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伶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难道是她不在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吗？怎么林鄞之的话她也听不懂了, 还是故妄又跑到人家身体里去了？

    顿了顿，卿伶指指自己，不解：“等我？”

    “嗯。”林鄞之的手依旧没有收回, 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缓缓，“等了你很久。”

    “卿伶, 那些时候我都在。”

    闻言卿伶更为不解，直到林鄞之出下一句话。

    “你在魔缝离开他时我在，你为他跳下魔缝我也在, 你为他受伤的每一次我都在。”

    他着, 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周身的气息也更冷了：“正因为如此，你才不能继续待在他身边。”

    自己两次在魔缝消失, 都是因为任务，第一次卿伶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那时候林鄞之确实在。

    可第二次····

    第二次她是在主神的幻境里, 虽然那时候林鄞之也在, 可那时候的他难道不是上一世的林鄞之吗？

    故妄是因为用了他的身体去了总局, 才会被主神下套进了幻境，可林鄞之却不是。

    卿伶瞬间就想通了关窍：只有一个可能，林鄞之也去了总局。

    所以那时候林鄞之的身体里，不仅仅是故妄。

    这么看来，就连过去故妄用了林鄞之的身体时，林鄞之的魂魄也是在的？

    许久没有等到答复，林鄞之又喊了一声：“卿伶。”

    卿伶终于理清思路回过神：“原来如此。”

    “不过, 我不能跟你走。”

    林鄞之沉默半晌, 低声问：“这次, 也是因为任务吗？”

    果然是到过总局，他现在连这个也知道了。

    但主神曾经过，会将他们道总局的记忆消除了，难道····都没有消除？

    回来的原因，卿伶觉得这是两个人之间的私事，不方便与外人，只是道：“不是。”

    林鄞之墨瞳微动：“那是为何？”

    卿伶无声看过去，不知怎么林鄞之突然会这么追根问底，以往的他似乎不会这么问自己。

    他只是对跟故妄有关的事情格外关系罢了，怎么就突然变了。

    这么想着，卿伶往外看了一眼，不知为何故妄还没回来，她又预感，要是被那人知道林鄞之跟自己了这样的话，肯定又会生气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弯弯眼睛道：“没有为什么，也没有目的，只是我回来了而已。”

    “以后不会有什么任务，而我，也只是鬼主。”

    换做别人可能听不懂这话，可林鄞之听懂了。

    她是以自己的身份回来的，而不是其他，只是以这个身份回来的她，却依旧还待在故妄身边。

    在知道真相之前，林鄞之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一个人这么义无反顾地陪着故妄，任凭他的猜忌的试探，事事为他着想，他也曾以为，面前这个人对故妄有着多么深厚的情意。

    后来他知道了，是因为任务。

    可现在没有任务了。

    林鄞之觉得自己又再一次陷入了茫然。

    可有一点是清晰的，他不能再让卿伶待在故妄身边，每次故妄用他身体时他都知道，不管是汀幽泽还是后来。

    半年前故妄借着那一剑让自己一时晃神钻了空子，占据自己的身体去了那个地方，故此幻境里的一切林鄞之都知道，包括故妄与主神的那个赌约。

    也包括卿伶最后为了故妄飞身进了魔缝的那一瞬间。

    这半年以来故妄一直跪在无尘山，他在等。

    林鄞之也在等。

    他私心希望卿伶不要再回来，因为故妄不配，她既然糟了那么多苦楚，就该做完任务后好好的生活。

    可在发现故妄连着好几日没去无尘山时，林鄞之却突然发现，自己在紧张。

    他也许久没有见到卿伶了。

    寻到愹城，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来看故妄的，还是因为心底的那一点点的希望。

    直到看到卿伶的那一瞬间，林鄞之才发现自己的私心里，还有很多是想要看到她的期盼。

    他羡慕故妄。

    羡慕他身边一直有一个人，不论什么愿意，心里眼里都是他。

    手在虚空中抬着许久，林鄞之都没有任何感觉，但此时他却是将手收了回来，因为卿伶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搭上来。

    “卿伶。”他声音微沉，“他入魔了。”

    卿伶点头：“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林鄞之看着她，“如果是我，我不会让你受伤。”

    “可是，跟你没有关系啊。”卿伶眨眨眼，“那是我的任务，我不怪谁。”

    “谢谢你的好意。”顿了顿，她疑惑着轻声，“我觉得，我们应该还没有熟到可以跟你走的地步。”

    林鄞之轻压着眉，他觉得自己没有表达好意思，但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片刻，林鄞之黑眸微沉，垂下眼去：“是。”

    而后又轻声道：“可我认识你，也不比他晚。”

    卿伶：“什么？”

    忽的，林鄞之手中的剑开始嗡嗡作响，他神色一凛，只是瞬息之间就拔剑转身，将卿伶护在了身后。

    而他的剑也因为跟佛珠碰撞，发出了刺耳的一声铮鸣。

    卿伶从林鄞之身后探出头，只见故妄一手提着点头，一只手上转着几颗佛珠，显然是刚被弹回去的那几颗。

    故妄视线落在卿伶探出的脑袋上：“过来。”

    卿伶拉着金渊就要走出去，却被林鄞之抬手给挡住了。

    他微微偏过头，神色冷清，话也是冷的：“既没了任务，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此时的林鄞之衣服上有冷香，像是被他整个人浸染的一样，话时的语气好像也与从前不同，更有距离感了，一般修为高深的人似乎都会有这种朦胧感。

    卿伶只是惊讶了一下他如今修为居然涨得如此之快，但却没有在他身后多待。

    “可能有什么误会。”卿伶，“我是与他一路的。”

    林鄞之话里话外都是为自己好，卿伶也不会不是好歹。

    故妄勾了下唇，视线随着卿伶而动，待她走到了自己身前，便将买来的点心随手塞进了她的怀里。

    “听到了吗？”他掀起眼皮瞧着林鄞之，“一路的。”

    林鄞之不发一言，甚至都没理故妄，只是看着卿伶。

    故妄轻轻碰了碰卿伶的肩膀：“带木头先过去等我。”

    卿伶哪敢将这两人单独放在一起，不准她前脚走了，后脚这愹城都要被拆了。

    “这里是鬼市。”她抱着点心平静地，“你们要在我的地盘上闹事吗？”

    两人：“······”

    真被自己对了。

    卿伶无声叹气，这以后日久天长的，总不能见面就。

    “林道长，你应该误会了。”她认真道，“我不会再让他伤到我的，谢谢你的好意。”

    其实她大概有些了解了。

    林鄞之作为正道之光，既然之前一直将自己如何为故妄做的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会觉得自己在故妄身边会很危险，他比无尘山的人都还要有善心，加之在总局那一趟，这会儿多半也是来“拯救”她于水火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卿伶才不会让自己吃亏。

    卿伶转头对故妄道：“我们走吧。”

    故妄非常地听话：“好啊。”

    他跟在卿伶身边，慢慢地随着她朝外走，竟也是一点也没有回头看，也没有再同林鄞之吵起来，而林鄞之或许是被服了，也没再跟上来。

    卿伶松了口气，什么为她而来这种话，让人压力太大了。

    眼看着两人走远再没有回头，林鄞之无声握紧了剑柄。

    “师兄！”

    听见声音，林鄞之却没动，直到古雨嫣走上前来：“师兄怎么走的这么快？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无事。”

    嗓音清冷，好像没有一点起伏和异样。

    古雨嫣笑了下：“那就好，方才听人在这里看到了故妄，我与无期寻不到你有些担心。”

    “是啊。”无期从后面走上来，如今的他与之前入门时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若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凡人，那么如今的他却已经有了修士的出尘，五官长开了不少，已然是个清俊的少年郎。

    “没事就是好的。”他温声，“师伯的事可办好了？”

    “嗯。”林鄞之将剑收了起来，“我还要在这里待几日，你们先回。”

    古雨嫣一愣：“不是已经办完事了吗？”

    但林鄞之却没有了要多的意思，而是朝着外面走去了。

    无期轻轻拉了一下古雨嫣的衣服：“师伯或许是还有其他事。”

    古雨嫣顿了顿，很快跟了上去：“师兄，既然如此那我与无期陪着你吧。”

    “现鬼界无主，有些乱。”无期也，“我与师父陪着您，多少有些照应。”

    林鄞之头也不回：“不必。”

    原本要跟上的两人硬是被他这句话给定在了原地，这是修为压制，根本反抗不了。

    待林鄞之走远了，古雨嫣才微微垂了下眼：“师兄这半年来越来越与人疏远了。”

    无期笑了一下，目光有些深，轻声：“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古雨嫣本欲什么，但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转而问：“我们真要回去吗？”

    “故妄许久不去无尘山，师伯定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无期若有所思，“他的剑出了鞘，许是遇上了。”

    片刻后，他摸着自己的剑，低声道：“你有没有可能，是那个人回来了。”

    那个人····

    古雨嫣：“鬼主？”

    “嗯。”

    古雨嫣忽的想到以前林鄞之每次遇上卿伶时的不同：“师兄一直很在意她，若是真的，那留在这里也不奇怪了。”

    无期略微有些诧异，他转过头：“你他很在意鬼主？”

    “嗯。”古雨嫣神色淡了些，“初次见面时就在这里，他出手帮了卿伶。”

    “每次遇到卿伶，师兄都对她很在意。”

    无期垂眸：“但我遇上你们时，那会他们好像没有很熟。”

    “这才奇怪。”古雨嫣疑惑，“为何素未蒙面时师兄就要出手帮她，就算是之后交集也不多。”

    无期：“是有些奇怪，而且一个掉进魔缝的人怎么会回来呢？”

    他重新抬头看着林鄞之离开的方向，忽的道：“如果她真的回来了那才好，我们去看看。”

    -

    禁涯。

    卿伶整理着自己买来的东西，一边想一边觉得奇怪：“我总觉得林鄞之变了许多。”

    故妄懒洋洋地应声：“嗯？”

    卿伶不出来那种感觉，她看着故妄，忽的灵光一闪，就好比故妄。

    以前的他还未入魔时身上就有邪性，完全入了魔以后那邪性就全然暴露出来，就像是在魔界三界山下被束魂链束缚住的他，非常地有压迫感，也很骇人。

    而林鄞之却是相反。

    卿伶注意到，之前他似乎是想笑，却又没能笑出来，脸上像是僵硬了一般。

    过往的他本就是雪山上的高岭之花，可望不可及，现在这高岭之花就更是像被一层冰给冻住了，更为遥远。

    故妄倒还是有全然入魔之分，难道林鄞之身上也有这种法吗？

    正道之首的光照在他身上，正道第一人？

    难道每个人变强了，都会如此吗？

    卿伶缓缓道：“就好像是你的另一个极端。”

    只不过，故妄是那个入了魔的极端，林鄞之则是相反。

    故妄把玩着佛珠的动作顿了下，低笑出声，眼底却没有笑意，他掰过来卿伶的脸，自己凑了上去：“看看。”

    卿伶被掐着下巴：“什么？”

    “仔细看看。”故妄似笑非笑地：“哪里像？”

    卿伶：“·····”

    她摇头挣脱了故妄的手，揉揉自己的脸：“又不是长得像。”

    “其他也不像。”故妄摩挲着自己的指尖，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很是享受似的，语气却带着些不屑，“别拿我与他相提并论。”

    “我会不高兴。”

    故妄是真的很不喜欢林鄞之，方才在愹城也算是给自己面子了。

    要是以往，就算是在禁涯上，她的地盘，故妄都会不管不顾跟他起来。

    这么想着，卿伶觉得故妄也算是成长了，她：“我只是举个例子。”

    “那也不可以。”故妄俯身揉了下她的头，直视她的眼睛，“在你眼里，我只能是我，知道吗？”

    罢，他又很快地直起身收回了手，回到了自己的安全距离：“阿伶，今日就算了。”

    他挑着眉，缓缓道：“日后不要与他在一处，若是被我看到了，那我可能会很生气。”

    他看着卿伶脖子上一直被她着消不去的红痕，意味深长道：“一生气了，或许会让你害怕。”

    卿伶抬眼，轻轻蹙眉：“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故妄一噎，失笑：“是在同你商量。”

    “怎么，在你想清楚之前，还不许我吃个味？”

    卿伶：“······”

    是她一时还没转过弯来，下意识想用以前的思考方式来想故妄。

    她转过头，抿抿嘴不话了。

    故妄低笑一声，忽的听到这人声道：“许一点吧。”

    故妄：“·····”

    他无声咬了下牙，走了出去。

    夜里，卿伶道了声晚安就回了自己的那张床上，许是故妄买的床太舒服了，她接连这几日都睡得非常沉。

    自然也不知道，有个人又轻车熟路地站在了自己床前。

    故妄倚在床头，指尖缠绕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发与自己的缠在一起又丝丝解开，又缠在一起，不厌其烦。

    好久以后，他俯身埋在了卿伶的颈间，卿伶在脖子上涂了不少药膏，一股子药味。

    故妄此时黑瞳已经变成了红色，轻嗅着那药味，竟然也觉得是香的。

    他轻笑一声，唇贴在那个位置低声道：“傻子。”

    话是这么，这次却没有再用力了，只是好一会儿才离开。

    这次他很快就出来，却没有回到自己的床上，而是径直出了洞穴，离开了禁涯。

    而在离禁涯不远处的枯林中，那里早已经立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听到动静，林鄞之回过头来。

    只是瞬间，一颗佛珠就朝着他的眼珠子了过来，林鄞之很快闪开，持剑将那佛珠砍成了两半。

    故妄一步一步走近，红衣在残月下显得格外地渗人：“我是不是过，她是我的人。”

    林鄞之白衣似雪，语若冰霜：“她不是所有物。”

    “你不该让她回来。”林鄞之看着他，“既回来了，我不会再让她继续在你身边。”

    “你不配。”

    作者有话：

    很抱歉，我回来啦。

    想了很久，剧情还是一点一点的发展的，大家先不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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