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绮坐在沙发上，王默蹲在她面前，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好。

    王默看着她，语气平常：“谁跟你的这些？”

    何嘉绮倔强又决绝，重复那个问题：“你选我是不是因为她？”

    “不是。”

    他毫不犹豫的否认，何嘉绮怔了怔：“那你为什么选我？”

    “你之前跟我分手，是这个原因？”

    “是，我不奢求自己不该得的，但至少不能是替身。”

    “你当时怎么没问我？”

    “……“何嘉绮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

    “王家有人找过你？”

    “……没有。”

    “你听谁的？”

    “……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的人的话你也信？”

    “她有证据。”

    “拿出来我看。”

    “……”

    “没有是吧？”王默沉下脸，语气稍重，“何嘉绮，你之前答应我再也不骗我。”

    “你宁愿编一个分手的理由给我，都不肯问我一句，我在你心里的可信度是有多低？”

    何嘉绮垂眸不敢看他，适才的决然消散过半。

    在分手这件事上，她从没有想象中那样理直气壮，虽然她当时是被傅潼安排到屏风后的，但她偷听后确实没有跟他求证。

    不愿，也不敢。

    王默从听她出尹玥的名字，心里就猜的七七八八，她的反应完全印证了他的猜测，但这话他不能。

    这个时候，他宁愿是她把握主动权。

    何嘉绮沉默良久，王默好整以暇的等着她，直到她准备好了。

    “王太太请我过去，你们谈话的时候，我在屏风后面。”

    她抬头看着他，目光笔直，不闪不避，“她问你留我在身边，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尹玥？是不是因为我像她，你才会为了我跟陈家翻脸？”

    “我怎么回答她的？”

    “……你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提起来还有什么意思？你还尹玥现在过得很好，让王太太不要去扰她。”

    “在你看来我这是承认了？”

    “至少你没有否认。我不是只因为这句话就决定分手，我后来想了很多，我想……当初我们认识的时候，你为什么愿意在我身上花时间？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为什么会舍得让我伤心？我想大约是我对你不那么重要，因为我赝品，你喜欢的只是我的皮相，这种喜欢跟喜欢一束花，一个物品差不多，不需要花心思，也就没有任何负担，更谈不上爱了。所以，我就相信了。”

    何嘉绮到这里目光更悲凉了几分，嘴角却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弧，“我知道这样很煽情，但是王默，我是因为爱你才跟你在一起，我真的接受不了那个事实。”

    王默认真听她完，虽然知道自己从前有多混蛋，但自省得来的愧疚，跟亲耳听到何嘉绮“控诉”带来的冲击力显然不同。

    她的每个疑问，她通过自我剖析得来的答案，一字一句让他悔恨的同时，更让他有种难以反驳的无力感。

    “你今天问我，是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良久，他问她。

    何嘉绮点头：“我想听你亲口。”

    她顿了顿，有点艰难，“如果只是因为我们长得像，我去整容好不好？你放我走。”

    王默看着她的眼睛，目光不移开分毫，然后很突然的，他手扣住她后颈，狠狠将她拉入怀中。

    他抱得很紧，尽力控制着力道不敢让她疼，声音却是带了些微颤音：“何嘉绮，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何嘉绮被他喷洒在耳后的热息弄得缩了缩脖子，他不满，干脆直接咬上去。

    何嘉绮吃痛，张嘴惊呼，被他迅速封住唇，只留下一阵呜咽。

    因为身高差，从前两人接吻，她都是仰着头的，即使在床上，也是他压着她，今天她却是低头的那个。她开始想躲，被他扣着后脑退无可退，他单膝跪在她面前，吻得专注而虔诚。

    她紧绷的心弦渐渐放松，不躲不避，迷迷糊糊反客为主。

    这个吻持续了太长时间，两个人仿佛食髓知味，都贪念对方唇上的味道，亲的累了就分开一会儿，没几秒又自觉贴到一起。但也只是亲吻，不染情.欲，没有任何意乱情迷的动机。

    最后彻底分开的时候，何嘉绮嘴唇微肿，比平素更水润丰盈。她感觉有点木，却是固执的盯着王默，想知道他的感受是否跟自己一样。

    王默手指放在她唇上，又碰碰自己的，笑容有一点轻佻：“把我亲成这样，你还想走？”

    何嘉绮眉头轻轻蹙了下，他立刻收笑，严肃：“不准再离开的话，我给你解释。”

    他微叹口气，郑重其事的开口：“如果不是我妈提起，我从没把你和尹玥联系到一起。我那天不否认，是觉得没必要跟她谈论这些事。她提了我仔细想过，你们的眼睛是有一点像。不过我是对比的是她在我记忆里的样子，她六年前跟她丈夫移民去了瑞士，我们再没见过面，不知道她现在变了没。”

    “我跟尹玥是高中校友，同年级不同班，我们大约在高二下学期才彼此认识。那时候我妈原本计划送我去国外，我因为想和江逞和邢台同校死活不同意，她发脾气将我发配到学校住读，我为了跟她反抗周末都不回家。

    你大约不相信，我其实懂事挺晚的。江逞就不了，邢台、霆之，老顾，甚至时谦当时都有女朋友，就剩我和罗钊连喜欢人是啥滋味都不知道。我那时候心思都在无人机上，根本没兴趣想其他。有次我在学校后山玩没控制好，飞机掉下来砸到尹玥头上，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或许也可以解释为缘分，尹玥当时也很迷无人机，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她经常来找我，我也很乐意和她交往。我们经常一起出现，学校里渐渐有传言我们在交往，不知怎的就传到我妈耳朵里。

    我跟陈若澜的婚约是老一辈的约定，我妈虽然对陈家家世和陈若澜都不满意，也不敢正面和我爷爷对峙，她计划在我们正式订婚前帮我找到跟合适的联姻，尹家在嘉城虽然也算富裕，但跟王家比还是差太多，她自然不会允许尹玥破坏她的计划。

    我现在想我那时接触女孩不多，对尹玥应该有些青涩的情愫，我挺喜欢她，但是驱使我激烈反抗我妈的肯定不是那点喜欢。是少年人的叛逆心，她越是告诉我不可以，我越是要唱反调，她越是想控制，我越是失控。

    我跟尹玥的男女朋友关系一直维持到大学毕业，但是我们异国，见面的时间实在不多。分手是她提的，她在我们分开的第三个月就嫁给现在的丈夫，我当时去观礼，看到他们相拥相吻竟然从心里为她高兴。

    尹玥结婚不久，我跟陈若澜也正式订婚，我从心里讨厌这个人，数次反抗无效后行事也越来越荒唐。”

    王默到这里自嘲一笑，话锋一转：“我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我不是那种天生深情专一的人，即便没有陈若澜，我也从没有在认识某个女孩之初，就想要跟她一生一世。”

    他看着何嘉绮，目光灼灼，语气稍有遗憾：“我那时候接近你，也是见色起意，动机不纯。”

    何嘉绮被他过分的坦白弄得有点无措，王默目光却不肯移开半分，他知道他当时的心思不够磊落，出来不会像一见钟情那样动人，她感受不到半点特别的光环，心情必然不会太好，但他既然选择坦白就不该有半分隐瞒。

    “你的相貌气质都是我喜欢的类型，但真的下决心要把你追到手，是因为听你在片场骂我，我是出.轨.渣.男。我当时就想你既然这么鄙夷我，我偏要拉你下水，等你成了跟我一样不光彩的人，看你还有什么立场嫌弃我？”

    何嘉绮心头巨震，又闷又疼，一时竟是不知道是被当替身伤心多一点，还是面对这种被算计的状况更难受。

    她不知道该什么，王默也没给她这个机会，他手指托起她下巴，指尖抚过她眉头，眼睛，脸颊，带着无限眷恋，用无比心酸无奈的口吻：“我当时真没想到这辈子会栽在你手里。”

    “何嘉绮，你可真厉害。”

    何嘉绮被他得七上八下，好像是明白他的，又不太敢相信：“我怎么厉害？”

    “你就是你，我没有把你当成其他任何人，我没那种嗜好。”

    “我也没有怀疑过你，我只是嫉妒肖然的名字出现在你的日记里，嫉妒他为你挨了过刀，那天来你家是本来是想找你和好的，看到他在你家太生气，行为就过激了。你跟温诺去酒吧那次，我也是因为看到别的男人一直跟你搭讪，我吃醋不好意思。”

    “当初在武馆，我跟你这辈子不会再有其他人是真心的。但是现在，我不止想把你一直留在身边，我还想跟你生儿育女；我想等我们老了，还能牵着你的手去海边看日出。”

    “我想你的名字前面可以冠上我的姓，不是何嘉绮，是王太太。”

    王默解释完该解释的，就不再话，专心致志看着她等她消化。

    何嘉绮被他盯得不自在，脑子和心都被搅成一团乱麻，各种思绪混杂，她不知道要如何答复。

    “我需要思考一下。”她眼睛里的悲凉不见了，双眸水润清澈，带着肉眼可见的疑惑。

    王默点头，问：“我可不可以先起来？”

    她才发现他一直单膝跪着，以一种被审问的姿态跟她自白。

    “我又没让你跪着。”

    她语气有些骄矜，王默知道她是相信他了，伸手到她面前，非要她拉他一下才站起来坐到她身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何嘉绮莫名有点紧张，低着头目光无处安放，王默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掩耳盗铃。

    好一会儿，何嘉绮终于忍不住：“你怎么一直盯着我？”

    “等你思考完给我答案。”

    “……”

    又过了一会儿。

    “我相信你。”

    “还有呢？”

    “都相信你了，还有什么？”

    “答不答应做王太太，要不要给我生儿育女？”

    王默就是这样，最虔诚的话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反倒平素跟她不正经的甜言蜜语，总是摆出最深情的姿态，每每让她相信，又不敢置信。

    她当然是想的，从前嘴上着不敢奢望，心里也会悄悄幻想。可是在傅潼将那些东西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就明白她是不能再陪在他身边了。别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就算维持如今的关系也不可能了。

    就像傅潼的，他现在还不知道，将来知道了会怎么样，她不愿想也不敢想。

    何嘉绮内心哀戚，无能为力的悲凉感自脚底蔓延到全身，偏心口是热的，因为他问她的话，因为他看着她的专注灼热的目光。

    他在等她回答。

    她定了定神，没有刻意掩饰脸上的表情：“你这是在求婚？”

    “不是，我再不济求婚的仪式感总要超过罗钊吧，再我婚戒都没准备，你肯答应？”

    他可真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激将她的机会，何嘉绮给他一个眼神，王默握住她的手，这回是真认真了。

    “王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还有傅家也是支持我妈的，我俩要结婚肯定会面对很多阻碍，不过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处理好。时间我暂时不敢保证，少则三年，多则四五年，如果五年还不能圆满解决，我带你离开这里。”

    “何嘉绮，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何嘉绮有点怔怔的，她不敢告诉王默其实她心里有个天平，很微妙的将希望一分为二。她想听他承认她是替身，那样她会很痛苦，但接下来也只有痛苦，不会难以割舍。

    她答应过王默不会再骗他，可他把话到这份上，她还怎么不？

    “我愿意”三个字她的特别郑重，声音低哑，心中又疼又激动。她又骗了他，但她想既然这辈子注定等不到他们的婚礼，她也跟他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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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那什么，是不是应该甜两章再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