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阮阮结束聊天,王莎他们也到了。

    聚会开始。

    程阮阮不是个平时爱在饭桌上侃侃而谈的老板，王莎更是随意。平日里多亏有赵静柔坐镇。今天赵妈不在，王莎带着一群人没法没天,光酒就摆满了一桌。

    她声称今天要不醉不归。结果没几杯人就东倒西歪。

    程阮阮在一边让她少喝一点。她反过来骂程阮阮被爱情腐蚀，酒都不敢喝了。

    完全搭不上边的指责，程阮阮不跟她争辩,最后反而被她拉着喝起来。

    那两个平时跟王莎跑现场的男生，陪着王莎喝了一杯又一杯,不久也面红耳赤。

    酒桌不知道过去多久,一行人都有点上头。

    程阮阮正拿着一杯酒酌,王莎跟那两个男生哥俩好,包厢的门突然被人开。

    一群醉汉同一时间看向门口,就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站在外面。

    男人面容清秀，有股书卷气。

    正是许钱。

    程阮阮很自然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没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心情莫名有些失落。

    许钱看了眼包厢,最后落到王莎身上。

    他走进来。

    王莎俨然也认出他，不耐烦道：“你进来干什么啊？”

    他不发一言走到王莎身边,拿走她手里的酒杯,接着又转头看向程阮阮。

    本来抿着酒看热闹的程阮阮自然一顿，然后听到他：“野哥让程姐少喝一点。”

    程阮阮几乎立刻道：“他谁啊,还管我喝酒了！”

    为了证明自己，她故意一口把酒杯里的酒喝完。

    一看就是喝得不少,行为举止都可见的低龄化。

    一边的王莎听了程阮阮的话，也道：“对啊，你谁啊，管这么宽！”

    话音未落,许钱突然道：“莎莎，别闹。喝太多身体不好。”

    程阮阮看到王莎的耳朵几乎立刻比前面醉酒的状态红了几分。

    王莎嘟囔一声：“不用你管。”

    程阮阮给自己倒酒，腹诽了一句莎爹平日里比她咋呼，没想到这么没出息的。

    许钱又不知道对王莎了句什么，王莎直接脸红不讲话了。

    程阮阮靠在椅子上透过酒杯看着他俩，啧了一声：“你俩要谈情出去谈，别在这给我们喂狗粮！”

    其他人立刻跟着应和：“就是就是！”

    王莎佯怒地瞪了程阮阮一眼：“程阮阮，别瞎。”

    完，又回头对许钱道：“我们出去。”

    许钱回了声好，对程阮阮道：“野哥正在路上。”

    程阮阮一个大白眼：“关我什么事。”

    许钱没有反驳她，冲她一颔首，然后跟着王莎出去了。

    “我们继续。”程阮阮回头道。

    又喝了一会，她收到王莎的短信，大意就是不回来了。

    程阮阮回过去：叛徒。

    王莎在微信上发了一长排跪着道歉的表情包，又发来转帐截图，今天的所有她包了，不算在公司内消。

    程阮阮看了这消息，抬头让大家加了一轮菜，又给大家订了酒店房间，转头就将账单发给王莎。

    王莎：……算你狠。

    她轻轻一笑。

    手机这时又响起来，这一次是宁野的电话。

    犹豫片刻，她起身走到一边接起电话。

    宁野的声音立刻从电话那边传来，带着奇怪的喘息：“喝了多少？”

    程阮阮顿了顿，没回话，而是问：“你干什么呢？”

    宁野似乎是笑了，声音沉哑：“知道听语气，看来还没醉。”

    程阮阮听出他语气里的逗趣，不满道：“你把我当孩呢。”

    “对啊。”他。

    程阮阮一顿，刚想要回击，就听到他叫她的名字：“程阮阮。”

    程阮阮发现每次他有正经话要跟她讲时，都会第一时间叫她全名。

    仿佛是在提醒她，程阮阮，你听好了。

    程阮阮紧了紧握着手机的手，：“干什么？”

    “本来想当面对你的。”他，“但等不及了。”

    “怎么，你要离开南城了？”程阮阮故意激他，“什么时候，看在我们公司这么近，你又给我过工，我可以抽空给你送行。”

    “不跟你笑。”他语气认真。

    程阮阮被他语气感染，不觉张开耳朵。

    他：“刚从医院出来，突然想着，人一辈子没多长，有些话得明白。”

    程阮阮下意识眉头一皱：“你讲什么呢？”

    他：“我认真的。特别是最近……”

    “阮阮。”一阵沉默过后，他又叫她，“我高中时看到你的笑，我就想着，这辈子谁要是能让一个人一直这样笑，那是件多牛的事。”

    程阮阮一怔，顺口问：“什么样的笑？”

    他的喘息声似乎变的更大了：“什么也击不倒，特天真。”

    程阮阮耳朵瞬间燃起来：“你在讽刺我傻呢，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没有。”他，“我知道你很聪明，就是因为知道你很聪明，还能那样笑，才更难得。”

    程阮阮：“你我没心没肺？”

    “程阮阮！”他语气无奈，“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阮阮按着发烫的额头：“行了行了，你。”

    他：“有句话，知事故而不世故。”

    “这些年，每个知道我身世的人，都自觉以为我会变成一个阴暗的人。我也一度这么以为。”

    他似乎又笑了，语气也随之变得更重：“你绝对不敢想象，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那天遇见你。”

    “其实，相比于对不起，我更想对你的是一句谢谢。”

    “要不是你，我不会变成我。程阮阮，人生很长，但我有个目标从来没有变过，我要让你一直做你自己。”

    外面似乎起风了，他的声音带着滋滋的扰乱音，却又平添了一份沉淀质朴，仿佛来自很遥远的过去。

    那一刻，程阮阮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变得格外的酸胀。

    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该点什么，可张了张嘴，突然词穷。半天，她憋出一句：“你到底在哪里？”

    宁野没有让她表态，而是顺着她的话道：“车抛锚了，我在路上。”

    她猜到了什么，不可思议道：“你不会是跑过来的吧？”

    他嗯了一声：“外面下雪了，路上堵，我跑过来快点。”

    外面下雪了？

    程阮阮立刻道：“你是不是傻啊，下雪在外面跑什么，我在这又没事。”

    他：“我发现这样跑一跑挺好的。”

    “我就是在刚才跑的途中想清了很多事情。我得出来，不仅现在，待会见到你我也要。我要让你明明白白接受我。”

    明明是她喝了很多酒，为什么他跟喝了假酒似的！程阮阮感觉自己都喘不上气了。她：“我才不要听呢！”

    他笑了一声，：“等着我，我跑快点。”

    程阮阮几乎立刻道：“你慢点！”

    他：“没事，我的体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程阮阮：“……你讲什么呢！”

    他又是一阵笑，：“我来了。”

    程阮阮怕他分心，：“你专心点，不跟你了。”

    放下电话，程阮阮感觉自己全身上下，连毛细血管都烧了起来。

    她一连深呼吸了好几下，然后回头对大家道：“大家慢慢吃，我在酒店给大家订了房间，待会有任何事情找酒店工作人员，喝了这么多酒别随便外出。”

    一行人忙回了句谢谢老板。

    欧到底是经常跟在她身边，关心道：“老板你要走了吗，我给你叫代驾？”

    程阮阮一手将她按回位置，：“有人来接。”

    欧一下明白意思，本来就醉眼惺忪的眼神，此时闪烁出星星之光。

    程阮阮没注意这些，在一群老板慢走声中快步离开酒店。

    走到门口，外面确实下起雪子。

    冬日的冷风裹挟着冰冷的雪子在身上，让人肃然起敬。

    酒店的工作人员着伞跑到她身边，问：“程姐，请问需要给您叫代驾吗？”

    她摇摇头，：“有人来接。”

    工作人员：“这雪子越下越大了，您要不去大厅等着？”

    她脸红彤彤的，语气却带着难掩的兴奋：“我就在这等。”

    工作人员一脸奇怪看看她，以为她是喝醉了，准备在这里陪着她。

    她见状，道：“你把伞借给我，你快回酒店吧。”

    工作人员听了这话，犹豫片刻，在她坚定的眼神里，最终答应了她的请求。

    程阮阮着伞往外看去。

    酒店外面是一条宽敞的大路，两边种满了景观树，再往里是人工湖景。此时，一切都笼罩在灰蒙蒙的冷雨下。

    她今天穿的也不算多，冬裙配着一件薄款外套，但她一点也不觉得冷。

    也许是最近宁野确实做了许多，也许是她真的看到了他的改变，或许单单就是那张俗气的银行卡，更或者，只是那个跟某个人完全不搭的微信头像和那一通不像是他风格的告白，她突然就豁然了。

    她以前没经历过爱情，一直以为，要确定一个人是不是真的爱自己，必定要历经轰轰烈烈，可真当置身其中，仿佛只要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你觉得是他了。

    至少，这一刻，是他了。

    她撑着伞，提着裙摆沿着酒店的大路快步往外走去。

    走着走着，变成了跑。

    风很大，吹起她的黑发和裙摆，冰雪纷纷扬扬从四面包裹着她，她却完全停不下来。

    一想到，在这片黑夜之下，在茫茫的冰雨中，有个人也正向她奔来，她就不出的激动。

    她恨不得立刻就见到宁野。

    她想要告诉他，她可以跟他再试一次。

    刚才她还在笑王莎呢，现在自己也变成了没出息的人。

    想到这，她嘿嘿笑起来。

    若是她清醒时看到自己这样笑，定会骂自己傻瓜。

    但她顾不上这么多了，这座城市的冬天动不动就会雨夹雪，但并不是每个冰冷的夜晚，都会有个人无所顾忌向另外一个人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