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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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良,确实是一件很可贵的品质,但如果善良会让我任人宰割的话,我宁愿不要善良。”

    落地窗外的日光大肆地挥洒进来,照耀得整扇落地窗一大片刺眼的光亮,而墨一帆修长挺拔的黑色身影屹立于耀眼的白光中,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阴寒冰冷,将白光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楚安有些恍神地眨了眨眼睛,感到嗓子眼有些干涩发紧,不由自主下咽了一口唾液,轻轻地道:“这几天我会盯着那边加班加点干活,这一块你不用操心。”

    墨一帆依旧站在白光里,没有回头:“辛苦了。”

    楚安随即嗤笑着将办公桌面上的一支笔,精准地掷回笔筒中,发出一声脆响:“我们俩之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也是在为自己赚钱。”

    听到这里,墨一帆微微侧身,半张俊脸对着楚安的方向,语调不咸不淡:“我不是跟你辛苦了,这句话请帮我转达给斯蒂安的各位。”

    楚安嘴角一抽,悻悻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胸前的领带,边往办公室门处走去,边朝身后随意地挥了挥手:“会一字不漏地替你转达,我走了。”

    墨一帆回身走到办公桌前,坐回轮椅上,按了桌上的电话内线:“林。”

    楚安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墨少忙吧,不用叫林送我了。”

    墨一帆淡淡地扫了楚安一眼,那个眼神仿佛在告诉他不要自作多情了:“帮我找周梓辰问一下墨太太今天什么时候下班?我过去接她。”

    一只脚踏出办公室的楚安:“……”

    正要回呛墨一帆的楚安,看见墨澜清出了电梯,正往这边走来,脸上笑容立即痞气起来,放浪不羁地回头朝墨一帆飞了一个吻:“墨少,记得要赴约噢,各色美人随你挑。”

    看着忽然之间抽风的楚安,墨一帆莫名其妙:“……”

    直到楚安随意地朝外点了下头,施施然离去后,墨澜清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时,墨一帆才明白楚安抽风的原因。

    墨澜清显然听见了楚安刚才的话,垂在身侧的手握了下拳,随即松开,敲了敲开的办公室门:“叔,有没有时间,跟你聊一下城西那个项目的事。”

    墨一帆眸底快速地划过一道精光。

    墨澜清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墨一帆微蹙着眉心,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按了电话内线:“林,财务部会议还有多久?”

    虽然只同墨一帆隔着一道墙,林文森依旧一丝不苟地朝着电话回答道:“墨总,十五分钟。”

    墨澜清脸色一松,抢着答道:“叔,我不需要占用太多的时间,只要几分钟。”

    墨一帆理了理袖口,绅士地朝墨澜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墨澜清进了办公室,随手关上了门。这一个动作似乎把办公室内的空气与外部完全隔绝开来,一股静谧的气氛在墨一帆和墨澜清之间蔓延。

    墨澜清沉默着拉开椅子坐下,盯着墨一帆搁在办公桌上的手,一时间居然找不到什么话作为合适的开场白。

    在来墨一帆办公室之前,墨澜清给自己做了极其久的心理建设。之前因为城西项目成立事业部的事情,与墨一帆闹过一些不愉快,后面在公司内基本没有再交流过。

    这次来找墨一帆,墨澜清已经坐好了吃闭门羹,或者接受一番冷嘲热讽的准备,现在忽然轻松顺利地与墨一帆隔着一张办公桌坐下,反倒令墨澜清多少有些无所适从了。

    墨一帆捏着钢笔,轻轻敲了几下桌面,提醒道:“十五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一分半。”

    墨澜清咬了咬牙,正视向墨一帆的眼睛:“叔,城西那个项目在政府审批上出了一些问题,我知道你在政府方面有些关系,希望你能帮个忙,疏通疏通。”

    墨一帆闲适地将背脊靠在轮椅椅背上,两手懒散地搭在扶手上,眼神平静如寒寂的东夜:“城西项目,董事长已经过会给百分之百的支持,你碰上了问题怎么不去找董事长?”

    碰到问题就去找墨老爷子?

    别开玩笑了。

    城西项目得好听点,是墨老爷子给孙子上位铺路;得不好听一点,是一块墨老爷子淘汰继承人的试金石。这次机会降落在墨澜清身上,如果墨澜清没有借势而起,他将基本淘汰在墨老爷子设置的继承人门槛之外。

    而继承人的必备条件之一,不是提出问题,而是解决问题。

    墨老爷子嘴上得这么好听,会全力支持城西项目,可至项目动工为止,基本处于眼看手不动的局面。

    墨澜清嘴唇微张,不易觉察地深吸了一口冷气,维持着面上神色不会到皲裂的地步:“叔,你难道还不清楚董事长的用意吗?这个问题对于你来,只是一个问题,但摆在我面前,我是怎么也不能请董事长出面帮我摆平的。”

    墨澜清这一番话,可以算是得十分诚恳了,在墨一帆面前率先示弱,也是对墨一帆的一种试探,能否在墨氏大权还没有确定落在谁手里前,先同墨一帆这位昔日呼声最高的准继承人达成一定程度上的联盟。

    墨一帆把墨澜清话里的深意听得明明白白,但他不能表明自己听得明明白白,只是在同墨澜清太极:“董事长有什么用意我们哪里揣测得到。在公司里,无父子祖孙,只有上司和下属。作为下属的我们只要把董事长交代的任务完成就行了。”

    “所以,叔……”墨澜清不由身子向前倾了倾,尽量不泄露自己内心的急切,“你能不能……”

    墨一帆淡淡地笑了笑:“我在政府方面的关系早已经派不上用场了。他们不分管这一块的事务。抱歉,这一回,我帮不上什么忙了。”

    墨澜清眼里的光火立即黯淡下去,搁在办公桌边手用了点劲,不甘心地望着墨一帆:“叔,我是你侄子。平日里,在董事会上,对于各大决策的表决上,我和叔的意见基本是趋同。我觉得我和叔没有根本的冲突,只是希望在墨氏能站住脚……”

    墨一帆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声。

    墨澜清在墨氏任职的时间不长不短,怎么没有从他那个精于算计的母亲学到一星半点儿,还有这么天真的心思。

    墨澜清,你只是希望在墨氏能站住脚而已,但我不一样,我要的是整个墨氏!

    看来,平时坐轮椅坐多了,还真让人觉得自己是一个废人了。

    墨一帆舒展手臂,搭在办公桌桌面上,指尖在宽大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一下一下的,清晰落入墨澜清的耳朵里,给他了一种错觉,仿佛在那一刻,恍然间,时光回溯到多年前上学的时候。

    自己还是个叛逆期的孩子,不服父母管教,可唯独对大自己不了几岁,作为叔的墨一帆心生畏惧。成年后的墨澜清回忆起那段时光时,把那一切归功于墨一帆当时已经成功地取得了墨澜清渴望拥有的一切。

    而墨一帆获得这一切的手段,在父母的言辞下,描述得令当时还年幼的墨澜清不寒而栗。

    眼前的墨一帆虽然坐在轮椅上,平日冷淡寡言,可偏偏让墨澜清总是回想起年幼时受到的心理阴影。

    墨一帆淡淡的目光朝墨澜清身上笼罩过来,嘴角虽然在笑,但眼里没有丝毫笑意:“可是,我应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帮你呢?或者……”

    墨一帆换了一个更加懒散的坐姿,像一头在太阳底下慵懒酣睡的雄狮,语调悠悠扬扬:“我换一个更加简单明了的法,你凭什么要求我去帮你呢?”

    等到最后,墨澜清已经忘记自己了什么话,做了什么表情,甚至不记得自己如何仓皇之下,与墨一帆辞别,退出他的办公室的。

    只记得在关上墨一帆办公室门时,听到墨一帆。

    “澜请,今天当作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

    一瞬间,墨澜清所有男人的自尊心分崩离析。站在办公室门口,看向墨一帆的身影,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渺和无力。

    墨澜清喉结迅速滚动了一下,像是把长久以来所有的怨气和不平,在这一刻全部抒发:“叔,心语是个好女孩,请你好好待她。”

    墨一帆眉目微敛,敲击在红木桌面上的指尖停顿下来。墨一帆似笑非笑地望着墨澜清这苍白单薄的回击,像看着一个愚钝得无可救药的人。

    墨一帆连话语的尾音都挂着寒冬腊月的冷峭:“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二课。心里不要藏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惦念。东西是这样,人也一样。”

    墨澜清握着办公室门把手的手一松,办公室门自动无声地合上,将两人的视线彻底截断。

    候在办公室外,准备提醒会议时间要到了的林文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有礼有节地朝墨澜清点了点头,随后越过他,轻叩了办公室门几下。

    墨澜清在听到墨一帆的声音之前,立刻转身,迈开了步伐,离开这个令他压抑的地方。

    云修瑶给唐心语电话的时候,唐心语刚刚好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

    云修瑶略微不满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喂心语宝贝,你家那位走了没?如果没走的话,你找一个借口溜出来。我另外找了一家餐厅,我们不带他。待会我微信上发定位给你。”

    唐心语见云修瑶和墨一帆这两人不对付的样子,颇为无奈,活动了下筋骨:“放心,走了,走了,早走了。刚好我事情也做完了,我现在过去找你。”

    唐心语交代了周梓辰几句,乘电梯下了地库,按着云修瑶发来的微信定位,找到了那家餐厅。

    一进餐厅,还没等唐心语将包放好,云修瑶就开始喋喋不休数落着墨一帆的这个不是,那个不是。

    “你你家那位是不是有毛病?我跟你是什么关系?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谁认识谁更久?他凭什么吃一顿饭都要跟我争你?你们朝夕相对,同床共枕,还不够吗……”

    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回御龙首府的唐心语:“……”

    唐心语在心里默默回答道:确实很久没有朝夕相对,同床共枕了。

    云修瑶显然对墨一帆拿孔鸣威胁她的事情耿耿于怀,也没有理会唐心语有没有应和她,反正就是边翻着菜单,边抒发着自己内心强烈的不满。

    “我跟你,要不是因为你跟他已经领证结婚了,我还非得刁难他几回,让他好好知道一下,到底在你心里,我和他谁的分量更重。”

    唐心语:“……”

    有一种,两个朋友互相争夺最心爱玩具的错觉,是怎么一回事?

    “看他下回再这么不识趣!我和你吃一顿饭怎么了?他已经一日三餐与你吃了那么多顿,还差今天中午这一顿?”云修瑶得都有些口干舌燥了:“吐槽得我舌头都快抽筋了。加一扎玉米汁!”

    “还有啊,你也是一样。你能不能好好管教管教你家那位,拿出点我们铁娘子的威风出来。你不把墨一帆好好管教得服服帖帖的,我还真是出不了这一口恶气……”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先就点这几道吧,我们俩人也吃不了那么多,你不是正在减肥吗?”为了阻止云修瑶喋喋不休,抱怨得没完没了,唐心语抢过菜单,随意点了几样看起来可口的菜色,直接电子下单。

    “心语宝贝,我是在跟你认真的。才这么一点事,你家那位还要心不甘情不愿的,搞得有人要抢走他老婆似的。”

    云修瑶在积极地给唐心语出谋划策,“你就要利用这一点,好好地整治他,让他指东不敢往西。这样才不会出现第二个唐瑞峰。”

    唐心语端起茶盏的手一顿,对狗头军师云修瑶的驭夫之术哭笑不得:“我你,自己连一个孔鸣都搞不定,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你也不怕误人子弟啊。”

    云修瑶像被戳中了软肋似的,在餐桌底下,踢了唐心语的凳子一脚:“啧啧啧!我你们真是够了!你家那位就算了,反正也是一只黑心老狐狸,现在就连你都学会拿这一点来嘲笑我了。”

    唐心语一本正经:“我没嘲笑,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还没嘲笑!我看你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快变成跟你家那位一样的黑心狐狸了。真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重色轻友,有男人没朋友!”

    “住,住,连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唐心语捏起餐桌上一块餐前点心,直接塞到云修瑶的嘴里,才觉得,耳朵旁边安静了不少。

    云修瑶费劲地咽下了塞在嘴里的糕点:“算了,不同你这个没良心的了。我去一下洗手间。”

    “快去快去,省得在这里嘀嘀咕咕的烦人。”

    唐心语假意嫌弃地朝云修瑶挥了挥手,催促她赶紧出去。在等上菜的间隙,唐心语这才有时间掏出手机,好好欣赏一下微博上的盛况。

    “砰——”

    正在唐心语享受一大波彩虹屁中时,突然听见包厢外传来一声巨大的东西碰撞的声音。

    唐心语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哪个服务员上菜的时候不心碰上了,可随后没多久,就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个声音出自于,刚刚去洗手间的云修瑶。

    云修瑶标志性的大喇叭和霸气侧漏,唐心语再怎么样都不会听错。

    唐心语眉头一跳,立即出了包厢,看到走廊的那一头,有几个人围在一起。云修瑶两手叉着腰,踩着高跟鞋,首当其冲,活脱脱一个骄傲蛮横的千金大姐。

    唐心语快步走了过去:“怎么了这是?你上一个洗手间都能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云修瑶抬眼一看,唐心语正往这边走过来,心里一急,不太愿意唐心语走过来掺和在这些事情里,情急之下,推开了堵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的肩膀。

    “啊!!!!!”

    站在云修瑶面前的女人,身姿娉婷袅袅,形态弱柳扶风,娇弱无力地撞在墙壁上,一只胳膊翻了放在墙边的花盆。

    云修瑶见唐心语离这里只有几步之远,眼见着躲也躲不过去了,干脆停下了脚步,饶有趣味地盯着跌坐在地上的女人。

    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你当富太太之前,是专业碰瓷的吧?!”

    唐心语顺着云修遥的视线望过去,眼底先是一愣,随后有些觉得厌烦。

    有些讨厌的人或者是事,怎么就如同一些不识眼色的苍蝇,挥都挥不去,赶都赶不走?!

    一身珠光宝气的何碧莲,有些狼狈地扶着墙起来。碎的花盆里,泥土翻了出来,有些泥土沾染在何碧莲的衣摆上,异常的醒目。

    何碧莲看向随后走过来的唐心语,心里略微诧异,迅速恢复温婉。这是自唐瑞峰和林彤离婚后,何碧莲第一次与唐心语正式见面。

    何碧莲手指握紧了手里的提包,朝唐心语露出一抹白莲花似的,娇弱的微笑:“心心,你也来这里吃饭呐……”

    唐心语脸上的笑意淡了很多:“何女士,我不觉得我们之间关系有亲密到,可以做这个称呼的地步。你还是叫我墨太太吧,听起来更顺耳些。”

    墨太太?

    云修瑶有些惊讶地瞧了唐心语一眼,对于唐心语这个下意识脱口而出的称谓,感到值得十分深究。

    看来,唐心语与她家那位的感情,超乎出她的预料之外。

    何碧莲脸上的笑意一顿:“心心……嗯……墨太太,你这样实在是太见外了。我知道你因为,你爸爸和你妈妈的事情对我有些偏见,我能理解你。我和你爸爸刚开始的时候,我内心确实有过矛盾,有过挣扎,也知道这么做不太恰当,可是有些感情实在难以控制……”

    听着何碧莲的内心独白,云修瑶的牙关咬得咯咯响,真想扬起手,狠狠地给何碧莲这个不要脸的白莲花一个巴掌时,唐心语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手。

    下意识躲了一下的何碧莲,眼见到唐心语的这个姿态,以为这是唐心语对她情感缓和的信号,更加卖力地洗白自己了。

    “我和你爸爸一直希望把对你和林彤姐的伤害降到最低。你爸爸和你妈妈之间的感情,已经形同陌路了。不论我有没有出现在你爸爸和你妈妈之间,他们俩分开,是事情的必然。

    可是你爸爸还是认你这个女儿的。我不希望因为我,你爸爸和你之间关系搞僵。以后,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会多一个母亲,多一个妹妹,但你爸爸对你的爱也不会减少,这样不是很好吗?”

    云修瑶清晰地嗤笑了一声。

    唐心语双手抱臂在胸前,挑了挑眉,眼底里是啼笑皆非,朝着何碧莲反问道:“如果换作你是我,你觉得这样很好吗?”

    云修瑶接过话头:“心语,你跟这种人白费什么口舌?这种人的良知都喂了狗了,你同一个没有良知的人,讲得清楚道理吗?依我看,就应该二话不上去左右开弓,到她不敢出现在你面前添堵为止。”

    唐心语眉目含笑,继续对何碧莲假设道:“如果你真的认为这样子很好的话,那我会为唐瑞峰挑选一位年轻貌美的女人,在你和唐瑞峰共筑幸福爱巢的时候,与唐瑞峰恩恩爱爱生下一儿半女。这样,你不是多了好几份儿女的爱了吗?”

    何碧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靠着墙面的背脊,只觉得一阵寒凉。

    女儿给自己的父亲找三?

    这样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可看唐心语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好像只要她敢一个“不”字,唐心语立马可以捆一个女人送到唐瑞峰的床上。

    或许还不用绳捆,只要风声放出去,立马会有不少女人排队来报名。

    毕竟,前面就有和何碧莲这个成功的事例,在激励着一些没有道德底线的女人。

    何碧莲勉强地从脸上挤出一个单薄的笑容:“你……你不用故意这么……我相信瑞峰,他不是这样的人。”

    唐心语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当年,在你插足于我妈妈和唐瑞锋之间的感情时,我妈妈也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换在人老珠黄的你身上,又没有儿子傍身,你觉得唐瑞峰对于你的感情,又能深厚几分?你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还是太低估唐瑞峰对于新鲜感的渴望度了?”

    何碧莲瞳孔骤然紧缩,心神一震,急忙抓住唐心语的两臂,情绪激动起来:“是你!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不是你在背后指使着老杨,夺走了我的儿子?”

    唐心语面无表情地挣脱开了何碧莲的手:“你都了,那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在哪里你这个当妈妈的都不知道,你还问别人?”

    “一定是你!老杨他没什么人脉,不可能请到这么好的律师,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带着杨思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碧莲被唐心语的话刺激到了,开始有些斯歇底里。

    “老杨他跟我离婚,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带走杨思睿。他一定知道杨思睿在唐瑞峰眼里十分重要,所以他选择带走了他,就是为了报复我。他不愿意看到我顺顺利利地嫁给唐瑞峰!”

    实在话,原先唐心语还觉得自己帮助老杨,让杨思睿和何碧莲母子分离的做法有些残忍,可看到何碧莲眼底里的疯狂,话里话外的重点无不在于,自己失去了杨思睿这一个重量级的筹码后,自己当唐太太的道路受到阻碍。

    唐心语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好事。

    在老杨与何碧莲的离婚案中,因为何碧莲作为过错方,老杨分得了不少财产,足以供老杨和杨思睿后半生衣食无忧。

    老杨离开之前,只是委托了那位离婚律师带给唐心语一句“谢谢”。

    唐心语知道,老杨是彻底下定决心,要带着杨思睿,远离这一切的是是非非,给杨思睿一个新的成长环境。

    唐心语忽然觉得,何碧莲这个人是有些可怜的。

    真正爱她的人,伤心远离。而何碧莲还在固执着守着一个虚荣的梦境,期待着自己成为豪门富太太的那一日早日到来。

    孰不知,唐心语早已做出决定,将唐瑞峰的富贵路彻底葬送。

    想到这里,唐心语对何碧莲已经没有什么再谈的必要了。一切都是自食其果。

    唐心语挣脱开何碧莲的手,回头对云修瑶:“走吧,菜应该都上齐了,别等菜凉了。你不是还点了几道你想了很久的菜色吗?”

    就在唐心语回头的时候,何碧莲不知哪来的一股劲冲到脑海里,一把猛地抓住唐心语的手臂,剧烈地摇动,厉声哭诉,犹如一个痛失爱子的母亲:“你怎么能这么恨心啊!思睿可是你的弟弟,你居然敢这样子对他!你你是什么居心?你是不是害怕思睿会分唐家的财产?!”

    唐心语被何碧莲这么一剧烈摇动,身体失去平衡,身体向旁边摔去。

    云修瑶看见了,急忙扯住唐心语的腰,要拉起唐心语。谁知何碧莲用力一推,唐心语连同云修瑶两人“哐当”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

    “妈蛋!老娘的脑壳啊!”

    一阵天旋地转,唐心语只听见云修瑶痛苦地一声,连忙爬起来一看。云修瑶垫在自己的身下,头刚好敲在破碎的花瓶片上。

    唐心语顿时手脚发凉,脑门都在冒着冷汗,心翼翼地扶起云修瑶,手摸向云修瑶的后脑勺,一片湿漉漉的。

    唐心语脑海里“嗡”了一下,颤抖地将手拿回来一看,掌心里全是鲜红的血。

    原本还想自己站起来的云修瑶,一看见唐心语手掌心上的血,两眼一瞪:“妈呀,快拿开,我晕血……”

    还不等唐心语将手拿开,云修瑶已经手脚发软,直接瘫在唐心语的肩上。

    唐心语呆滞了片刻,朝旁边围观的几个人大喊道:“你们谁,快点帮帮忙叫救护车!”

    餐厅经理听到了动静,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拨开人群,一看到被围在中间的三个女人,哪个不是最近闵城的新闻中心,受到惊吓得一时不知如何办才好。

    唐心语指着他:“你是这家餐厅的负责人对不对?过来!帮我架起她送到医院去。如果云家大姐在你们餐厅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餐厅以后也别想再开门做生意了!”

    餐厅经理如梦初醒,赶紧指挥服务人员,电话叫救护车,一边吩咐人送来干净消毒过的毛巾,捂住云修瑶不停冒血的后脑勺,同唐心语一起,把云修瑶抬到餐厅门口。

    场面混乱,一时也没有人去留意呆立在一旁的何碧莲。

    何碧莲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听到有人在大喊大叫。

    “死人啦,死人啦,有人杀人了。”

    何碧莲一时慌神,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洗脱自己的罪名。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杀人。是她们先推我的,然后是她们自己不心摔倒的。我……”

    何碧莲眼前一黑,直接倒在地上。

    路过的服务员人往旁边一躲,高声叫了起来:“经理,经理!这里又有人晕过去啦!”

    刚刚把云修瑶送上救护车的餐厅经理回来,一听到有人又晕过去的消息,立即头脑两个大:“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叫救护车啊!”

    “哦!”

    餐厅经理走没两步,又回头补充道:“叫两辆救护车!”

    正要拖起何碧莲的服务员呆愣了一下:“啊?”

    “我觉得我也快要晕倒了!”

    ……

    唐心语在手术室外,绞着两只手焦急地转来转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

    “哒哒哒哒哒……”

    匆匆忙忙,略微有些纷乱的脚步声传来。

    唐心语抬头一看:“孔鸣?”

    一向老实憨厚的孔鸣,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一见到唐心语,开口就问第一句:“云修瑶人呢?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心语还没有完完全全冷静下来,她望着孔鸣仿佛要吃人的眼神,有些吓到了:“云修瑶她……她还在手术室里……血……修瑶流了好多血,好多血……”

    孔鸣急得脸上肌肉紧紧绷着,两掌如鹰爪一样扣在唐心语的肩膀上,痛得唐心语觉得,仿佛骨头都要被孔鸣捏碎了一样。

    忽然,一只手按在了孔鸣的手腕上,微微收紧。

    孔鸣瞬间松开了对唐心语肩膀的桎梏。

    唐心语忙抬头,对上一双寒星眼睛。

    墨一帆。

    唐心语声音细若蚊虫,有一些长久神经紧张后的虚脱:“墨一帆……你怎么也来了?”

    “墨太太,应该是我有话要问你。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我?”

    唐心语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听到了这个沉稳的声音,仿佛像一只在汪洋大海里,随着汹涌波涛不断起伏的船只,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蓦地松懈下来。

    唐心语望着墨一帆的眼睛,喃喃低语:“你来了,你来了就好了。”

    孔鸣还想再问些什么,急切道:“你赶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云修瑶我昨天还见着人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突然间要进手术室了?”

    墨一帆抬起手掌,止住孔鸣的话:“你现在情绪太不稳定了,跟你也是白。你没办法做出最正确的判断。现在人已经在医院做手术了,你先冷静下来,一切等云修瑶脱离危险了再。”

    孔鸣有些愤恨地瞪了墨一帆一眼,也不知什么原因,居然乖乖地听了墨一帆的话,静静地坐在椅子的另一边,没有再骚扰唐心语一句,只是两眼瞪瞪地盯着手术室外的红灯。

    墨一帆吩咐林文森去倒一杯热水过来,递到唐心语的手里,唐心语接过热水的杯子,才觉得冰凉的指尖上,有了些许暖意。

    她像看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看着墨一帆:“墨一帆,你修瑶会有事吗?她一定会没事的吧。可是她流了这么多的血,流了我一手掌都是。我真的很害怕……”

    墨一帆从林文森的手里接过温热的湿巾,温柔地握起唐心语沾满血迹的那只手,细细地为她擦拭掌心早已干枯的血迹。

    墨一帆边擦着,边温声回答:“当然不会有事。我已经问过医生了,你们把她送来医院的时间还算及时。医生有绝对大的把握处理好这一切。你不用担心,你现在要做的,只是快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在脑海里理清事情发生的所有细节。这样,等云修瑶醒来以后,我们才可以让应该负责这一切的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

    墨一帆的声音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可以令人安定的力量。唐心语在他安抚人心的话语里,慌乱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唐心语强迫自己不再去看手术室外的那盏红灯,而是盯着自己的手指尖,拼命地回忆在餐厅里发生的一切经过,争取不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医院的走廊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往日里,唐心语觉得这个消毒水的味道有些难闻,可在今天却觉得莫名地提神。

    墨一帆干燥宽大的手掌覆盖在唐心语的细腻娇的手背上,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唐心语。

    站在一旁的林文森看着搁在椅子边,正在不断冒着热气的温开水,觉得还是自觉地别出声提醒的好。

    浑身血液温度下降的唐心语,不由握紧了墨一帆的手掌,极力从他的掌心里汲取仅有的温暖和力量。

    唐心语深吸了一口满含着消毒水味道的冷空气,对着孔鸣道:“孔鸣,你过来坐,我调整好了,可以告诉你事情的经过了。”

    孔鸣这才把视线从手术室外的红灯上剥离下来,缓缓起身,正要在唐心语相邻的椅子上坐下,却被墨一帆抬手拦住。

    孔鸣气恼地瞪向墨一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

    墨一帆凉凉地断孔鸣的话,坚定地朝间隔一个走道的座位扬了扬下巴。

    孔鸣气得挥起了拳头,又看着唐心语丧气地放下,大步跨到墨一帆指定的座位坐下,与唐心语不会肩挨着肩坐下,又能听得清唐心语的话。

    唐心语极力用冷静的口吻,把事情的经过客观地陈述了一遍,可一讲到云修瑶为了不让自己摔倒,而后脑勺敲到破碎的花盆上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是我太大意了,没有想到何碧莲敢在公共场合动手。我……”

    墨一帆握住唐心语的手掌微微用力,强迫唐心语看向自己的眼睛:“这不能怪你,谁也没料到何碧莲会突然发疯。我刚才报警了,警察已经去那家餐厅取证,看下有没有哪里的监控摄像头有录下当时的画面。你不要担心,何碧莲会有应有的下场。”

    孔鸣两手交叠在一起,手肘撑在膝盖上,整个人弓着身子,眼睛望着前方,却毫无焦距:“不要交给警察。无论碍于情面,还是多年感情,唐瑞峰都会找人花钱活通路子,最后那个女人还是能安然无恙地出来。”

    墨一帆立即明白了孔鸣心里的想法,暗含警告地看着孔鸣:“这里不是都城。”

    孔鸣垂下头,两只手掌撑住自己的额头,把脸上所有的情绪都完全掩盖掉。

    孔鸣和墨一帆两人之间的对话,把唐心语听得云里雾里的,她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肯定。

    如果真的如她猜想的那样,那云修瑶……

    唐心语抬头看向手术室的方向,红灯依旧在亮着,又忍不住担忧起来。

    在安静的医院走廊内,墨一帆的手机震动声异常刺耳。

    墨一帆接通电话,简短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在些什么,唐心语只看到墨一帆的神色凝重起来,看起来是有些棘手的事情。墨一帆忽然看了唐心语一眼。

    唐心语掌心一紧,猛然间觉得电话里的事情跟自己有关。

    墨一帆挂了电话,冷淡道:“在餐厅,何碧莲也晕倒,送到医院,检查结果,怀孕八周。”

    一股透心凉从头到脚。

    唐心语扯起一丝嘲笑:“唐瑞峰真是宝刀未老,枯树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