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惩戒 顾怀衍看出她眼神中的敬仰,对她……

A+A-

    昨日他派发月例时就注意到账目有问题,当时没有指出来,今日又仔细核查了一遍,果然被人做过手脚。

    云朵疑惑地翻了翻账本,问道:“有什么问题?”

    顾怀衍解释:“缺了几页,还被人为篡改过,手段并不高明。”

    擎苍寨抢来的财物都是统一按人头和功绩划拨给头目,再由头目按月发给手下人。银两自不必,若是珠宝摆件就由专人估算了价格再分配,头目可以自行典卖换成银两,也可以按折算价格抵扣掉自己应得的部分,留着自个儿用。

    云朵手下人不多,就四五十号人,她平日懒得过问财务状况,都交由王川理,没想到会出问题。

    云朵不太会看账本,她翻到最近一次从寨子总管事那儿领东西的记录,用手指着一行行看下来,逐渐皱起了眉头。

    上次邬铁在总库房清点财务时,她也在场,还看上了一块白玉竹节蝉镇纸,央着管事分到了她处,算自己留着,最近一忙倒把这事儿给忘了,可账本上并没有这块镇纸的记录。

    她抬头对顾怀衍:“确实有问题。”完随便唤来一个喽啰,吩咐道:“把王川给我找来。”

    喽啰领命而去,不多时带着王川回来了。

    王川敷衍地行了一礼,问云朵:“不知二姐找我何事?”

    云朵用手点了点桌上的账本,也不拐弯抹角,问道:“这次领的东西里,有一样白玉镇纸为何没有记录?”

    王川这才看清桌上放着的是账本,顿时有些紧张,含糊地:“定是记录的时候遗漏了。”

    云朵审视着他,问道:“东西在哪里?”

    王川犹豫了一下,态度恭敬了不少,道:“应该在库房,属下这就去找找。”着便想走。

    云朵意识到不妥,这块镇纸刚领来不久,即使王川私自截下,应该还没来得及出手,若他找出来再咬定是记录的时候漏掉了她也没奈何。

    顾怀衍突然出声:“除了那块镇纸,之前的账目也不对。”

    王川脚下一顿,愕然地看着他。

    顾怀衍在王川进来之前就起身候在了云朵身侧,这时慢条斯理地:“上个月哥窑出的金丝铁线碗与之前卖出的价格比起来便宜不少。上上月旧管和新收的数额除开发放的月例明显多余账本上记载的结余,有人为了账目上看不出来,就篡改了原始数额。至于再往前的,就不必我细了吧。”

    王川显然没料到顾怀衍会查之前的账,结结巴巴地辩解道:“上个月青瓷行情不好,只能低价出手,上上月改数额是因为之前算错了……我是个粗人,算账本来就不在行”。

    顾怀衍笑了笑,仿佛猜到他会狡辩,从容不迫地:“青瓷行情不好为何同为哥窑所出的玉壶春瓶价格却没降?至于账目上的数额,总管事那里有发放记录,稍加核对就知道有没有作假。”

    王川闻言彻底傻掉,一句话也不出,他敢作假是料定云朵不会去查账,却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

    云朵也有些惊讶,她只道顾怀衍做过参军,最多学学排兵布阵,没想到算账的事也懂。

    顾怀衍看出她眼神中的敬仰,对她展颜一笑,笑容中竟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

    云朵移开眼,清了清嗓子,对王川:“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王川醒过神来,虽然平日他未将这位二姐放在眼里,此刻却也怕得不行,唯恐她将此事捅到大当家那处。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央求道:“二姐,您饶了的这次吧,以后的再也不敢了!”。

    云朵不想生事,拢着手严肃地:“把你贪污的钱银补上,再罚值夜两月,这事我就不追究了。”

    话虽如此,心里也猜到这钱怕是要不回来了。

    果然,王川战战兢兢地:“这……这钱,没了。”

    “怎么没的?”

    “耍钱输光了……”

    云朵看了他一眼,冷冷道:“那没法子,只能交由大当家处理了。”

    “别呀,二姐!”王川磕头如捣蒜,“您要是把的交给大当家,那的命就难保了。”

    云朵叹了口气,这王川是邬铁给她指派的人,她基于对邬铁的信任从来没怀疑过王川,没想到他却胆大妄为起来。

    她当然知道将人交给张彪有什么后果,可事发突然她没清场,这边的动静引来不少喽啰围观,这事涉及他们的利益,她想大事化也不可能了。

    王川见云朵态度坚决,只好咬牙道:“这事儿是张允指使我干的!”

    事到如今他只好将张允供出来,凭着张允和二当家之间的关系,大当家或许会网开一面。

    云朵蹙眉,怎么哪哪儿都有他。

    她点了四个喽啰,吩咐道:“把张允带去大当家那处,他敢不去就用绑的。”

    被点到的喽啰面面相觑,这张允平日仗着他表叔是二当家就飞扬跋扈,他们都有些怵他,现在要他们去绑他,还真不敢下手。

    云朵催促了一声:“他们贪的可是你们的钱,不想讨回来了?”

    四个喽啰这才答了声“得令”,奔着张允的住所去了。

    云朵起身理了理裙摆,披上莲蓬衣,对王川道:“我们也走吧。”

    ……

    一个时辰后,云朵离开聚义堂,神色有些郁郁。

    张彪得知王川和张允贪污银钱的事后勃然大怒,钱都被两人赌钱逛窑子耗光了,追是追不回来了,便命人一顿板子将两人了个半死,又罚了一年月钱,这事儿才算了结了。

    云朵只是行使自己的职责,张彪惩罚的轻重她并不关心,见事情了了便准备离开,张彪却将她单独留了下来。

    张彪对她处理这件事的方式十分不满,认为她应该低调处理,不该弄到人尽皆知。

    按张彪的意思,张允毕竟是李旭的表侄,如果云朵私下告知他,他看在李旭的面子上给两人一个警告,再象征性地给点惩罚这事便过去了,可现在事情闹大了,他就必须公事公办,虽然手下留了情,但张允被得只剩半条命,李旭要是知道了恐怕会心生埋怨。

    云朵自然清楚张彪的想法,可事已至此,她对张彪的责备也只能受着。

    云朵受完训斥从聚义堂出来,天已经全黑了,先一步离开的顾怀衍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灯笼在院门外等她。

    见云朵出来,顾怀衍抬眸一笑,笑若清风朗月,行云飞絮,在漫天白雪中显得尤为迷幻。

    云朵抬脚缓缓走到他身旁,接过他递来的伞。

    两人各自撑伞在雪夜默默往回走,开始还隔着三尺的距离,后来云朵发现灯笼的光根本照亮不了眼前的路,就慢慢靠得顾怀衍近了。

    再后来,云朵脚下一滑,她本做好摔个“狗啃雪”的准备,却被顾怀衍眼疾手快地扶住,这一扶顾怀衍手中的伞便松开了,待再要找时,已被风刮进黑夜寻不见了。

    云朵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待稳住心神后,一眼瞧见顾怀衍头上落了雪,她急忙将伞高高举起,往他头顶移去一半,顾怀衍一哂,接过伞柄,将伞面大部分倾斜在云朵头上,两人这才继续往回走。

    云朵的肩头几次擦过顾怀衍的胳膊,她紧张到几乎同手同脚,正想着找点话题缓解尴尬,还未开口便听顾怀衍问道:“方才大当家可是责骂你了?”

    他能感觉到云朵从聚义堂出来就闷闷不乐。

    云朵点点头,将张允与二当家的关系一,顾怀衍便明白了其中原委,颇为自责:“这件事是我处理的不够周全。”

    云朵丝毫没有责怪顾怀衍的意思,道:“与你无关,你事先并不知晓张允也参与了贪污,而且这事我还要谢谢你,你本可假装不知,却还是一查到底,到底还是我的失职,手下人做假账我竟毫不知情。”

    其实云朵心里还是有些烦恼的,本来她的处境就比较艰难,现在又开罪了李旭,还惹得张彪不高兴,以后怕是更得心翼翼了。

    想到这里,她嘀咕了一句:“希望张允不要在二叔面前告我黑状,二叔那人记仇得很,指不定就找个由头原样揍我一顿。”

    顾怀衍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幽幽道:“那你当初揍张允的时候就不怕他告你状?”

    他的自然是云朵看不惯张允欺辱他出手相救的那回,他这一提醒,云朵恍然道:“你不我都忘了,原来这梁子早就结下了。”

    之前顾怀衍只当云朵是在教训手下,没太放在心上,如今看来他这人情欠大了。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顾怀衍知晓云朵是个不愿生事的人,平日行事瞻前顾后,唯恐得罪人,上次却为他出手了张允,这倒让他又生出几分感激来。

    他觉得云朵就像个矛盾体,明明是活泼开朗的性子,却又谨慎微,让人捉摸不透。

    他不知晓云朵的经历,自然理解不了她的反差。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不知不觉间回到了云上,顾怀衍收了伞,目送云朵进屋后才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