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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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有些事情……即将脱轨。

    墨澜清下意识望向自己秘书的方向,看她正捂着一只耳朵接电话,神色凝重。

    墨澜清脑海里在飞速闪过最近的工作内容。项目资金是单独审批的,不经过墨一帆的手,这一块不可能被动了手脚。项目工程队公开招标,经过严格审核,流程合规,不可能中套。难道是田婉婉的娘家又起了什么幺蛾子?

    不应该啊,上一次被抓住把柄时,墨澜清就已经要求田家乖乖夹起尾巴做人,自从田婉婉生产后,田家更是全部围着田婉婉转,哪里还有空档被利用?

    墨澜清还没来得及思考出结果时,他秘书已经挂了电话,目光紧张,焦急地往台上张望。面对着媒体闪光灯的墨澜清,脸上的春风得意有些挂不住了。

    公宣部经理形色匆匆地上了台,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但熟悉他的人仔细看的话,可以察觉他眼底极力掩饰的慌乱。他拿过墨澜清面前的麦克风,对着媒体记者笑道:“感谢各位媒体朋友对墨氏集团的支持。墨氏集团为大家准备了餐饮招待,请随同我们的工作人员去往餐饮厅。”

    墨澜清看到台下的媒体记者显然事先并不知情有这么一个环节,茫然地互相看了看。以往墨氏集团新闻发布会基本不会有包餐饮的环节,今天这是怎么了?是墨氏对城西项目满怀信心,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有嗅觉敏锐的记者立即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掏出手机就要联系同事,立即被女性工作人员半温柔半强势地以担心餐饮弄湿手机为由,帮忙用密封袋套好手机。

    这一举动像传播病毒一样,将不安在媒体记者间传播开来,引起了不的骚动。

    墨澜清脸色突变,扯着公宣部经理到一边,低声厉喝道:“怎么回事?”

    公宣部经理心中暗暗叫苦:“墨经理,刚才收到了省里传出来的消息,与城西项目只有一座山丘之隔的地方将兴建一个三市共用的垃圾处理中心。我们收到消息后立即召集项目部的人做了评估,无论这个垃圾处理中心到底是什么类型的,可有绝对的一点对我们极大不利。城西项目正好处于垃圾处理中心下风向的位置。”

    公宣部经理偷看了一眼墨澜清沉得不能再沉的脸色,顿了顿,接着汇报:“虽然现在正式文件还没有下发,但消息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我们得赶在媒体大面积知道这个消息之前,赶紧想个办法,怎么把对城西项目的影响降到最低,否则……”

    否则刚才我们在媒体面前大肆宣扬的前期资金投入,都会沦为业界的笑话。

    后面这句,公宣部经理没有出口,但墨澜清依旧清晰接收到了。

    “垃圾处理中心?”墨澜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揪着公宣部经理的手臂紧了紧,“怎么可能突然建立垃圾处理中心?市里怎么可能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公宣部经理有些哀愁:“消息收到太突然了,我们还没有捋清楚,但应该同市领导调动有关系……”

    墨澜清心里剧烈一突。闵城市领导刚好到了领导班子换届的时候,他之前一直想接着墨氏同旧领导的关系,赶在领导班子换届之前把城西项目板上钉钉,忽略了另外一个关键的问题。

    新领导班子会一如既往支持旧领导班子的政策吗?

    没有人会费大力气为前任领导扩大政绩,而自己却占不到半点名利的好处。

    墨澜清这才反应过来,他之前一直寄希望依靠的大树早已失势。

    墨一帆一定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但他故意装作与自己竞争城西项目的样子,逼着自己破釜沉舟地往坑里跳!

    现在,墨一帆就可以衣袖不沾染尘埃地沾在坑边,肆意地讥讽自己这副自投罗网的蠢样!

    寒意从脊椎骨迅速蹿向头皮的墨澜清,不寒而栗。他下意识扭头望向墨一帆的方向。原先墨一帆的座位早已经空荡荡的。

    墨澜清藏在西裤口袋里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他相信墨一帆一定站在哪一个阴暗处看着自己的笑话。

    他迅速地扫了一眼人群骚动的会场,立即捕捉到一个硕长挺拔的身影,一边不急不缓地扣上西装扣,一边朝会场大门外走去。

    没有臆想中的嘲讽和看笑话,根本吝啬回头看落在坑底的墨澜清一眼。

    一股强烈的失重感再次劈头盖脸砸向墨澜清。会场的噪音充斥着墨澜清的双耳,他极力想集中精神去思考应对媒体的策略,可目光总是涣散着环视着会场的人群。他好像看到有不少媒体记者一边接着手机,一边把采访话筒往自己的方向挤。

    公宣部经理指挥着墨氏集团的安保人员挡住媒体记者,护着墨澜清先行离开会场。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墨澜清茫然地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人。

    悦凯集团的楚安两手抱胸,“碰巧”站在墨澜清的去路上,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一个新闻发布会搞成这样?墨经理,你还好吧?”

    公宣部经理看到一向不管商场,只顾纨绔不羁的楚安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道:“楚少,能麻烦你帮忙送墨经理去办公室一下吗?会场有些事我必须要留下来处理。”

    楚安大咧咧地勾住墨澜清的脖子,爽快地应下。

    等公宣部经理一退回会场内,墨澜清就拨开楚安的胳膊,自己一言不发,机械式地走向电梯。

    楚安不甚在意地拍了拍手,悠哉游哉地跟在墨澜清的身后,进了电梯。

    墨澜清毫不掩饰自己的恼意:“楚少,我没事,就不麻烦楚少屈尊纡贵了!”

    楚安脸大皮厚地倚着电梯壁,弹了弹自己刚才勾着墨澜清脖子的那只衣袖,言语大方,眼里却满是讥诮:“不麻烦,我很久没见到墨少了,刚好去他那讨杯茶喝。”

    墨澜清背对着楚安,紧紧盯着电梯上不断跳动的数字,眼角都快要爆出血丝。

    楚安懒洋洋地看着墨澜清僵硬得笔直的背脊,嘴角无声地笑开:“噢对了,我差点忘了要恭喜墨经理。今天的新媒体发布会我也看了,墨经理真是青年才俊,事业有成呀。墨少太目空一切了,就应该让他看到年轻人的成长,我才不会整天在他面前没点儿面子。不错!墨经理,我支持你,请继续努力!”

    这一番话,楚安唠唠叨叨得一匹,顺畅得很,可听在墨澜清耳朵里却是那么的刺耳。

    公宣部经理不知道,但他墨澜清却一清二楚。楚安同他那位好叔墨一帆绝对对今天的事了如指掌,现在还装着不知内情的样子站在自己面前夸赞自己,没有一个字讲自己的不好,却还是成了最大的侮辱和奚落!

    墨澜清阴沉着脸,用力按着电梯最近的楼层,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狭窄空间。

    楚安冲着夺门而出的墨澜清,佯装讶异地喊道:“唉墨经理,你怎么这一层就下了?要不要跟我上墨少的办公室一起喝杯茶呀?”

    墨澜清头也不回得地拉开安全楼梯的门,大步跨上台阶。整个楼道都回响着皮鞋用力踩踏的声音。

    一起喝杯茶?!

    难道不是送上门去自讨羞辱吗?!

    墨澜清重重的步伐溅起台阶上陈积的灰尘。

    ……

    楚安吹着口哨,轻快地推开了墨一帆办公室的门,当成自己家一样招呼着林文森:“林,我好渴啊,麻烦帮我冲杯咖啡。”

    墨一帆正在侧头接电话,声音润泽:“没事,你当作今日八卦看看就好了。”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了些什么,墨一帆抬眼看了楚安一下,道:“有楚大少在这儿混吃混喝,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跑上来。”

    楚安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看向言笑淡淡的墨一帆,立即就猜到了电话那头的,除了墨一帆宠在心尖上的太太,不可能是其他人了。

    等墨一帆眸光温柔地结束了通话,楚安搓了搓手臂揶揄道:“真该让他们都看看你这个妻奴的出息模样!怎么了?刚完一场胜仗就迫不及待装可怜去在墨太太面前卖惨?墨少,你聪明的脑子怎么尽用在这种不入流的伎俩上,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墨一帆眼里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对楚安的调侃不以为意:“夫妻间的情趣,等你有人要了自然就明白了。”

    捂住胸口的楚安:“……”

    楚安啊楚安,经过了这么多惨痛的教训,为什么自己还是不长记性,白白把自己伤疤往敌人手里凑?!

    林文森碰巧端着咖啡进来,被墨一帆挥手拦下,点了点办公桌面:“放这吧,重新帮楚少倒一杯凉白开进来。想必楚少现在也没有那个闲情来喝咖啡了,凉白开才解渴。”

    楚安立即一个箭步蹿过去,抢过咖啡,差点把咖啡泼了一半:“谁我没这个闲情的?”话才完,就把咖啡猛地往嘴里灌。

    林文森紧张地阻止:“楚少,这咖啡……”

    被热咖啡烫得差点喷出来的楚安,瞥到墨一帆嫌弃地拿起文件夹要挡时,硬拼着一口气咽下,烫得眼泪都要被逼出来了。

    林文森弱弱的声音姗姗来迟:“……刚冲的,很烫……”

    楚安颇有骨气地端着咖啡杯回到沙发上。他不敢朝墨一帆发泄,只能拿林文森当出气筒:“林,同为单身狗,你就这样想烫死我?”

    林文森迟疑了一下,还是好心地觉得默认就好了。

    可墨一帆不是心善的人,凉凉地开口道:“林已经准备要结婚了。”

    楚安:“……”

    林文森夹在两位大山之间,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神仙架,凡人遭殃。

    楚安重重地放下咖啡杯,不满道:“林,你在你家工作狂老板这样毫无人性的压榨下,居然还能有女朋友?!”

    墨一帆头也不抬,再补上一刀:“嗯,某人确实该检讨一下,自己为什么有钱有时间还会没人要。”

    听两位大山谁也不让谁,林文森只得哭笑不得地退出战场:“楚少,我去帮您倒杯冰咖啡进来。”

    完,林文森就一溜烟地出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墨一帆:“你看你,真应该好好检讨一下,怎么都到了连男人都不想面对你的地步。”

    楚安愣了一下,炸毛起来:“我干嘛要面对男人,老子是直的好吗?!”

    墨一帆眼睛看着电脑屏幕,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楚安心态崩溃,为什么他刚开始是想跟墨一帆分享一下他奚落墨澜清的心得,最后会演变成自己被鄙视的那个!

    墨一帆从楚安吹口哨进门的那一刻起,就猜到了楚安肯定是给墨澜清难堪了才会这么高兴,但这些都不是墨一帆需要考虑的范围,他在抓紧时间布局接下来的一个环节。

    前面的造势已经够了,下一步必须紧跟着赶上,才能够得其余蠢蠢欲动的墨家人一个措手不及。墨澜清在城西项目上栽了一个大跟头,有不少墨家人一定在暗地里偷笑,一边又忍不住想伸手去碰墨氏大权。

    墨一帆会让他们知道,什么东西是他允许他们碰的,什么东西是他们碰了也是白碰的!

    楚安见墨一帆专注在忙事情,就没有再扰,反正今天的热闹也看完了,他喝完咖啡就走。刚从沙发上起来,楚安的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新闻推送。

    “新晋影后闻娉婷出入医院,疑似未婚怀孕。”

    楚安吊儿郎当的神采立即僵在一起,难以置信地点开新闻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简短的模糊不清的新闻内容,一时无法判断这则报道的真实性。新闻配的图片光线昏暗,只能看清背景是某医院的妇产科。

    楚安的视线最后停在照片一角,戴着大口罩和墨镜的女人身影上,眼眸中一瞬间变化了千百种色彩,如梦初醒般,形色匆匆地夺门离开。

    一心沉浸于城府谋略中的墨一帆没有留意到楚安的神色变化,对楚安来去如风的行为习以为常。他翻过了一页文件,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通知那边可以行动了。”

    ……

    唐心语和墨一帆结束通话后,交代周梓辰多留意一下各媒体舆论的走向,才赶紧处理工作。虽然墨一帆口里没事不要自己担心,但唐心语还是放心不下,还是早点完成工作早点亲自盯着舆论的好。

    忙到快到中午时,周梓辰轻敲了办公室的门,快步走了进来,将手里呈现着不少花花绿绿新闻的ipad递给唐心语。

    唐心语指尖飞快地上下滑动,各家新闻媒体的页面是各色各样的,但所有新闻标题要表达的意思都大同异。

    “新项目兴建垃圾场?墨氏集团惨遭滑铁卢。”

    “震惊!准继承人居然害得墨氏资金链断裂,后继无力?”

    “墨氏股价下跌,各方争先抛盘。”

    ……

    唐心语垂眸深思,如果有人墨氏集团受到重创,从此一蹶不振,唐心语绝对不信,因为墨氏没有墨澜清还有墨一帆在,她信任墨一帆绝对有能力扶持墨氏东山再起。唯一担心的是……

    墨家其他人会借势发作,兵分两路,一方面抓紧机会踩压墨澜清,另一方面紧逼身为墨氏首席执行官的墨一帆进行问责。

    先前刚缓和一些的权力相争矛盾,立即井喷式爆发。

    墨一帆……他有对策吗?

    唐心语忧心重重,理智告诉自己应该相信墨一帆能摆平这一切,可情感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总往墨一帆身上飘。

    唐心语划开手机,看来一眼置顶的信息框,刚发出去的消息还是没有收到墨一帆的回信。正要放下手机时,就看到云修瑶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不停闪烁着。

    唐心语:“喂?”

    云修瑶:“心语宝贝,你下来,我请你吃饭。”

    手机那头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应该是云修瑶还在开车。唐心语看了一眼时间,临近快午餐时间了,欣然应下。因为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墨一帆和墨氏的糊涂账,工作也没办法专注处理了,索性和云修瑶吃个饭,换换心情。

    唐心语刚出公司大楼,就听到一声响亮的汽车喇叭声。云修瑶坐在敞篷火红跑车里,充满活力地朝她扬了扬手中的墨镜,示意上车。

    唐心语一下子就被云修瑶的青春活力感染到了,刚才在办公室的担忧仿佛在这一刻暂时先跑到脑后,步伐轻快地上了车。

    唐心语:“什么风把我们云大姐吹来了?”

    云修瑶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从旁边的手提袋里摸出了手机,解锁后塞到唐心语手里:“自己看看,不用感谢我!”

    唐心语接过手机仔细一看,是云修瑶手下的营销号发来的消息。

    营销号跟云修瑶汇报舆论引导进度。根据汇报内容来看,应该是有两方人马搅合进来了,一方要求媒体把公众注意力引导到新晋影后疑似未婚先孕的爆料上,另一方则要求媒体把火力重点放在墨氏城西项目投资错误上。

    不用往细处想都知道,这两方人马必然是墨氏内部目前斗争最凶猛的两个人了。

    只是唐心语不知道,墨澜清居然把闻娉婷的爆料来模糊公众视线。凭什么闻娉婷要被墨澜清拉出来当挡箭牌,就因为她是话题度高,又毫无靠山,可任人宰割的女性吗?

    云修瑶瞟了一眼唐心语的脸色,立即明白她的好朋友此刻在愤慨着什么。

    虽然闻娉婷曾经爱慕过墨一帆,但自从墨一帆同唐心语结婚后,闻娉婷就退到了朋友之外的距离。闻娉婷那高傲又真性情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就对了唐心语的胃口,好几次在云修瑶面前夸赞道,惹得云修瑶还吃了几次飞醋。

    云修瑶:“看在闻影后还跟我一起当过伴娘的面子上,我交代下面的人拒绝了这单生意,但难不保有其他人会动手。但是对于要整死墨澜清,老娘可是吩咐了要不遗余力!”

    云修瑶得意地朝唐心语挑了挑眉毛:“怎样?姐妹够义气了吧!”

    唐心语好笑地把手机塞会云修瑶的手提包里,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是,是,是,云大姐,看前面!”

    唐心语见舆论方面的压力减轻不少后,有空闲去思索闻娉婷的事了。自从澳大利亚婚礼后,唐心语就再也没见过闻娉婷,她一直以为闻娉婷在剧组里忙拍戏的事,谁知道会在这个当口冒出来。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已经找到另一半了?

    一想到婚礼前夜,两人坐在秋千上的画面,唐心语忍不住担心起闻娉婷来,想要电话给她问问,却又怀疑闻娉婷那个性子不会对自己老实话。

    云修瑶:“心语宝贝,闻影后能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混到如今的成绩,怎么也不可能是一朵白花。你就别操心她了,好好关怀下你家墨总吧。”

    唐心语轻笑:“我相信他。”

    云修瑶:“……”

    一提到墨一帆,唐心语这才反应过来今天见到云修瑶到底是哪里感到不对劲。

    唐心语疑惑地问道:“等一下,你家孔鸣呢?”

    “什么我家的?谁那根木头桩子是我家的了?”云修瑶立即否认,“他爱杵哪杵哪,关我什么事!”

    这样负气的话哪里还不够明显。

    唐心语趣云修瑶:“他不是每天恨不得时时刻刻跟你同进同出么?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还是闵江水倒流了?”

    云修瑶绷着脸甩了一句:“本姐管他去了哪里!他终于不在我身边碍眼了,我爱怎么浪就怎么浪!”

    唐心语:“……”

    唐心语:“你看一眼后视镜。”

    云修瑶“嗯”了一声,抽空往后视镜看去:“看什么?”

    唐心语调侃:“看到后视镜里一张情郎不辞而别,孙二娘恨不得提刀剁了他狗头的脸了么?”

    云修瑶愣神了好一会儿。

    就在唐心语抱紧胸前的安全带,谨防云修瑶把她扔出去时,她听见云修瑶欣喜地猛拍了一下方向盘。一声响亮的喇叭声吓了唐心语一大跳。

    云修瑶眼睛发亮:“对呀!我可以去找他呀。”

    唐心语别有深意地“啧啧啧”了几声。

    云修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郑重其事地澄清:“你别多想。他木头桩子想出现就出现,想消失就消失,这让我云修瑶的面子往哪儿搁啊!我当然要抓他回来,剁了他的狗头!”

    唐心语:“……”

    她还是不再话的好,心里默默为孔鸣点了一根蜡。

    云修瑶猛方向盘,漂亮地甩了一个尾,车轮“呲”地一声停在停车线内,分毫不差。踩着高跟鞋的云修瑶下了车,戴上墨镜,恢复了雄赳赳,气昂昂的女王范。

    唐心语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地跟在后面,忽然觉得孔鸣在的时候还挺好的,最起码云修瑶的情绪能稳定一些。

    云修瑶拉开椅子坐下,唐心语自动拉过菜单翻看,准备好好宰云修瑶一顿。云修瑶一手撑在腮帮,歪着头透过墨镜看唐心语,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只是随意一问:“心语宝贝,如果你家墨总忽然离开你身边,你会怎么样?”

    唐心语有些好笑地抬眼,看着借助墨镜把自己眼神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云修瑶:“唔……会怎么样?大概会相思成疾吧,就像你现在六神无主一样。”

    云修瑶立即从唐心语的目光里读出取笑的味道,有些愤恨地撇过头:“那木头桩子哪里比得上你家墨总,天天墨太太长墨太太短地挂在嘴边……”

    云修瑶着忽然抓住了什么可以反击的东西,又往唐心语的方向探了探身子,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调笑:“所以采访一下墨太太,你家墨总到底是长还是短呢?”

    正专心看菜单的唐心语:“……”

    脑海里不由自主涌入昨夜墨一帆按着自己的腰窝狠狠发力的模样,唐心语顿时觉得面前的菜单已经没眼看了,“啪”地用力合起来,面红耳赤地把菜单敲向云修瑶的头:“不用看了,就挑餐厅最贵的上!”

    云修瑶哈哈大笑,正要挥手示意服务生过来时,脸上笑意一顿,稍稍滑下了墨镜,露出她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唐心语身后。

    唐心语下意识要回头,被云修瑶手快按住。云修瑶忙矮着身子,滑到唐心语身边的座位上,举起菜单挡住两人的脸,低头轻声道:“我看到楚少了!”

    唐心语朝云修瑶投去疑惑的眼神:“看见就看见了呀,躲什么?”

    云修瑶轻嘘了一声:“楚少在堵一个女人,看身形像闻影后。”

    唐心语肩膀一紧:“!!!”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云修瑶接着嘀咕:“你狗仔的爆料是不是真的?难道闻影后真的怀孕了?肚子里孩子的亲爹是楚少?那楚少也太风流不忌了吧,难道他不知道闻影后曾经的爱慕对象是他哥们墨总?”

    云修瑶一股脑地在发问,把唐心语直接给问懵了。唐心语实在心痒痒地想回头看个究竟,可是担心伤到闻娉婷的面子。

    唐心语忽然想起婚礼前夜,她对闻娉婷要撮合她和楚少的玩笑话,难道一语成谶了?!

    可不应该啊,当时看闻娉婷对楚少纨绔样可是嗤之以鼻的。刚刚爆出闻娉婷疑似怀孕的消息,楚少就跑来截人了,这明显两人之间有猫腻。

    正在唐心语犹豫不决,该不该出去帮闻娉婷解除困境的时候,闻娉婷居然看到了背对着她的唐心语两人,用劲地甩开了楚安的手,扬了扬下巴:“楚少你少脸大皮厚,自作多情了!我确实约了人了,不就在那儿吗?唐心语!”

    闻娉婷这声叫唤,吸引了餐厅里不少人的视线。唐心语马上回头,装作现在才发现他们似的,走了过来:“楚少,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楚安有些不甘地求证:“墨太太,你约闻姐来这儿的?”

    唐心语神色自然:“对呀。楚少忘了?闻姐是我们同丰科技产品的代言人,今天约她出来谈代言续约的事。你知道的,闻姐马上又要进组拍戏了,时间紧迫。”

    这话里赶人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楚安视线在唐心语和闻娉婷两人之间来回,又落在闻娉婷的腹上,万一新闻爆料是真的,他也怕伤到了闻娉婷,只得有礼地朝唐心语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轻声对闻娉婷道:“晚上我给你电话。”

    闻娉婷眼睛撇向别处,没有吭声。

    楚安迈进了一步,几近贴耳低语:“你不接我就到你家去守着。”

    闻娉婷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几步,在唐心语的挽手下离开。

    楚安定在原地目送闻娉婷高冷地和云修瑶招呼,有些失魂落魄地迈开了步子,差点撞上了上菜的服务生。

    而闻娉婷始终没有回头。

    唐心语胳膊肘捅了捅闻娉婷的手臂:“楚少走了。”

    闻娉婷神色一暗,背脊僵直,脸上的高冷却有些坍塌的痕迹,含糊地“嗯”了一声,移开了服务生送上的茶,让他换一杯温牛奶。

    唐心语看向她,有些欲言又止:“你……”

    闻娉婷双手握住温牛奶,想从中汲取暖意,坦然道:“今早检查的结果,我怀孕了。”

    ……

    网上正在对闵城的两大地块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在垃圾处理中心的道消息迅速蔓延的时候,另一则消息也被放了出来。与B3地块同时期被拍走的B7地块,将有两条重要的交通线铺设,接下来还有极大的可能建立闵城首个经济自贸区。

    两个消息,一正一负,立即引起大片哗然之声。

    “B7吗?那个之前被媒体嗤之为鸡肋的地块?”

    “斯蒂安这回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对不起,我就是酸了。”

    “斯蒂安签下时才多少钱啊,现在项目一落成马上赚个满钵赢!”

    “今年斯蒂安或将成为闵城商界最大黑马,改变墨氏独大的格局。”

    “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当时在签约会场上,墨氏是怎么看不起斯蒂安的?现在的斯蒂安叫墨氏高攀不起。”

    “斯蒂安:我钮祜禄.安,会站着笑到最后。”

    ……

    在大家争先上网看墨氏的笑话时,闹哄哄的墨氏集团官博忽然发布了一项重大消息。

    墨氏在投资城西A3地块的同时,墨一帆代表墨氏同斯蒂安集团达成了友好商务协定,取得了城西B7地块的联合开发权,投资平摊,利益共享。

    正涌到官博下吃瓜的群众:“???”

    在众人沸沸扬扬的墨氏集团唱衰声中,突然的一个大反转令大家有些摸不着头脑。有商业敏感度的人立即类比出了A3地块和B7地块的优劣。

    在A3地块附近建立垃圾处理中心,简直是对墨氏城西项目的致命击。城西项目从原本闵城各大集团人人相争的大肥肉,地位一下子一落千丈,成为谁都避之不及的烂盘。墨氏早间新媒体发布会大力宣传的大额投资,立即成为了之前人人称羡,现在口口群嘲的笑料。

    而其中最大的笑点就是墨氏城西项目负责人,墨澜清。

    当初在政府签约会上,媒体的风向全都偏向墨澜清,极尽赞美之词称他为带领墨氏走向国际的希望之光,而对于墨一帆总是有意无意地淡化,甚至隐晦地表达“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意思。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墨一帆眼光会这么独到,不顾公众对B7地块鸡肋的评定,事先就同斯蒂安达成了合作开发协定,与今日墨澜清的城西项目形成了风险对冲,在墨氏面临困境之势前,力挽狂澜。

    合作开发协定并不是几个时就能谈成的,不可能是墨氏临时采取的危机公关策略。这对大局的精准把控和危机的预见性,不是任何一个年轻的辈可以比肩的。

    直到这个时候,公众才认真审视起墨氏集团这位刚刚能从轮椅上站起来,回归商场的昔日狼王。

    ……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把公众视线引导到闻娉婷未婚先孕的丑闻上吗?”

    墨澜清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点着鼠标滑动着邮箱里接连塞进来的股东问责邮件,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恼意。

    对面的人不知道了什么,墨澜清站了起来,在紧闭着门的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步:“查到是什么人了没有?”

    还不等对方回答,墨澜清屏息闭了闭眼:“算了,不用去查了,我知道是谁引导的。”

    话音刚落就用力地结束了通话。

    “砰——”

    墨澜清抬脚就踢翻了面前的茶几。茶几上的茶具“劈里啪啦”地碎了一地,浅褐色的茶水和茶叶渣溅在墨澜清的裤脚和皮鞋上,令人愈发暴躁。

    办公室门有人敲了几声,也没等墨澜清应允就扭开门迈了进来。

    来人望着站在一地狼藉中,纹丝不动的墨澜清,颇为可惜地笑了:“啧啧啧,人家茶几好好的,怎么惹你了?”

    墨澜清面上的暴戾尽数敛起,若无其事地转身:“大伯,您有事找我?个电话就是了,何必您亲自跑一趟?”

    这个与墨一帆同一辈,年纪却已经四十出头的墨一成自然地坐在墨澜清的椅子上,眼角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满嘴对晚辈的关怀:“我不自己下来看怎么会放心呢?你啊……就是太年轻气盛了。”

    墨一成虽然与弟弟墨一帆同为墨氏老总,但分管的是行政人事方面的工作,对墨氏集团的利润制造部门没有直接接触,所以平日里在公司内的存在感不高,即便遇见了也只能留下一个和气,没有领导架子的印象。

    墨澜清抽了几张纸巾,随意地擦掉溅在裤腿上的茶叶渣:“大伯,你不我也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事情来的。在你来之前,我的邮箱已经快要被股东问责的邮件塞爆了。”

    墨一成依旧笑呵呵:“澜清,你应该知道的,在四个兄弟之间,我同你爸爸的关系最铁。自从你爸爸不再管公司的事,你的成长很令我和你爸爸感到欣慰。你爸爸常常跟我提起,他没办法在公司里帮助你,希望我这个做大伯的能给你些照应。”

    墨澜清不卑不亢地回道:“谢谢大伯!”

    墨一成摆了摆手:“唉,你也别谢我,是我这个大伯没有什么实权,照应你不了多少,我也很愧疚啊。你应该知道的,对于墨一帆那个弟弟,我这个做大哥的话真没有什么分量,他听不听得进去完全看心情……”

    在墨澜清很的时候,就感觉三位大伯和叔的关系有些微妙,但无论是自己的父亲还是母亲都对这件事闭口不谈。有一次年夜饭,墨文清那个草包不知道怎么提到了叔性子不像墨家人,爷爷当下沉着脸砸烂了一只茶杯。

    自此后,即便墨澜清他们这一辈再有好奇心,但谁也不敢多一个字。

    墨一成见墨澜清站在办公桌前,忽然叹了一声:“要是文清有你一半能干就好了。”

    墨澜清自嘲地笑了:“大伯,我真不知道你是夸我还是损我了。如果我能干,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现在愁得头发都快要掉光了,不知道怎么跟爷爷交代才好。”

    墨一成宽慰道:“你应该知道的,这么多人中,你是最像你爷爷的孩子,即便他象征性惩罚惩罚你,他也不会放弃你。”

    墨澜清一愣,在心中反复回味着这句话的深意。

    自墨一帆车祸后,爷爷好几次给自己机会培植势力,甚至暗中袒护自己,可墨澜清还是不自信自己在爷爷心中的分量。因为这种袒护是不定的,随着墨一帆的势力起伏而变动。

    这次自己陷墨氏于困境,二伯一系指不定正在筹谋着怎么趁机把自己拉下马。爷爷还会保住自己吗?

    墨一成看了看表起身:“行吧,我上面还有事。先回去了。澜清你尽快调整好状态,别让你爸爸担心。”

    墨一成拍了拍墨澜清的肩膀,拉开办公室的门,刚迈出一步时又扫了一眼踢翻在地的茶几:“回头让行政部送份册子过来,你看看你喜欢哪一套沙发,把旧的换了,顺便转转风水。”

    墨澜清:“谢谢大伯!”

    这番对话,就像是一个暗号。惨烈落水的墨澜清与看似游离于斗争中心之外的墨一成站到了一起,共同对付抓紧压下墨澜清的二伯,吃掉二伯的势力后,再把矛头一致对准墨一帆。

    电梯门开了,墨一成看见了准备上总裁办的林文森。

    墨一成踏进了电梯,目视着电梯门徐徐合上,看着镜面钢板上清晰地倒映出两人的模样。

    墨一成温和地笑了笑:“墨总这一招杀鸡儆猴可真厉害,不知道做给谁看呢?”

    林文森扶了扶眼镜,恭谨地回答道:“有些猴还是别笑的好,不要以为鸡暂时安全了,猴也能混个安稳。墨少是最不爱常理出牌的,谁能知道下一把刀会悬在哪只猴的脖子上。

    成总,您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