他摇晃的脚步来回回荡。
男人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酒精蚕食着他剩余的理智。
今天,他们终于完成了这一次的贸易,满载了金子和胡椒回到雅达加。大副慷慨地拿出两枚金币,请船上的兄弟们喝酒,那些水手个个东倒西歪,举着陈旧的橡木被子,和酒馆的姑娘伙儿们吹嘘着几次遭遇海盗时候的英勇表现。
七海在上。
那可没有一句该死的实话,男人靠在墙边,眯着眼睛解开裤腰带。
要是水手们都像他们自己描绘的那班英勇的话,他们早在上一个月就能回到雅达加,而不是向一群愚蠢的银鱼群一样为了躲避北伦海上的海盗不停的绕着岛绕圈。
不过幸好,虽然他们遭遇了北伦海海盗的围追堵截,但却没有受到致命的击,平安的完成了贸易。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酒馆的酒水总要比船上那些装在橡木桶的东西好上不少。
七海那,谁能解释那桶子里的东西为什么散发着一种马尿的味道。
可惜的是,他注定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冰冷的刀刃贴上男人的后颈,等到这个有过些许战斗经验的家伙儿反应过来时,那金属已经毫不留情地隔开他的脖颈。
瞳孔不由自主地方放大,最后的感知,是那行凶者身上浓烈的化不开的海腥味。
那是常年漂泊在海上的人才拥有的味道……可他的大脑已经无法在构思出更多的答案,失去了中枢的控制,排泄系统也如同失控的罗盘,颤抖着排除腥臭的液体。
行凶者没有过多的停留,放到大汉的尸体之后,他隐藏进入巷,伸手摸上了衣袋中的火石。
冲天的火光终于唤醒了这座熟睡中的海港城市。总督府里,还穿着睡衣的雅达加总督睡眼惺忪。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警卫队长汇报道:“总督先生,港口方向突发大火,现在城市警卫队和消防署已赶往现场,具体的情况要等到我们前往现场的……”
震耳欲聋的声响伴随剧烈的的颤动,霎时间,玻璃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断了警卫对长还未出口的话,总督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两人一前一后僵硬地转动脖颈,透过那窄的窗户,远处一望无际大海的那端升腾起一朵黑色的烟云。
那烟云如此的扎眼,就像是一根根钢针活生生地刺入眼珠,扎穿脑仁,然后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不停地搅动。
爆炸!如此级别的爆炸!
这是一场毫无抵抗的屠杀,是一次预料之外的奇袭。
琴海的先遣部队选择了这座滨海城市。
雅达加不是重要贸易城市,没有排得上名号的宏伟港口,它只是帝国南部的一个城市,有着属于她舒缓的节奏。
在战略地图上她无关紧要,却适合作为挑衅的下手点。
她的地理位置是的雅达加远离帝国的其他中大型城市,更是处在一个容易被帝国海军忽视的边角位置。
利用燃烧的建筑欺骗城市内的警卫队与消费署的战士们来到这里,然后引爆来自火术士奇异火.药。
港口燃起熊熊烈焰,而这火焰就如同一把尖刺,将无视距离,成为扎在王座之上女人心口处的一把利刃。
电报还未发送到阿兰尼。
背生异色双翼的天使已经抢先一步来到了这座滨海城市。
他静默地悬浮在疮痍城市的上空,熊熊烈焰仍未熄灭,整个城市被呛人的烟云所笼罩。
到处都是烧焦的臭气,幸存者的哭泣声传荡在街头与巷尾。
战争天使降落在城市,在他落地的瞬间,熟稔的气息将他包围,像是舟车劳顿的旅者终于回归故乡。
厄琉西斯却只感受到一种陌生感。
双翼收敛,他如同凡人行走在残破的街道。
红色的左瞳闪烁着,吸收着来自周围尚未熄灭的火焰之中传递而来的力量。
这不是寻常的火焰,是战火。它们只是普通的静默的燃烧着,却让生命因此而流失而我此刻这份因为生命流逝而逐渐凝聚的火焰力量,正在一丝一缕回归到掌握战争权柄的战争天使身上,使得他逐渐强大。
残垣断壁之下,他看到一个倒在地上的黑发少女,她躲过了屠杀,却冲击波掀翻的木梁压住纤腰。
那木梁如初粗壮以至于她整个下半身无法动弹。
她看上去与安娜差不多的年纪,又有相似的黑发,此刻趴在地上,叫人看不清模样。
本能的,厄琉西斯靠近那女孩,她的气息似有似无,被木梁压住的身体部分已经开始变形。
厄琉西斯微动手指,对于女孩儿来沉重的无法挪移的木梁被一种奇异的力量移开,虽然那种痛楚已经麻木,但重量的消失还是让他纤弱的身体得到一丝缓和。
可她没有抬头的力气,也不出一句道谢,她甚至难以维持勉强的呼吸,痛将一切都埋没,以至于她年轻的生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女孩挣扎地想要抬头,想要去看一眼救命恩人的模样,如同安娜一般的黑色长发粘粘着泥土,显得狼狈,厄琉西斯想要伸手再次帮助她。
却被一种突然涌入身体的力量刺激的浑身僵直,连带手中的动作都有了迟疑。
片刻的迟疑足以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拥有黑发的少女终于挣扎的抬起头,但模糊的双目已经无法支持她看清救命恩人模样,断裂的骨骼移位,她再也没有力气支撑残破的生命。
终于,无力地软倒在厄琉西斯的面前。
接着,一种熟悉的能力从她的身体之中涌出,没有丝毫的迟疑,钻进厄琉西斯黑色的眼瞳。
天使终于意思到先前那种突然闯入他身体力量究竟是什么!
死亡。
战火带来的死亡在源源不断的从这个城市的四面八方向他席卷而来。
簇拥着他的是流逝的生命,是绵延的战火,是残破的街道与悲痛的哀嚎。
厄琉西斯不知道此刻自己到底是何种表情。
他想逃,想要逃离这块土地,想要逃离被红与黑,烟与血纠缠的使命。
但那种力量不会放过他,他就是收容这些力量的唯一容器,权柄正在不停地召唤着它们,朝他袭来。
他逃了。
头也不回地逃离这片土地,如同安娜一样有着黑发的女孩,她的灵魂似乎在眼瞳中跳动。
这也许是错觉,这就是错觉,但那些不用涌入的灵魂正在汇集,成为强化厄琉西斯权柄的养分。
直到城市被抛在身后,他才停下脚步。
厄琉西斯难以形容此刻的狼狈,但他找不到比逃避更好的方法。
天使缓缓回头,转向被烟与火笼罩的城市。
他感受的面颊的湿润,下意识地抬起手,皮革手套被遗落在阿兰尼,他的骨骼触碰到那温热的液体,然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痛。
那是眼泪,是浓郁粘稠鲜血组成的让人窒息的眼泪。
厄琉西斯站定在距离码头不远处的山坡上,远眺着这破碎的城镇,他感受到难以言的悲伤,与此同时,力量越在不断地升腾。
多么讽刺,他不由得按住自己的心脏,来源于战争的力量却让掌握战争的神灵,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