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故妄捧在手心时, 卿伶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紧接着便由于脱离肉身太久还消耗严重失去了意识。

    这时的魔障已经足够容纳大家逃出去了。

    有一道沉重的声音落下来：“出来。”

    是云咎峰掌门的声音。

    古雨嫣还真将无期背着先飞了出去，紧接着便是宋端。

    林鄞之居高临下地靠着还站在原地的故妄, 眸色很是沉重, 语气像是掺了寒冰：“你疯了。”

    故妄没话。

    林鄞之没有出去，而是突然从上面落下来, 去抱还在昏迷中的卿伶的肉身。

    只不过他的手还没碰到，便被故妄猛地掀开。

    故妄红眸瘆人，一字一顿道：“别碰她。”

    林鄞之开拦住自己的手, 语调沉沉, 目光满是压迫：“明知她一定会救你，还要故意这么做，你就配碰她了？”

    “别对我教。”故妄将手心的卿伶放在了怀中, 俯身要将椅子上的肉身抱了起来。

    林鄞之拔剑挡住：“你放开她。”

    故妄突然回身拂袖，佛珠将林鄞之的剑开, 他神色阴寒：“滚！”

    林鄞之寸步不让：“不可能。”

    “今日你不能带走她。”

    两人眼见着就要在这里起来, 那破开的出口处云咎峰掌门却突然出现：“你们做什么！立刻出来！”

    故妄直接勾起了卿伶的身体, 将她抱着飞出了这魔障。

    林鄞之紧接其后。

    外面早已不是试炼之境的荒漠了, 而是云咎峰前山，此时所有的仙门弟子都站在外面。

    故妄才站定，一个人就落在了他身前，书壹脸色很不好看，冷声道：“放开她。”

    故妄置若罔闻，直接抱着人就走。

    书壹立刻掀起了一阵掌风挡住了他的去路：“故妄，书灵是我云咎峰弟子, 你要带她去哪里？”

    众人见故妄此时的状态不对劲, 知道他体内有魔族血脉这件事的都忍不住皱眉了：“这不是书壹仙尊的徒弟吗？怎么会这样了？”

    “书灵？”故妄回过头, 笑了一声，“我抱的可不是什么书灵，仙尊可想知道她是谁？”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加之这次试炼被魔界的人乘虚而入，若是爆出了卿伶的身份，怕是不清。

    书壹皱眉，若不是他回去后林鄞之他们已经被关进了魔障里他进不去，而他给卿伶的玉简不知为何也联系不上她了，此时也不会是这种结果。

    故妄淡淡道：“我与她还有事情要清算。”

    罢，竟是甩掉了前山这一群人，直接离开。

    书壹才要追上去，却突然发现已经有另一人跟了上去，林鄞之的声音破空传来：“师伯暂且顾全大局，我会将师妹带回来。”

    云咎峰掌门是让书壹来监管试炼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书壹身份尊贵，自然不可随意离开。

    既然林鄞之去了，掌门便喊住了书壹：“师兄！”

    书壹捏了下手，沉着脸回了头。

    而这边的林鄞之很快就追上了故妄。

    “故妄！”

    故妄充耳不闻，一把剑却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么一瞬，林鄞之瞬间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持剑与故妄僵持着：“把她给我。”

    故妄拂袖将他击退，嗤笑：“你算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做救世主了？”

    林鄞之不被他的话干扰而被激怒，而是看着他怀里的人：“你已经害了她两次了。”

    他厉声呵斥：“你以为每个人都如同你，有那么多命吗！”

    “林鄞之！”故妄眉心的朱砂红得像是要随时爆炸一般，他哈的一声笑出来，“我这样是拜谁所赐！”

    “你那些所谓的正义和光明是谁给你的！”他红衣飞扬，恶劣道，“劝你让开，或者我不介意让你提前经历上一辈子的噩梦。”

    林鄞之神色一冷：“你在威胁我。”

    “是。”故妄，“不仅是威胁，这是警告。”

    “你改变不了什么。”他垂眸，轻轻抚摸了一下怀中人的脸：“所以你现在所有的希望，只能压在她身上了不是吗？”

    林鄞之神色微变。

    卿伶的出现，让故妄变了很多，他也能察觉到故妄的不同。

    但那是基于故妄不伤害她的前提。

    林鄞之没有让开：“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骗她，真以为她不会走吗？”

    故妄低笑了一声：“她会啊。”

    “所以，我怎么能让她走呢。”

    -

    卿伶醒来时发现眼前的世界又一次变大了，她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前是故妄给她戴上了凝魂铃。

    也是，那种时候若是没有凝魂铃，自己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好不了了。

    卿伶轻声叹了口气，刚要爬起来，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下的触感不对。

    她回过头，只见故妄放大的脸就在眼前。

    他的眼睛还是红色，依旧没有恢复过来。

    见卿伶回头，故妄挑了下唇：“醒了？”

    卿伶点头，量了一下他现在的脸色：“你没事？”

    故妄莞尔：“这话不是应该问问你自己？”

    自己什么情况心底还是有数的，卿伶觉得自己一定能把故妄拉回来。

    更何况她还有下一次任务，不能这次就折在这里。

    卿伶轻声：“我没关系。”

    罢，她突然发现周围的环境不太对。

    这房间很大，红绸遍布，像是婚房，却又没有那种喜庆的感觉，反而让人很压抑，只是纯粹的血红。

    不仅是环境不对，她觉得自己也不太对，这种感觉就仿佛当时在魔城一般，很放松。

    她环视一圈问：“这是哪里？”

    故妄懒懒道：“自然是我的地方。”

    他的地方？

    无尘山？

    可卿伶记忆中无尘山没有这么个地方，还是他在无尘山的那间屋子么，里面大有乾坤？

    她没再多想，而是起身想要离开故妄的掌心。

    但才一动就被他给限制住了动作。

    卿伶一顿，疑惑抬头：“我想下去。”

    “要做什么？”故妄笑着问，“我帮你。”

    卿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便道：“回肉身。”

    “不急。”故妄缓缓，“你此时还需要再稳固一下虚体。”

    在魔障之中消耗得确实有些大，她点点头：“那我也不能一直在你手上。”

    故妄：“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思考片刻，卿伶觉得这里还挺软的，也很舒服，不知为何心底一有了这个念头就不想下去了。

    她老实坐在了故妄的手里，问：“宋端和林鄞之他们呢？”

    故妄很耐心地回答：“他们很好。”

    活下来了。

    卿伶神色不自觉地松了一些，弯弯眼睛。

    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将故妄从魔缝中拉出来时，他身上的那些金光。

    她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在里面她看到故妄正面的那一刻，故妄的神色一点也不慌乱。

    虽他没有过慌乱的时候，但那时候的他，总有种让人觉得那是他计划之中的错觉。

    而那时究竟是她将故妄拉了回来。

    还是故妄自己回来的？

    那时情况太着急，卿伶没仔细想，这会儿确实怎么想怎么不对。

    思及此，卿伶抬起头：“在魔障里，是我将你拉回来的吗？”

    故妄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算是吧。”

    若不是看到鬼主都要消失了，或许他真的会将她一起拉进魔缝里。

    不是不想看到他入魔吗。

    在听到她与书壹对话后，故妄就想，既然如此，那他就拽着她一起，入那万丈深渊，一去不回。

    他想要看看，到时候的卿伶，会做什么。

    只是看到她身体逐渐透明的那一刻，故妄迟疑了。

    他活了两辈子，上一辈子浑浑噩噩。

    这一辈子一直在同天道斗，同那个林鄞之斗，却依然逃不过那些必经之路。

    只有卿伶，是这些黑暗里唯一的不同。

    书壹问住了他。

    是想要她对他好，还是什么？

    在魔障里看到她几乎要消失的那一瞬间，故妄像是突然知道了，不止是想要她的好，她那点莫名的固执，那些奇怪的底线，眼底时常要将他吸进去的澄澈，还有她让他不安的空灵。

    只她一人，她的所有，他都想要。

    明明着对他好，但却也能将他一次又一次地气得放弃。

    其实不是她要追着他跑，也不是她的底线太宽，是自己在放弃自己的底线。

    命对于故妄来不算什么，却因为这么一个人，让他突然觉得，还能再活久一点。

    两辈子，他都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就连在无尘山，也不过是为了报上辈子无顷长老救了他的恩情。

    洗灵池的池水早已没了用，只不过徒增痛苦罢了，他做的那些，只是想给长老一个慰籍。

    他们不是想要他入佛门，只是怕他入了魔，为祸苍生，他们在怕他，所以故妄不介意让他们轻松一些。

    只有故妄自己知道，自己造的孽，怕是桃花林下都压不住他

    但长老留下的话，却是对的。

    自己，有了念想。

    多可怕的东西。

    卿伶是第一个，不管她是从哪里来，或者以后要去哪里，只要他不放，他就只能待在这里。

    天都毁过了。

    留个人，他还留不住吗？

    卿伶看到这个人又在走神，轻轻戳了下他的手指：“故妄。”

    “嗯？”

    卿伶指着他的眼睛：“你怎么不变回来。”

    “洗灵池池水太疼了。”他声音低沉，“所以为什么要受那种苦？”

    “何况这样更真实，不是吗？”

    听到这话，卿伶心底一咯噔。

    他不是没进魔缝吗？怎么突然之间会有这种想法？

    “你……”卿伶微微蹙眉，“你是想入魔了？”

    故妄往前凑了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像是要将她的每个表情都给记在心里。

    她过，不渡他上佛龛。

    也不愿他舍弃一切入魔。

    这些话，是任务，还是有那么一些真心呢？

    故妄轻声问：“你想我入魔吗？”

    卿伶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愣，故妄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一种深沉的，像是藏了无数情绪的眼神。

    几乎要将她吞没。

    这种感觉被无限放大，卿伶有些不太舒服，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承受不住这视线的重量的错觉。

    她移开视线，抿抿唇：“不想。”

    故妄笑了一声，在她脸上轻轻碰了碰：“那我不入。”

    诶？

    下一瞬，卿伶的下巴被故妄的指尖勾了起来：“阿伶，我不入魔了。”

    他冰凉的指尖细细地摩挲着卿伶此时异常娇可人的唇瓣，挑唇道：“你也哪里都不许去，永远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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