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大宅门里的童养媳23 寒来暑往
“光明之声广播电台, 现在为您播音了。今天是1927年8月5日,南昌战事余波尚在…”
“光明之声广播电台,现在为您播音了。今天是1928年12月30日, 昨日张学良将军宣布“东北易帜”…”
“光明之声广播电台, 现在为您播音了。今天是1931年4月20日…”
寒来暑往, 一转眼,五年过去了。1931年的上海不太平静,而光明之声一直在。
不过,今天的广播有些不一样, 在本该播放广播剧的时间突然加播了一条由播音主任绮梦亲自播放的寻人启事。
“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临时加播一条寻人启事, 江西赣南周少山先生急寻在上海的表兄李侠,家中一切皆安,春暖花开盼兄归。”
寻人启事连念三遍,广播剧才正常开始播放。
广播一字不落的播完, 林决看着手里的加播单一点点烧尽, 转身离开了光明之声广播电台。
车上, 林决看着街上的人群有些走神。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平静空气下血腥气暗暗涌动。
作为历史的已知者, 林决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战斗,五年间, 她利用自己的身份, 参与了上海地下党的许多工作, 像这样传递情报的工作对于她来, 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可现在他们中出现了一个叛徒,一个大大的叛徒。
整个上海地下系统都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像林决这样身份极为隐秘的, 被要求停止一切工作保持静默,等待呼唤。还有一大批同志要尽快离开上海,越快越好,比如,暇梦。
车子刚一驶入云中路林决就发现马路两边多了许多“闲人”,探头探脑的,目标都是林公馆。
看样子这帮人还不死心啊。
林决瞥了一眼远处那群人冷哼了一声进了家门。
老管家仁叔笑眯眯地迎上来,轻声在林决耳边了一句:“姐,外面不太干净。”
林决看了眼窗台,吩咐仁叔:“把杜鹃花搬回来吧。”
杜鹃花是暗号,杜鹃花不在了就明林公馆彻底被人盯上,不再安全。
“哎!”
仁叔应了一声,转身亲自去搬花。仁叔老了许多,他亲手培养出诗梦做了接班人,现在已经不大管外面的事情了,只专心在林公馆照顾着林决的生活起居,像这样的事情他都是亲历亲为的。
果然不出林决所料,外面的人已经耐不住了,林决刚回来,院门就被人轻轻敲响。
不过那群人倒是没像上次一样鲁莽的冲进来,院门开着,可那群穿着灰色制服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迈脚进来,最后只能三十多号人挤在门边,很有礼貌地敲起了门。
倒不是这群人素质高,实在是同僚们在林公馆吃的亏足够多,长了记性。谁都知道林老板抖抖脚上海也要跟着抖三抖的。
大家都是人精,所以都讲起了礼貌。
“我家姐要见你们队长。”
不过这么老些人干巴巴地挤在门口也不像样,仁叔的出现才叫他们如蒙大赦。很快,一个平头男子被人们推了出来。
本来隐身在人群里的男人低声啐了一口,堆了一脸的笑跟着仁叔进了院子。
林决正在院中的亭子里喝咖啡,刘队长老远就摘了礼帽开始弯腰了,嘴上还不忘寒暄:“哈哈,林老板,的这也是奉命行事,兄弟们都是粗人,要是扰到了老板,您见谅,见谅啊。”
刘队长就这样弯着腰撅着腚,连笑带地进了亭子,林决也不叫他坐,只是抬眼看了看他,笑了。
“刘队长最近公务繁忙,今天是来带我走的?”
林决这话的不是没来由,前几天就来了几个特务要带走绮梦,她涉嫌赤色宣传,最后直接被林决轰出去了。所以今天面对这位特务队长,林决才有此一问。
“不敢,不敢不敢。”
“谁不知道林老板您是上海总商会的常务理事,又是罗部长的干女儿…”
刘队长的话还没讲完,门口就响起了孟响的声音:“谁要带走我的未婚妻啊?”
见这位大爷也来了,刘队长都快哭了,他怎么还给忘了,林决还是船王孟响的未婚妻。
得了消息的孟响急匆匆地赶来,见林决好生生的坐着呢,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
见孟响来了林决立刻有些委屈地朝他招了招手,“快来,帮我壮壮胆。”
林决这一委屈可把孟响心疼坏了,他长腿一迈三步并作两步进了亭子,把林决揽进怀里,然后眯着眼睛看向刘队长。
一个二个都是这样,刘队长忽然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快到头了,“您,我…哎呀,您二位别逗我了,我哪敢在林公馆瞎折腾啊。”
天气不热,可刘队长一脑门子的汗,谁不知道上次那事闹到最后是局长登门道歉才算完,那个带队查人的周队长,他的风流韵事现在还被编成了广播剧在光明之声连着播呢,家都不敢回了。
他有几个脑袋敢得罪林决,可是上面那位顾先生的话又不能不听,事情还得办,要不没法交差。
刘队长在心里第一千次哀叹之后,腆着脸和林决起商量:“林老板,兄弟们奉命行事,您抬抬手,叫兄弟们进院子里转一圈就行。”
完,刘队长抱拳拱手好一阵求,求得林决不耐烦了,才抬了抬手。
刘队长如蒙大赦,嗷地一嗓子把门外那三十号人都叫了进来。
“来,把你们最近学的走正步,给林老板演上一遍!”
“站好了啊,正步走,一二!”
要这个刘队长也是妙人,他既不敢违抗上命,又不敢得罪林决孟响,最后索性把手下人叫进来给林决来了一场阅兵式,踢踢踏踏地在林公馆院子里一阵热闹,这就算是搜完了。
这帮子歪瓜裂枣平时作威作福惯了,还没干过这事,走了三圈就一个个的满头大汗,还真像是把林公馆翻了个底朝天一样。
刘队长一看,行了,样子有了时间也够了,麻溜的带着人就撤出了林家。
一口气撤到了路边阴凉地,刘队长才叫队伍停下来,开始耳提面命:“你们一个个的把嘴闭严,谁要是走漏了风声,咱们都别想好活。”
特务队都知道这事不好办,队长都发话了一个个赶紧应了。
正着,仁叔走了出来,递给刘队长一个木匣子,“兄弟们辛苦,林老板请大家喝酒。”
刘队长开木匣子一看,了不得啊,这些可够他们喝半年的酒。这下子里子面子都有了,刘队长在心里感慨了一遍林决会做人,带着手下欢欢喜喜地走了。
院子里,孟响轻轻摩挲着林决的手,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我没事。”林决笑着回握过去,“那边怎么样。”
“没问题了,晚上就能走。”
孟响已经正式接手了孟氏企业,在林决的建议下他大力扩展在欧洲和东南亚的生意,现在孟氏船业遍布海外,孟响也成了上海滩响当当的船王。
林决做的事情从不瞒着孟响,这些年有不少违禁的人和货都是通过孟氏船业输送出去的。
今晚上这最后一批疏散人员照例也坐孟家的货轮走。
是夜,一辆林肯车开出云中路,直奔郊区竹林,那里正是林决刚来上海时,帮着夏尔他们培训员工的地方。
的屋子里点着蜡烛,烛影憧憧,照得屋里人脸上更显得晦暗不明。
三梦都在,她们已经好久没这样聚在一起了。好像每个人都很忙,为了理想,为了生意,习惯了灯红酒绿见过了高楼大厦,现在又挤在这个的屋子里,蜡烛的光时明时暗,好像回到了当年在鲁镇的时候。
不知怎么的,几个人着着,就到了以后。暇梦要把侵略者彻底消灭;绮梦想着把光明之声传遍九州;诗梦则想替她家姐守好了钱袋子;孟响没有话,只是笑着握紧了林决的手。
烛影之下,林决眯起眼睛仿佛也看到了未来,“等到我们胜利了,国泰民安的时候,我就找一个不大不的院子,咱们住到一处,院子里要种上杜鹃花,等到花开,清风一吹,红彤彤的一片,多美啊。”
“会有那么一天的。”孟响拍了拍林决的手轻声,三梦也连连附和。
了一阵,暇梦靠着诗梦,眼角有些湿乎乎的,“姐,给我们唱首歌吧。”
暇梦一,诗梦绮梦也跟着起哄,就连孟响也眼睛亮亮地看着林决。
林决没办法,轻轻地哼唱起了《友谊地久天长》。
林决压低声音,用苏格兰语轻轻唱了一遍,又用中文唱了一遍。
“举杯痛饮同声歌唱,友谊地久天长…”
这首歌林决总唱,在离开鲁镇的船上她唱过,在收购了玉晴堂的时候她唱过,在把佟庆生送进监狱的时候她也唱过,如今要送暇梦离开,林决又轻声哼唱了起来。
“照顾好自己,想我们了就听听广播。”林决揽过暇梦,揉了揉她的头,“走吧,我们终会再见的。”
在夜色茫茫中,暇梦走了,去那个林决也想去的地方,去见那些林决也想见的人。
可是林决不能走,她的战场在上海,她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天边渐明,林决在竹林里站了一夜,孟响就陪着她站了一夜,两人染了一身霜。
“我还在。”
孟响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林决身上,林决摇摇头拒绝了,她轻轻一钻,钻进了孟响的怀里,靠在孟响肩膀上,“谢谢你。”
这些年孟响不止一次地向林决求婚,都被林决拒绝了,林决总时机未到。
孟响不知道这个时机什么时候才到,他只是沉默地陪在林决身边,无论林决做什么,都陪在林决的身边。
孟响在等着,等着时机到了的那一天,他要给林决一场盛大且空前的婚礼。
孟响确信,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历史的巨轮滚滚向前,世人的感情太渺了,轻易就能被压得粉碎。
“光明之声广播电台,现在为您播音了,今天是1932年,9月18日,大雨。今日的每日一歌是由听众点播的,《松花江上》。”
又过去了一年,街面上多了许多外乡人,市场里的菜价又贵了几分,当这首歌响起的时候,走在路上的行人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擦擦眼角,又匆匆离去。
随着东北沦陷,日本对中国的邪恶野心暴露无遗,像丰吉浩二这样早就布局下去的钉子们也开始愈加不安分。
丰吉商会这些年在上海的发展并不如预期,这叫丰吉浩二很没有面子。思来想去,丰吉浩二认定要想彻底掌控上海,乃至华东地区的经济命脉,就必须坐上上海总商会会长的位置。
因此丰吉浩二对总商会会长一职志在必得。
狠下心来的丰吉浩二或威逼,或利诱,手段尽出,在半年间取得了商会里大半支持,眼看着就要胜券在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