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结束后, 故妄当着所有人的面带走了云咎峰书壹仙尊的徒弟就消失不见，林鄞之追过去也没能带回来。

    加之故妄的状态一直不对，所以云咎峰一直在关注着故妄的动向。

    所以林鄞之来之后, 得到消息的众人便紧随其后跟着来了。

    包括被故妄救下来的宋端。

    他原本还要好好谢谢故妄, 但故妄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一出来就带着人消失了。

    就连在魔障出现的卿伶都不见了踪影。

    想着故妄的反常, 还有那个所谓书灵的熟悉感，宋端心里多了一些猜测。

    只是却没想到，他才跟着大家来到这里, 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卿伶消失的一瞬间, 除了故妄，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身影化作了一团黑色鬼气被闪电携卷着，迅速落入了魔缝里。

    宋端惊叫出声：“卿伶！”

    书壹立在人群之中看着那抹消失的鬼气, 紧绷的神色却没见一点好转：她回去了。

    这是总局会给任务者安排的最合理的离开方式。

    但为什么，卿伶回去的事他却一概不知？

    林鄞之回过头的一瞬间看到的也卿伶掉下去的那一幕。

    他双目微微睁大, 猛然看向故妄的方向, 那里早已只剩下了故妄一个人。

    一时间万籁寂静, 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海临渊的潮都退了下去，电闪雷鸣也消失了，徒留周围的玄冰寒冷彻骨。

    故妄站在原地，垂眸看着手中的签文，一动不动。

    “平安顺遂。”他闭了闭眼，着了魔一般念着那像是风一般散在他耳边的话，“好一个平安顺遂。”

    宋端冲到了魔缝口, 看着下面喧嚣地魔物, 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故兄！掉下去那个不是卿伶对不对？！”

    故妄转身, 神色恐怖得宛如刚从魔缝里出来的修罗：“你看到什么了？”

    “我…”宋端被他这可怖的神色吓了一跳，“我看到卿伶被卷进去了。”

    卷进去？

    可她明明就是凭空消失了。

    真好啊，就算是离开，也选了一个众人都能接受的方式。

    故妄忽然就低下头，沉沉地笑出了声，他顷刻间将手里的签文给折成两节扔在地上，随即一步一步走向了魔缝。

    宋端看着地上的签文：“这不是卿伶的吗？”

    无尘山的签文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求了签，上面就已经被上了个人的专属印记，所以能认出来。

    故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宋端就要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手却被一颗佛珠给开，故妄身形未动，却冷声道：“你什么？”

    宋端吃痛收回手：“我跟她一起求的，她还了这是她第一次运气这么好。”

    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宋端还记得很清楚。

    “第一次…”

    卿伶走之前的话其实很模糊，故妄隐约听到的不多，原来她的第一次是这个。

    故妄指尖合了又松，最后却再一次转过了身，缓慢地将地上被自己扔下的签文捡了起来。

    宋端心里却是更为惊疑不定：“这是卿伶的，那刚才掉进去的……”

    也是卿伶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魔缝，卿伶这么厉害，怎么会掉进去呢？

    “故兄，她……”

    还没问完，却见一人从旁边走了过来，林鄞之眉目已经冷了下来，他直直走向故妄，一字一顿地问：“她人呢？”

    故妄没话。

    林鄞之心底徒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他沉声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她去哪里了！”

    许久后，故妄眼睫才颤了颤，他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我怎么知道。”

    声音很轻，轻得几乎都听不见。

    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人多潇洒，多干脆啊，从头到尾都没过一句关于自己的话，走就能走，又只留下他一个人。

    早是如此，为何又要出现。

    故妄紧紧捏着手里的签文，几乎像是要把那签文给嵌进自己的血肉里。

    “你不知道？”

    林鄞之一剑刺过来，故妄却没躲开，如同不知道疼痛一般，眼也没眨一下。

    那剑直接穿透了他的肩膀。

    林鄞之手指都泛了白，声音里压着怒气：“你哪里不知道？你不是一直都胸有成竹的吗，不是一心设计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吗。”

    “是你让她来的。”林鄞之将剑又送进去了一分，“你现在不知道？”

    故妄垂着眼，低低肩膀轻微地抖动了起来，他在笑：“你杀了我吧。”

    “杀了我。”故妄缓缓抬头，笑意不止，“你不是一直都想这么做吗？”

    他不顾林鄞之的剑还插在自己的肩膀上，抬起手直接握住了剑身，往前走了一步：“现在如你所愿。”

    血液顺着他的手留了下来。

    林鄞之没话，他的目光落在了故妄手腕的红绸上，这是无尘山特制的姻缘缎。

    上面有字，还是一个伶字。

    他猛地抽出了剑，那剑端换了个方向，朝着故妄的手腕上挑去。

    故妄神色一变，挡住了他的动作。

    故妄摸着自己的手腕，有那么一瞬间，想将这个东西扯下来，一同扔进那万丈魔缝里。

    但终究直只是轻轻抚摸了一下。

    林鄞之只一眼就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但他没想过故妄会将这个缠绕在手上，他问：“那真是她吗？”

    他清楚地记得卿伶了一句“要回去”。

    方才分明也可以躲过，所以为什么进去的那个人会是她？他不信。

    故妄轻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终归就是不在了。

    林鄞之最见不得故妄这个模样，一副任何人都猜不透他想法的样子，他冷冷道：“你这辈子算计自己，算计别人，就连爱情都要算计。”

    “她过要走，是你把她逼走了是不是？”

    “是。”故妄抬起头，红眸里全是偏执，“是我把她逼走了，逼死了。”

    “你不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她身上了吗？现在她没了，你的希望也没了。”故妄抓住林鄞之的剑，手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森然道，“杀了我啊，你还等什么。”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杀了我你就什么都有了。”

    林鄞之的剑抬起来，指向了故妄的心口：“你以为我不敢？”

    故妄怔怔地看着魔缝，她消失了。

    甚至去了哪里他都不知道，只有这些人看到她掉进去了，也算她的一个去处。

    林鄞之得对，他确实什么都在算计。

    算计到头来，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成功了又如何，失败了又如何，此后的岁月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唯一想要留下的人，已经没了。

    他不是想要她对自己好，只要她留下，就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残存的那一点念想了。

    故妄往前走了一步，那剑划破了他的衣衫，林鄞之眸色微深，手腕动了动。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怒道：“妄儿！”

    故妄动作一顿。

    无顷长老的禅杖挡在了两人中间：“鄞之，放下剑。”

    林鄞之没动。

    无顷长老一把将故妄往回拉去：“胡闹！鬼主保全了你，你这是要辜负她吗！”

    “牺牲？”故妄低笑两声，“她保全的是她自己。”

    为了她的任务。

    他偏过头，宁昭还被严严实实地捆着，就算要离开，也记着要将他以后的障碍都扫除了。

    知道他护住了长老，捏住了他一定不会毁灭的命门，就这么肆无忌惮了。

    好一个卿伶。

    故妄冷笑一声，抬手就将一脸惊恐的宁昭给扔进了魔缝里，不顾众人惊讶地目光，丝毫都不在意这个后果会是什么。

    “师父。”故妄抬起眼，“我要还的，已经还了。”

    “那念想，也没了。”他没什么情绪道，“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留下的。”

    甚至，他连林鄞之都不如。

    这个人，满心满意都是世间正道，要将一切邪祟都除了去。

    而他竟然连自己以后要做什么都不清楚。

    叫他平安顺遂？

    平安顺遂地念着她以后的无穷岁月吗？

    他轻嗤一声：“不可能。”

    无顷长老心底皆是震撼，他知道故妄心里一直着这种想法。

    可他以为有了鬼主，故妄就会稍微多了一点留恋。

    是啊，卿伶没了。

    “师父。”故妄笑着，“反正你们也一直都在提心吊胆不是么？这样岂不是一劳永逸。”

    无顷长老有种被戳破了心事的无言，他叹了口气：“妄儿，为师一直都在告诉你，不要固执。”

    故妄笑而不答，但下一瞬，他眉心的朱砂却像是化作了一缕红烟，消失不见了，但他的眉眼间却露出了更为惑人的魔意。

    他入了魔。

    无顷长老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惊讶地看着他：“妄儿，你！”

    这样，他还要怎么将他留下来？！

    故妄脖颈上隐隐显露出了红色的魔纹，他笑着没所谓道：“您也看见了，只要我想，多少洗灵池池水都无济于事。”

    “如何？”故妄看向林鄞之，瞳孔里满是血色，“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要么杀了我，要么，我带你一同进这魔缝。”

    “我杀不了你。”故妄，“但我能毁了你所有的道心，不是吗？”

    许久后，林鄞之紧握着剑，终于开口：“你想好了？”

    故妄笑而不答。

    “故兄，你在什么傻话！”宋端一直豆芽状况外，看着林鄞之真的要动手了才急了，“林兄，你冷静一下！不可以杀了他！”

    但处于中心的两人像是自动将周围的声音都给隔绝开来，无声对视着。

    林鄞之抬起剑：“她为你做了这么多，故妄，你对不起她。”

    这话刺激到了故妄，他仰头笑了两声。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上前掐住了林鄞之的脖子，连带着他一同跃进了魔缝。

    众人脸色一变，齐齐上前。

    “林鄞之！”

    “故妄！”

    但只是在两人掉进去的一瞬间，魔缝上方却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刺眼的白光。

    待大家回过神来，看到的却是林鄞之一剑刺进了故妄的胸口，鲜血将他的白衣也染红了。

    他眉眼都染上了血色，却已经面容冷俊。

    宋端跌坐在地上。

    眼睁睁看着故妄如同一朵凋谢的花，红衣翻飞，跌入了魔缝里。

    书壹一直都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故妄的死活对他来都无所谓，他要的不过就是林鄞之而已。

    原本他都不想过来，卿伶明明已经回了鬼界，也不要与故妄见面，不知为何却又跑了来。

    而原本跟这个剧情没有关系的林鄞之问跟着来了。

    他放心不下才来的。

    看到卿伶离开，书壹也放下了心。

    方才他还以为故妄真的要将林鄞之拉进魔缝，但林鄞之终归是主角，还没等他出手，就将故妄反杀了。

    书壹心里莫名多了一丝快意。

    林鄞之从魔缝上方落了下来，垂眼站在边上，看着里面喧嚣的魔物，脸上神色不变。

    宋端还在喃喃自语：“怎么会……”

    金渊没有灵力，被卿伶给留在了海临渊外，但一直等都没等到卿伶的消息。

    直到看到仙门的人齐齐朝着魔缝的方向去了，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他偷偷跟来时，正好就看到林鄞之一剑将故妄给捅了。

    而卿伶也不知去向。

    金渊愣了。

    不顾众人惊讶地视线，他噔噔噔地跑上前，一把抓住了魔缝外的林鄞之：“你把他扔进去了？你怎么能把他扔进去！”

    卿伶一心一意都不想让故妄掉进魔缝，林鄞之却把他捅进去了。

    故妄还是卿伶即将要接受的人！

    林鄞之垂眸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金渊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第一时间去找卿伶：“阿伶呢？”

    这下，周围都沉默了。

    卿伶缓缓扭过头，看向魔缝。

    如果卿伶在，她一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难道她也……

    他瞬间就趴到了魔缝外，却被一只手给揪了过去。

    林鄞之将他拎了起来，淡淡道：“危险。”

    金渊挣扎着：“她是不是也跟着进去了！这个笨脑袋，就只知道故妄！”

    他总算反应过来了：“原来那些话不是要接受，是要交代后事！”

    林鄞之看他一眼，任由着他叽叽喳喳，但还是把他给提着往外走了。

    见他走过来，众人都是神色微变。

    毕竟方才那一幕，着实惊到了不少人。

    除了书壹。

    书壹还有记得自己的任务，他御剑而起，忽略了神色各异地众人，看向林鄞之：“你随我来。”

    林鄞之点了下头：“好。”

    一时间，魔缝外的所有人都撤了回去。

    谁也没去在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角落里的青左，或许有人在意，但此时魔主与魔族少主都没了，他也没了任何可以忌惮的地方。

    四下无人时，青左才慢慢走到了魔缝外。

    他看着底下的岩浆，眸色微沉。

    他的灵魂献给了故妄，若是故妄死了，他也活不了。

    但此时他还在。

    故妄没死。

    -

    “爸爸妈妈……我不也是你们的孩子吗？”

    “你只是我们从孤儿院里捡回来的，我们的孩子只有宝贝一个！”

    “要不是那会儿生不出来，谁会要你。”

    又是无边的黑暗和窒息。

    卿伶周身都宛如被泡在了冰冷的水里，她奋力地朝前游，莽撞又固执。

    前面的三个人却依旧离自己越来越远。

    卿伶力气越来越，她张开嘴想要喊：“救救我。”

    但换来的只是堵住了嘴巴的海水。

    “好想活着。”

    “但又不敢想了。”

    画面一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他声音低沉缓慢：“阿伶，你怎么丢下我了。”

    猛地从梦里醒来，卿伶又惊出了一身虚汗。

    她量着周围，竟然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她早就回到总局了，此时就在宿舍里。

    被主神带回来后，主神只让她休息几天，等书壹回来再一起交待任务。

    卿伶才爬起来，就突然接到了主神那边传过来的简讯。

    书壹回来了。

    他负责的是林鄞之的是，要将林鄞之多余的那个魂魄带回来交给主神处理，洗去记忆。

    卿伶顿了片刻，慢慢起身洗漱，去了主神殿。

    卿伶到主神殿时，里面还没有人。

    她默默站在一旁，回想着梦里听到的那些声音。

    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也总是记不起全部，起来唯一清晰的，仿佛只有故妄的那一句话。

    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在想什么？”

    听到这声音，卿伶倏忽回神，抬起了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主神已经坐在了高位上，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些意味深长。

    卿伶轻轻摇了下头：“主神大人。”

    主神点点头，像是随口一提似的道：“我还以为你在想那个亲你的人。”

    卿伶：“……”

    这也能看到的吗？

    她当时只是为了让故妄分心，才会做出那个动作的。

    主神摸了一下自己的唇，略有些好奇：“滋味如何？”

    卿伶：“？”

    看到她茫然又有些窘迫的表情，主神哈哈一笑，往后靠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不错。”他满意地，“这一遭没有白走。”

    卿伶更不懂了。

    主神拿出了一个文件夹，指尖在上面轻轻弹了两下：“这个也该还给你了。”

    那资料在他手里消失，又出现在了卿伶手上。

    主神道：“这是你交给我的。”

    “卿伶，你来总局的第二年，就把这个东西给我了。”他笑着，“不过就算是交给了我，你如今不也在渐渐地想起来了吗？”

    他像教育孩子一样，故作语重心长地：“总有些事情是躲不过，也瞒不了自己的。”

    这文件夹是每个人的生平资料，就像是上一辈子的记忆存留。

    卿伶脑海里多了些画面。

    某一天，是她亲手将自己的那些记忆都封存了起来，交给了主神。

    “看与不看都在你。”主神，“先正事吧。”

    他手搭在华贵的椅子上，戳戳扶手上的黑曜石，低叹：“剧情崩成这样你也能将任务做完，不愧是你。”

    卿伶原来就有些疑惑，以往做完任务都是由执事官交接，根本不会惊动到主神。

    这一次居然不仅惊动了，甚至还是主神亲自接她回来的。

    现在主神剧情崩了，看来是很严重了。

    卿伶默了默，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有些大。”主神眼里多了很多趣味，他微微坐直，带着一些孩子气的兴奋，“很久都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了。”

    他笑着问：“书壹将那个世界的主角带了回来，你要一同去看看吗？”

    作者有话：

    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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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要完结，大家不要瞎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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