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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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声音后,唐心语立即把田婉婉也拉黑。

    至于收到消息后,他们会怎么狗咬狗,就不是唐心语想去关心的了。

    唐心语把手机塞回包里,了方向盘回同丰科技。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这种渣渣不值得浪费她宝贵的时间。

    ……

    墨澜清收到唐心语回复的消息时,没有感到意外。在城西项目失败后,在众人眼里,他成为了失败者,唐心语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回头的。

    但是,现在峰回路转了……

    墨澜清回想起昨夜,墨老爷子抓着自己的手:“澜清,你是好孩子。爷爷会保你一程。”随后,墨老爷子在连夜赶到老宅的吴律师的搀扶下,进了卧房,谈至天色将白才出来。

    墨澜清一直守在楼下的客厅,心脏“砰砰砰”地狂跳,他能解读出墨老爷子在见吴律师之前对自己的那番话中,隐藏的深意,可一方面又担心这只是个错觉,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在父亲墨一志支撑不住困倦,先找房间休息时,终于听到楼上卧房门被开的声音。

    墨澜清从沙发上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顺着楼梯下来的吴律师,额角的太阳穴在“突突突”不停。他试图从吴律师的脸上抓住些关于遗嘱内容的蛛丝马迹。

    吴律师刚到楼梯口,就见墨澜清朝自己伸出手握了握。

    墨澜清:“吴律师,时间也不早了,我派司机送吴律师回去吧。辛苦吴律师跑这一趟了。”

    吴律师婉言谢绝,墨澜清锲而不舍,亲自送他出老宅门口。在墨澜清的全面攻势下,吴律师联想到墨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和刚更改的遗嘱,才向墨澜清漏了点儿口风:“墨经理,您这样真是太客气了,以后还得多多仰仗墨经理。”

    墨澜清心头剧烈地一跳,重重地与吴律师握别。

    这一握,仿佛把一个关键性的筹码掌握在了自己手里。墨澜清脑海里第一个闪现的画面是自己在股东大会中,坐在上首的位置,墨一帆只能坐在下面沉着脸看自己。股东大会第一个决议就是要革除墨一帆的职务,踢他出董事会。

    一想到自己即将拥有占大比例的股份,墨澜清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他还想到一个人。自己有权有势里,还怕唐心语不会回到自己身边吗?

    墨澜清辗转了一夜,精神亢奋得早早就起了床,对着手机屏幕反复编辑对话框里的内容,最后纠结来纠结去,一咬牙就发出去了。

    他捧着手机忐忑不安了半天,他幻想着唐心语收到他的信息后会是怎样的反应,是跟他一样迟疑纠结,还是置之不理?

    毕竟现在遗嘱的内容还没有公布。

    “嘀嘀——”

    信息接收声音响起来,惊得墨澜清差点把手机跌在地上。

    他急忙划开手机一看,然后呆住了。

    “请千万和田婉婉白头偕老,百年好合,生生世世,不要祸害他人。”

    墨澜清急忙在对话框里了一行长长的字:“心语,请你一定要听我解释。我承认我当时对田婉婉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但她是我的初恋。男人对于初恋都有些特殊的情结,这情结会误导男人对一些重大事务的认知和判断。经过和田婉婉的婚姻,我终于明白我和她不是真正合适的人。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给点时间给我,我会向你证明。”

    墨澜清点下信息发送的那一刻,对话框里弹出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唐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墨澜清不死心,再点击重新发送。

    “唐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墨澜清跟中毒了一样,再发送!

    “唐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

    重复点了七八次,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结果。

    墨澜清用力地将手机反扣到桌面上。

    相比起墨澜清的焦躁,田婉婉显然更加镇定。她收到唐心语截图的那一刻,立即想个电话给墨澜清,可是理智又把她的冲动压制下去了。她明白自己的娘家是一个劣势,自从嫁到墨家来给墨澜清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她现在和墨澜清的感情维系就只能凭借着初恋的美好和他俩共同的儿子了。

    即便田婉婉再怒火攻心,再羞愤难当,她只能按捺下各种情绪,恢复温婉的笑容,与白白胖胖的儿子一起迎接墨澜清回家。

    唐心语发来的截图,田婉婉只能当作没有看到。无论唐心语的用意是什么,田婉婉都不能自乱阵脚,她必须得守住墨澜清妻子的位置。

    田婉婉删掉了唐心语的消息,重新起身去哄儿子。

    ……

    无论墨家再怎样隐瞒,墨老爷子在凌突然病重,急召各个儿子孙子回老宅的消息还是在新闻媒体间流传开了。

    有的新闻媒体接到了消息就急匆匆跑到墨家老宅外蹲点,只拍到墨家人陆陆续续上车离开的照片,但不妨碍他们看图编故事本领的发挥。每一篇报道都像是笔者亲身经历的事请,有头有尾,描述得绘声绘色,令人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墨家装了窃听器。

    在这么多模糊的照片中,有一张照片十分值得耐人寻味。

    五官有些模糊不清的墨澜清,在老宅门口与一个拎着公文包的人握手告别。这个拎着公文包的人面孔陌生。不是墨家人,却在墨老爷子病重的时候连夜拜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一份受公众瞩目的遗嘱。

    墨家在闵城家大业大,甚至在整个南方富豪榜上都举重若轻。

    墨老爷子万一撑不下去了,那他立下的遗嘱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墨氏内部的权力分化和墨家人在富豪榜上的排位。

    一时间,墨老爷子的遗嘱内容成为了闵城论坛中心里大家热议的话题。

    “墨老爷子是想把股份都留给墨澜清这个孙子吧,要不然怎么让墨澜清送律师出门?”

    “很明显了。之前城西项目就是拿来给墨澜清铺路的,可惜烂泥扶不上墙,居然是一个大坑。”

    “你们别空口造谣!墨老爷子也不是一个糊涂的人,怎么可能会把墨氏交到一个坑货手里?!”

    “道消息。听我朋友的朋友的一个远亲的。当年墨老爷子因为第一任妻子的家世,只能忍痛同初恋告别,娶了金枝回家,但一直同初恋不清不白的。好不容易熬到第一任妻子病死,老父亲还是不允许初恋进门,逼着墨老爷子娶了第二任妻子,但墨老爷子当时和初恋已经有一个快成年的儿子了。”

    “震惊脸,蹲。”

    “初恋是朵娇弱白莲花,辛辛苦苦等到第一任妻子病死,准备上任,谁知半路又杀出一个程咬金,哪里会甘心?她背着墨老爷子跟第二任妻子示威,具体怎么搞也没人知道,反正就婊里婊气的。那段时间墨家挺闹哄哄的。”

    “不会吧?初恋既然这么厉害,那怎么没把第二任妻子搞下来?”

    “第二任妻子有墨老爷子的父亲撑腰呀,反正就闹得挺惨的。最后墨老爷子的父亲只能同意初恋的儿子认主归宗,但第二任妻子没死,初恋绝对不许进门。墨老爷子一听能让初恋的儿子光明正大姓墨,当然高兴了,把妻子的名份给了第二任妻子,自己都跟初恋在外头住,根本对妻子和妻子刚生下的儿子不闻不问。”

    “天呐,这样的绿茶婊怎么不遭报应?!这世上好人怎么都这么命苦,坏人怎么都活得那么潇洒……”

    “你怎么知道没有遭报应?第二任妻子经受长久的冷暴力,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也许是老天爷开眼,实在看不过那些恶心的人,初恋忽然查出癌症,死了。第二任妻子一听到初恋死的消息,没过多久也吞了一瓶安眠药自杀了。”

    “第二任妻子也够傻的吧,都已经坚持到这个时候了,干嘛还寻死?好好跟儿子活着不是很好?”

    “唉,第二任妻子是太想不开了。在死前就已经受抑郁症的折磨很多年了,但她死死记住公公的话,只要她还活着,初恋就不允许进门。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只能支撑着活下去,初恋一死,这个支撑也没有了。”

    “遇到这种男人啊,真的是害人又害己!”

    “墨老爷子你别看他慈眉善目的样子,其实特别心狠手辣。他接连的两任妻子死后,骨灰都装起来送到寺庙里,对外头是请高僧超度,实际上是请人做法,让两任妻子的灵魂都死后不得进入轮回超生,以免变成鬼影响他的事业气运。”

    “看到这一楼,我突然想弃楼了。好好的豪门秘史,最后变成了封建迷信。走了。”

    “不信算了。墨老爷在初恋死后,也没了再娶老婆的心思,好像猛然间回头是岸了一样。第二任妻子的儿子在很的时候就被送出国读书,还好他争气,学业有成,商业眼光也不错,能在墨氏站得住脚。要不然第二任妻子还真的就白死了。”

    “编得跟电视剧一样,这么有才华怎么不请你去做编剧啊?”

    “无所谓你们怎么吧,反正我只能告诉你现实永远比你们看到的故事更加精彩。”

    ……

    这份疑似知情人揭秘的帖子在论坛里越盖越高,就在更多人要涌进去看的时候,忽然跳出一个提示框:“你所查看的帖子不存在。”

    再点的时候,那份帖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后来赶来吃瓜的人后悔不迭。

    墨一帆在收到手机短信时,还在看斯蒂安的投资计划。

    “墨少,之前派人去散步秘闻的帖子已经删除完毕了。”

    墨一帆看完短信后,就没有再回复了。林文森刚开始还有些奇怪,为什么墨一帆要先派人去发这样的帖子,然后等帖子热度涨到一定程度时,再全面删除。等他看到墨老爷子要求发布的紧急澄清公告才明白。

    墨一帆这是在自己制造风浪,把墨老爷子病危的事请扩散出去,再散播墨一志和墨澜清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想压制住最近网络上流传的墨澜清即将掌权的传闻。

    要引导人的讨论欲望和探究欲望,最直接的是给一个看起来半真半假的传言,在激起大家的好奇心时掐灭这一点星火,让大家心里跟装了一只猫一样,不停地又抓又挠,争相口口相传。

    而口口相传的东西也是最容易变得面目全非的。

    墨一帆不需要去管最后关于墨老爷子的谣言会变成什么样,他只要确定两点:第一,墨老爷子的名声坏了,身体不行了,影响墨氏股价;第二,一旦墨一志和墨澜清上位,他们就甩不开这些诟病。

    墨一帆把签好的文件交给林文森:“你先出去吧。”

    林文森接过文件,道:“墨总,太太过来了。”

    墨一帆愣了一下,立刻从皮质转椅上站起来,边往外走边低斥:“你怎么回事?她来了怎么不跟我。”

    林文森跟在墨一帆身后,有一些委屈:“是太太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等你事请处理完了再的……”

    墨一帆大步迈出办公室,就看到唐心语在休息区的懒人沙发上靠着,手上还捏了一本财经杂志,眼睛闭着。

    墨一帆回手向林文森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噤声,放轻了脚步走到了唐心语身边,蹲了下来,心地想把她手里的杂志抽走。

    谁知才动了一下,唐心语就睁开了眼睛,有些睡眼惺忪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嘟囔道:“奇怪,我怎么睡着了?”

    墨一帆心疼地揽起唐心语的腰肢,有些恼意:“来就来了,不用等我处理完工作。你这样在这里睡着了也不怕感冒!”

    在墨一帆身后的林文森有些想弱弱地提醒一句,公司有毛毯的,但他非常识相地闭嘴。

    唐心语揉了揉自己的侧颈:“你当我是你啊,哪里有这么容易感冒的?我才看了一会儿杂志,怎么就睡着了?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了,休息时间不怎么够。”

    墨一帆摸着唐心语的手,感觉到她手心温热,这才放心下来:“同丰科技那边的工作可以多分摊开来,周能力不错,你可以信任她。”

    唐心语瞥了墨一帆一眼,语气里饱含深意:“呵呵,你之前把她送到我身边,不是为了监视我?”

    墨一帆一噎,语气弱下去了不少:“当时同丰科技风云动荡的,我又不能时时在你身边,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没办法及时知晓,我会疯的。所以我只能派她去保护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绑架那次?”

    “更早。”唐心语从墨一帆的臂弯里挣开,“周上班的第一天,下班后她没有问过我详细地址,就准确地把车开到公寓楼下,我就起了疑心。”

    墨一帆没有想到唐心语心思可以细腻到这种程度,在周梓辰上班的第一天就发现了问题。

    墨一帆无奈地笑了笑,自证清白:“但我保证,周没有监视这一功能。”

    唐心语白了他一眼:“我知道。周最多就告诉你一下我的行踪,其他的也没有多,要不然我早就把她送回你身边了。”

    墨一帆急忙撇清关系:“瞎,什么送回我身边?周又不是我的人,我只是同她和她头儿过交道而已。”

    唐心语瞅着墨一帆,“扑哧”笑了:“我自己长眼睛,我看得懂。”

    墨一帆揽着唐心语正要往办公室内走,忽然门厅那边的电梯“叮咚”一声开了。

    墨老爷子坐在轮椅上,墨澜清推着他出了电梯。

    墨一帆和唐心语默契地顿住了脚步,转向墨老爷子。只见昨夜还虚弱的墨老爷子,今天已经气势汹汹而来,连搭在双腿上的薄毯都随着轮椅的行进飘了飘。

    墨老爷子抓起林文森办公桌上的笔筒,就往墨一帆的方向扔去。

    墨一帆抱着唐心语旋转到一边,笔筒擦这墨一帆的手臂砸在了对面的墙上,“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裂开。

    林文森眉头一跳,急忙拦在两人中间:“董事长,董事长,有话好好,千万别动手。您身子还在调养中,如果再伤着了就真的不好了。”

    墨老爷子怒道:“你给我滚开!”

    林文森歉意地笑了笑,脚步虽然挪了挪,但大部□□子还挡在两人中间。

    墨一帆看向被自己护在怀里唐心语,替她捋了捋发丝:“你有没撞到?”

    唐心语推了推墨一帆的胸膛:“我没事。”

    墨一帆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墨老爷子和推着轮椅的墨澜清,轻轻拍了林文森肩膀几下,让他退到一边去。

    墨一帆视线落在墨老爷子身下的轮椅上:“坐轮椅的感觉怎么样?很舒服吧?”

    墨老爷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衰老而耸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墨一帆:“论坛上的帖子是你叫人发出去的?那些关于墨家的谣言是你示意散播的?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啊?!你难道忘记了你也姓墨吗?

    一家写不出两个墨字。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些谣言一旦传播开来,对墨氏的形象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你手里也有墨氏的股份,这样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你这是要把墨氏搞垮你才甘愿吗?!”

    墨一帆眉目间满是清冷和冰霜,连下颚线都绷得更加冷峻了:“谣言?要不然你来告诉我帖子上的那一句话是谣言?”

    墨澜清握在轮椅把手上的手徒然紧缩。

    他没有看到那份帖子,但从别人的嘴里听了不少,最大的关键点就是他和父亲的身世。他听到的第一反应是被雷劈了一般,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奶奶居然没有名份。

    墨澜清电话给自己不问世事的父亲求怔,父亲只是叹了一声:“澜清,你要相信爷爷是不会害你的,无论你是什么身份。”

    墨一志的这句话显然是对墨澜清的疑问进行了默认,他去找墨老爷子,心存侥幸,希望自己的出生堂堂正正。可墨老爷子一听到这个事立即催自己驱车来到墨氏,找墨一帆兴师问罪。

    在墨一帆讽刺意味十足的话语里,墨澜清心里残留的一丝丝侥幸荡然无存。

    墨老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三哥是我的儿子,澜清是我的孙子,这一切都毋庸置疑。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要你停下你的动作。你这样简直是兄弟间自相残杀,还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墨澜清浑身一个激灵。

    对呀,无论我的奶奶是谁,我身上都有墨老爷子的血脉,就是他的孙子。既然都是墨老爷子的血脉,那凭什么我就不能有继承权?

    更何况我还有关键性的王牌,墨老爷子是站在我这边的。

    想到着,墨澜清挺直了腰杆,目光忍不住落向墨一帆身后的唐心语身上。

    墨一帆觉察到了墨澜清的目光,沉下了眉梢,语调冷然:“笑话?既然都是事实,那还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就应该让大家好好掂量清楚要不要继续买墨氏的股票。这是我们墨氏对股东负责,对合作伙伴负责。至于有些东西……”

    墨一帆目光凌厉地刮向墨澜清:“至于有些东西,该有的自然会有,如果对不该有的动了念头,那自然会什么都没有。”

    墨老爷子用力地拍着轮椅扶手,连脸上都涌起了一层不健康的潮红,耸拉的皮肤跟着怒气颤了颤:“墨氏是我的,我还没死,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唐心语听着他们你来我往地争论,看着墨一帆挺拔的身姿立在自己的面前,独立挡住难堪的一面,不让自己沾染任何腥风血雨。她忍不住心疼,上前一步挽住墨一帆,朝轮椅上的老人笑了笑:“爸爸!”

    墨一帆反手握住唐心语的手掌,想把她往自己的身后拖,暗示自己不同意唐心语这时候出来话。唐心语指头勾了勾墨一帆的手指,递给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墨老爷子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难为你还能叫我爸爸。”

    唐心语的声音不急不缓,像春日冰雪融化后的泉水:“我现在叫您一声爸爸,是因为墨一帆是我的丈夫,无论你们之间再怎样有分歧,都改变不了墨一帆是您亲生儿子的事实。但是,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称呼您为“爸爸“了。”

    墨老爷子手掌紧握着轮椅扶手,像站起来似的,但身子的情况却不允许他站起来。

    一向受人仰视的墨老爷子是十分不习惯今天这样遭受俯视的局面,尤其是唐心语这样的年轻晚辈。墨老爷子干瘦的脸颊抽了抽:“不想称呼也可以。如果你们要跟我脱离父子关系,那我的遗产你们一分钱都分不到!”

    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话,唐心语抿着桃花唇瓣轻笑起来,那汪刚遇春融化的雪水欢快地顺着山涧叮咚起来:“墨老爷子,我手里握着林氏和同丰科技的股份,我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缺钱的人吧。我丈夫墨一帆的资产……”

    唐心语侧头去看墨一帆,俏皮一笑:“你在婚礼前拿给我的那个文件袋,里面装的都是你名下的资产清单么?”

    墨一帆:“嗯。”

    唐心语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微微惊讶,跟发现一个巨大宝藏一样:“啊?有这么多?我都还没看完呢。”

    “墨老爷子。”唐心语重新将视线转向轮椅上精神已经有所不济的老人,“你看,我的丈夫也不太缺钱呢。所以你的遗产要不要分给我们,我们并不太感兴趣。”

    墨老爷子哪里忍受得了这样的蔑视,满脸松塌的皮肉都抖了起来:“不稀罕就给我从墨氏滚出去!”

    “欸,这就不对了。”唐心语抬手止住了墨老爷子脱口而出的气话,“墨一帆现任墨氏集团的董事,董事任免需要经过股东会的,墨老爷子纵横商场多年,应该是知道的。可能您现在年纪大了,有些健忘,不要紧,我现在提醒您了。

    其次,墨氏本就在风雨飘摇中,外界对墨氏的质疑声越来越大,墨老爷子您确定现在就要顶着舆论的压力,发布撤掉墨一帆退出董事会的消息?”

    墨老爷子指尖已经在不停攥着手腕上的珠串。

    一股强大的焦躁和不安席卷到墨老爷子的心头,他知道唐心语戳到了自己的软肋。现在在外界的眼中,墨一帆是墨氏最有资格胜任下一任董事长的人选,如果这个时候贸然把墨一帆撤下,股票大跌不,一旦墨一帆转身到斯蒂安,公开与墨氏做对,与墨一帆关系良好的合作商会纷纷转向斯蒂安。这对墨氏绝对是雪上加霜。

    虽然十分不愿意承认,但墨一帆确实是眼下最能主持墨氏大局的人。

    墨老爷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下自己胸口的不甘和愤怒。他的原计划是先稳住墨一帆,但还是保全自己大股东的地位。

    墨老爷子:“心语,我知道你是一个明事理的好孩子。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我不想影响到下一辈。我对一帆母亲的歉疚,我会好好补偿到墨一帆身上。我今天感到愤怒的原因只是因为一帆意气用事,指使人在网上辱没了墨家的名声。家丑不可外扬,我们自己家的事情就关起门来,何必摊开来让大家来去呢。你能明白我作为一个父亲的苦心么?”

    唐心语看着墨老爷子虚情假意的样子,心里忽然浮现起另外一张快要遗忘的脸。曾几何时,她的亲身父亲也是这副嘴脸同自己话的。可后果呢……

    唐心语内心嗤笑了一声,眉尾向上一挑:“苦心么?我只知道您只想拖住墨一帆给你工,等墨氏局面稳定下来后,再扶持墨澜清上位。墨老爷子,您真的应该退下董事长这个位置了,我真的担心墨氏在您的领导下,可能撑不过三个月。”

    墨老爷子重重地拍了一下轮椅,颤抖地点着唐心语:“你,你……”

    墨一帆难忍墨老爷子用手指指着唐心语,不由分地将唐心语拉回来,牵到一边,用自己的半边身体挡住唐心语的视线。

    他整理了一下袖口,对着林文森抬了抬手掌。林文森当即了然,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去,拨了一个电话。

    墨蓝色的衬衫穿在墨一帆的身上,很好地勾划出利落的线条,衬得墨一帆轮廓分明,禁欲出尘。

    唐心语望着站在墨老爷子和墨澜清面前的墨一帆,忽然发现自己还有闲情逸致来欣赏墨一帆俊逸的外表。

    墨老爷子看着墨一帆的模样,有刹那间的恍惚,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第二任妻子,在一次撞破他和初恋幽会的场景,外表看似柔弱的妻子顿时如同竖立起浑身刺的刺猬,牢牢地把还年幼的墨一帆拉在身后,挡住他的全部视线。

    那时她脸上嘲弄的模样,同眼前的墨一帆一模一样。

    不愧是她生下的儿子。

    墨一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密封袋,密封袋里装着一件什么东西烧焦的碎片:“你以为你神通广大,可以把一切事情的真相瞒天过海。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你大概不会想到,你千算万算的计划中,唯独漏掉搜查我身上。”

    墨老爷子瞳孔骤然缩紧,所有的目光全部凝滞在墨一帆手里的塑料袋上,眯着眼前辨认了好一会儿,脸色大变,推着轮椅的轮子就要上前。

    一头雾水的墨澜清看到墨老爷子猛然激动的样子百思不得其解,他看不清楚墨一帆手上的是什么东西。他不明白墨老爷子为什么一看到这一件东西,就露出一种恨不得立即从墨一帆手里抢过来销毁的模样。

    墨老爷子厉声大喝:“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也不再插手墨氏的事了,一直保持着距离,不靠近你们。你还要他做到什么程度?一定要把他逼死吗?”

    墨澜清看着上半身快要离开轮椅的墨老爷子,唯恐他摔倒,急忙扶住他:“爷爷,您别着急,那是什么东西啊,你怎么……”

    墨一帆轻描淡写地扫了墨澜清一眼:“看来你把这件事瞒得严严实实的,连他都没有透露。”

    墨老爷子被气得接连咳嗽了起来,那架势怕是下一秒就要把心脏从喉咙中呕出来一样。墨澜清吓得赶紧替墨老爷子轻拍胸膛顺气,茫然得有些不知所措:“爷爷,爷爷,你先冷静一下……”

    “叮咚——”

    电梯门又开了。

    墨一成和墨一和从电梯里快步走了出来,看到墨老爷子快要被墨一帆气得翻白眼的样子,步伐更加急促了。

    墨一成一边帮墨老爷子扶回轮椅上,一边动了怒气:“一帆,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大哥?还认的话就少两句。一家人能有什么不能好好的呢?”

    墨一和讥笑道:“对于这种狼心狗肺的家伙有什么好的?还不是对牛弹琴?!”

    墨一成:“一和,你也少两句。”

    墨一帆眸光古井无波,仿佛他们的是另外一个人:“其实有时候我挺佩服两位的,自己的父亲在外包养女人,你们还能这样面色如常地同私生子谈笑风生。”

    看着墨一成和墨一和的脸色慢慢难看起来,墨一帆神色淡漠,继续捅刀:“也对,在你们眼里,能入自己口袋中的利益还是处于第一位的,其他情感都要为利益让路。只要能让你们获利,怎样虚伪无耻对于你们来也是稀松平常。这一点,我确实对两位拍马莫及。”

    墨一和背着手,训斥道:“墨一帆!上一辈的事情是上一辈的事情,更何况她们都已经离开人世了,再怎么追究又有什么意义?大家都是兄弟,为了维护好父亲下来的事业,我们想讲手足情谊又有什么错?”

    这一回,墨一帆清楚地让他们听到了自己冷冷的低笑声。

    墨一帆抬起眼睛,看向墨一和。那目光冷冽地照过来,好像如霜的月光照耀在冰川上,折射出寒寒冷意,从墨一和的尾椎骨徐徐向脖颈处滋长。

    墨一和身体不由自主向往后退一步,但在身体向后倾的瞬间硬生生顿住。

    墨一帆语含鄙夷:“维护好父亲下来的事业?你是想吞下父亲下的事业吧。你刚还了什么冠冕堂皇的词来着?哦对,手足情谊?这个词从你嘴里吐出来,还真是听起来是一种亵渎。你们不就是想宣扬你们的手足情谊么……”

    墨一帆重新调转视线看向墨老爷子:“我真的应该好好地让你们了解一下墨家的‘手足情谊’!”

    墨老爷子脑海里腾起不好的预感:“墨一帆,你给我住嘴!”

    墨一帆:“哦,对了,这重于泰山的‘手足情谊’在墨老爷子眼里看起来不过轻于鸿毛而已。”

    墨一帆把透明密封袋朝向给墨一成和墨一和看,让密封袋里烧焦的碎片清楚地展示在他们面前:“既然你们这么注重‘手足情谊’,这个东西是什么,你们一定认得出来吧?”

    墨一成眯着眼睛仔细地辨认墨一帆手里的东西,一时间有一个猜想。

    唐心语在墨一帆侧后方,大部分视线都被墨一成的身体遮住了,所以她看不清楚墨一帆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她可以清晰地看到墨老爷子一直想站起来抢又站不起来的焦急心情。

    墨一帆慢悠悠道:“你们两个可要看个仔细了,这份‘手足情谊’可能会真的要了你的手足。”

    墨老爷子怒喝道:“住口!墨一帆你给我住口!你不就是想要我手里的股份吗?可以,我现在就电话叫吴律师过来,重新修改遗嘱。你把东西给我!”

    墨老爷子干瘦的手掌向墨一帆抓去,墨一帆淡淡地往旁边移动了一步,避开了墨老爷子的手。

    听到墨老爷子要修改遗嘱的话,其他三人震惊地叫了出来。

    墨一和:“不行!爸,不能修改遗嘱!”

    墨一成:“爸,不要冲动!”

    三个人中,墨澜清的反应是最为激烈的。昨晚才修改了对自己有利的遗嘱,他怎么可能让墨老爷子再次修改遗嘱?!

    墨一帆慢条斯理地把透明密封袋放回口袋中,好整以暇地看向墨老爷子:“。”

    墨老爷子手有些哆嗦,见墨一帆脸上并不是在开玩笑,急忙伸到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吴律师的电话,嗓音沙哑:“吴律师,麻烦你现在来墨氏集团一趟,我要修改遗嘱。”

    “爸!”

    “爷爷!”

    三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叫了起来。

    墨老爷子挂了电话,闭上眼睛低斥道:“你们都给我安静!我决定要怎么做就怎么做!”

    唐心语有些发愣,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懂眼前事件的发展过程了。

    墨一帆手里到底有什么样的护身符,能让墨老爷子直接改变主意了?

    整个办公区变得死一样寂静,除了墨一帆单手插兜,斜倚在林文森的办公桌边沿,垂眸摩挲着自己的指尖。

    吴律师赶来得很快,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十个时后,墨老爷子又要修改遗嘱了,但他没有多表露什么东西。在林文森的引领下,墨老爷子,墨一帆和吴律师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而林文森则守在唐心语身边,对面站着三个男人。

    期间,林文森不停地看着手腕上的表,似乎对时间的流逝十分在意。

    唐心语坐在沙发上,只要一抬头就能对上墨澜清灼人的视线。她能从里面读到执念和不甘。

    吴律师出来得很快,唐心语看了一下时间,才刚过半个时。吴律师朝他们点了点头,就自行乘坐电梯离开了。

    墨澜清立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心里知道昨晚才落入到自己手中的筹码,今天就被剥夺到墨一帆手里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密封袋里的不明物体。他悔恨刚才就应该不管不顾,直接把那件东西抢过来,扔到火里烧掉。

    可当时谁知道那件东西能这么关键,重要到足以令墨老爷子重新修改遗嘱。

    墨老爷子从办公室出来时,仿佛苍老了十岁。

    “叮咚——”

    寂静的办公区,又响起了电梯门开的声音。

    大家看过去,想知道这个时候的不速之客会是谁。

    墨三太太疯了一样冲了出来,跑到墨老爷子面前,紧紧抓住他:“爸,爸,一志被警察带走了,你快去救救他!”

    墨老爷子脑子嗡地一下,猛转向墨一帆:“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