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六十九光芒
夜凉如水。棚户区某家烤串店的包厢里。
苏嘉文冷着声骂了句废物玩意,将茶杯用力摔在桌子上。
对面的男人见状,脸色铁青。
他瞪了苏嘉文一眼,不耐烦道:“我他妈怎么知道费天会来!”
要是程阮阮跟王午在场,就能一眼认出来,这个人正是那个对他们脏话,故意将矛盾激化的男人。
苏嘉文一脸讽刺:“我以为肖候的人多厉害呢!”
男人闻言,咬牙切齿道:“你少他妈给我拿猴哥事,要不是为了帮猴哥报仇,老子才不会跟你配合!”
苏嘉文呵笑了一声:“你搞清楚,要不是我,你们这些人都得进去陪肖候。”
男人道:“陪就陪,你以为老子怕?”
苏嘉文盯着他,半晌,突然语气变软:“好了,别气了。我也只是想帮忙。他们让猴哥进去,让拳馆的生意彻底黄了,怎么也得让他们付出点代价。”
男人哼了一声,过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有什么办法?”
苏嘉文笑了笑:“办法倒是有,就看你愿不愿意做。”
……
第二天清,程阮阮跟宁野吃完早餐。
她正要跟宁野道别,却听对方问她今天的计划。
签过合同后,宁野对她的工作一直没有过多追问,就像之前的,他给了她绝对的自由。
这还是他第一次问她工作的事情。
程阮阮诧异,但还是回到:“王午受伤了,我今天准备一个人过去着重回访一下之前不是特别反感的人家。”
宁野嗯了一声,拿起玄关处立衣架上的大衣,:“走吧。”
程阮阮奇怪:“去哪?”
他:“我这边的工作差不多要结束了,今天我跟你一起。”
程阮阮一时没反应过来,张着嘴啊了一声。
宁野:“怎么,不愿意?”
程阮阮忙:“不是,你别因为昨天……那只是特殊情况,而且……”
宁野断她:“我工作真的差不多了。还是你怕我扰你工作?”
“怎么会!”程阮阮当即反驳。其实想起昨天那群流氓她也心有余悸,要是有、宁野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只是……
看出她的顾虑,宁野故意一脸落寞道:“现在是其他人当保镖可以,我不行了?”
“不是!”她肯定不是这个想法。“行了。真没事。很多事情都上了正路,而且还有你哥在。”宁野着,过来将她手一捞,不给她再犹豫就带着她出了门。
……
车上,程阮阮得到宁野再三保证不会影响到他工作,才终于心安理得接受了他在身边。
男人开着车,她坐在副驾驶。
今天是个大晴天。一片青空,格外安逸。
望着外面闪过的街景,程阮阮想起之前宁野跟她当保镖的事情,当时两个人也是经常这样沉默开着车,只是那时候的沉默跟这时候的沉默完全不同。
宁野注意到她的神情,问:“笑什么?”
程阮阮如实回答。宁野眉头微动,:“现在也是你保镖,独家的。”
程阮阮一愣,又笑起来:“越来越会话了,是不是偷偷练习了?”
他倒是老实:“之前你给我发的那些链接看了眼,不难。”
程阮阮拿手指着他:“行啊你,学会套路人了。”
他一顿,:“分明是你套路我。”
程阮阮看到他眼底那抹无奈的笑,忍不住窝在副驾驶上笑出声。
……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心情轻松,亦或是有了宁野这个buff加持,程阮阮回访的家庭里,竟然有一个人松了口。
那是个三口之家。家里的男人跟孩都得了病。女人拿着她准备的资料,自从她上次来过,对方想了好几条,只要不让他们给钱,有其他人加入她就会加入。
虽然下一个愿意加入的人不知道在哪里,但要知道这一个多月里,没有任何人愿意相信她。
这绝对算是重要的进展。
导致程阮阮觉得宁野就是他的幸运星,抱着宁野就是一顿亲。
宁某人嘴上着这其实不关他的事,倒是心安理得接受了对方这一通‘谢礼’。
当然,还是那句话,‘命运的馈赠,早已暗中标记好价格。’下午的走访就没有这么顺利了,一路碰壁,导致程阮阮好心情直线下降,最后完全不想搭理他。
他在旁边耍宝逗人开心,得到的只有人冷淡的眼神。
宁野:“……”
……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吃完晚饭后。
夜幕降临,正是棚户区放工的时间,程阮阮还想趁机再去几家。
她刚跟宁野走进棚户区没多久,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划她包包的孩!
那孩拖着一个比他人还大的破烂袋子,正往一条巷子里走。
程阮阮见状,叫了一声:“喂!”
那孩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脸上鼻青脸肿,看到她,吓得原地一跳三尺高,丢下袋子就跑。
“怎么了?”宁野问。
程阮阮拔腿去追,一边道:“那是划我包的孩。”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宁野从她面前跑过去,声音也传来:“待在这别动。”
他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冲进巷子里去。
程阮阮不顾他刚才的话,连忙跟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冲进巷子,却发现这是一条死巷子,周围堆满了各种破铜烂铁。
程阮阮看了眼被孩丢在不远处的袋子,里面也装着破铜烂铁。这大概是那孩的秘密基地。
她四处看着,这时候宁野道:“他从这里跑了。”
程阮阮顺着看过去,看到破铜烂铁堆着的墙中间有个的狗洞。
“去那边。”宁野对这一块地方还算了解。他指了个方向,程阮阮忙跟着他一起往那边跑过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四周的光源来自周围人家屋子里的灯光,算不上亮,但也依稀能够看清路面。
他们绕了好几条巷子,终于在一条巷子的拐角看到那孩从另外一个路口钻了出来。
孩猴精猴精,一看到他们转身就跑。
他速度不慢,加上这边巷子狭窄,大人跑起来勉强,却让他如鱼得水。
程阮阮跟着宁野跑出巷子时,这孩早没了人影。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堆着砖头碎屑,荒草丛生的废墟。不知道哪来的光源,让整个环境映照在一片黯淡的朦胧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那里!”宁野伸手一指,程阮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那孩钻进了荒草地的一个建筑里去。
程阮阮抬头看了一眼。
黑色的苍穹下,那是个不算高的建筑,看起来像是一座破败的塔。
“是水塔。”宁野着,往前走去。程阮阮紧跟其后。
荒野地杂草丛生,有些甚至有半人高。
宁野一路牵着她往里走去。往草里走了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条被踩出来的路,路很窄,估计是那孩踩出来的。
两个人沿着路很快就到了水塔。
砖石结构的塔,好多地方的砖头已经脱落,感觉只要风稍微大一点塔都能塌。
地上也到处都是石头。
程阮阮跟在宁野身后心翼翼走着。还好来棚户区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穿运动鞋,走起来不算困难。
“以前这地方本来准备包出去给人建游乐园的,后来不了了之。”她听到宁野。
她顺口问:“什么时候?”
宁野想了想,:“我五岁?”
两个人走进去,里面的石墙上有个盘旋而上的楼梯。石板的材质,好几个地方已经断裂掉落。
程阮阮突发奇想:“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跑过来?”
宁野一脸坦然点头,道:“以前被的太多,就会躲到这里来。”
程阮阮想着他的身子躲在这四处漏风的破塔里的场景,一阵心疼。
她伸手握了握他的手。
他安慰一笑,表示已经过去。
上面传来一阵异响,两个人抬头,看到那孩趴在一块石板上,似乎是摔倒了。
“别瞎动!”程阮阮赶紧叫了一声,“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
此情此景,她这话那孩怎么可能信。孩往下看了一眼,爬起来继续往上跑去。
程阮阮看了一眼宁野,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塔上走。
塔本身就不高,他们很快就到了塔顶。
顶部有个围起来的空间,里面堆满了枯枝烂叶。那孩缩在一个角落,看到他们上来,忙往上翻。
宁野出手迅速,一伸胳膊就给人捞了下来。
孩要挣扎,他声音不高不低了句:“别动。”
大概是他身上的那股气魄,或是他本身看起来严肃,那孩竟真乖乖不动了。
呵,这孩还挺会看人脸色。程阮阮想着,蹲下身耐心道:“我了,我不是找你算账的。”
孩偏着头,的脸色写满不信。
程阮阮盯着他看了一眼,:“你至少该跟我道歉,我那包可是别人送我的生日礼物。”
孩听了这话,回头快速瞥了她一眼,又偏过头去。
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你不道歉,我只能去找你家长了。”程阮阮故意唬他。
那孩倒是比宁野好唬一点,立刻道:“不要!”
他捏了捏拳头,半晌,声若蚊蝇了声:“对不起。”
“什么,我没听到。”程阮阮道。
孩瞪着她,:“对不起。”
听那语气,委屈的都要哭了。
程阮阮心想我都没委屈你怎么委屈上了,但也不好再什么。
这熊孩子她反正是治不了的。
她站起身,对宁野道:“走了。”
宁野看了那孩一眼,问:“脸上怎么搞的?”
那孩看看他,又看看程阮阮,伸手抹了把鼻子,没。
宁野对孩显然没有程阮阮这么柔。他冷声道:“问你话呢!”
程阮阮看那孩明显瑟缩了一下。宁野冷起面孔来确实吓人。程阮阮刚要让他别把人孩吓傻了,谁知道那孩竟开口道:“被人的。”
果然,还是欺软怕硬。程阮阮想。
宁野问:“为什么?”
孩:“不听话。”
“你爸妈的?”宁野显然是猜到了问题。
孩擦了擦鼻子:“我妈没了。我爸的。”
宁野闻言看向程阮阮。
程阮阮看出他的意思,低头对那孩道:“要不带我们去见见你爸?”
那孩闻言,立刻戒备起来,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程阮阮:“放心,不告状。我最近在这边办事,就去你家看看。”
孩看着她,声音超出常人的冷:“没人会信你的。”
程阮阮一惊:“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孩:“我看到你好几次。”
程阮阮:“那不就行了。你带我去,上次那事我跟你一笔勾销。”
孩抬头盯着她,似乎在确定她此言是否当真。
程阮阮见状,伸出手:“不信我?拉钩!”
孩看着她的手,露出个鄙夷的眼神。
他偏开头去。
程阮阮僵硬收回手,大无语。
这孩竟然鄙视她?
她越发确定,这孩跟宁野一样。宁野以前没有向她坦白心声时,不就是这样一个死傲娇!
经过宁野一通‘语言劝解’,孩答应带他们去他家。
路上,孩自我介绍,他叫彭无心,他爸叫彭兵。
无心,这名字倒是取的狂放。程阮阮想。
彭无心家距离水塔并不远,走出荒地再过半条巷子就到了。
一个平房,外表看起来已经有些年月,但比周围的房子整洁。
房子前面围了个院子,里面整齐摆放着一些废铁,一个角落还种了菜,焉了吧唧,看不出品种。
程阮阮在这边待了一个月,发现整个棚户区看起来破破烂烂,其实面积却不,更像是一个发展停滞的镇,还有好多户人家她都没来得及拜访,这一家也是。
“爸!”彭无心冲着屋子里叫了一声,“有人找你。”
话音未落,屋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门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头发虽然白了,脸看起来却不算老,不过有些苍白。整个人有些畏缩,仿佛风一吹就能像片烂叶子一般落进泥地里去。
这人就是彭兵?
程阮阮想着,对方看向他们,眉头明显一皱:“你们有什么事情?”
程阮阮上前道:“您好,我叫程阮阮,这位是……宁野。我们有点事情找您谈一下……”
她:“我看到彭无心脸上有伤。”
“妇联的?”彭兵一脸严肃,“这臭子手脚不干净,我不该吗?”
程阮阮惊讶,看向彭无心,对方却已经溜进里屋。
她简单了两句教育不能光靠。若是碰到棚户区其他的家长,估计早就不耐烦,但是彭兵却意外的没有反驳。
意识到对方是个难得理智讲道理的,程阮阮做了自我介绍后,就步入正题。
只可惜,听了她的计划,彭兵露出了跟其他人一样的冷笑:“你们要骗人也不看看情况,我们家看起来像是有那钱的样子吗?”
程阮阮立刻道:“我们不是骗子。这位,他从就生活在这里。这个计划就是他想出来的。他只是想要帮帮这个地方的人。”
彭兵听了这话,顿了顿。抬头看向宁野。
他盯着宁野看了好久,久到程阮阮有种他在透过宁野看什么的感觉。
宁野倒是一脸的淡然。
半天,彭兵终于收回目光。他摇着头,面露讽刺:“你们是哪里来的圣人?”
程阮阮:“您千万别这么想。我之所以要接这个活,是因为这里有我的朋友。他们家也是受害者。这件事情,如果大家不站出来,以后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假如大家一起发起理赔,至少生活不会这么苦。”
彭兵摇着头:“你们这么有雄心,就去帮你们朋友吧。我不需要,你们走吧。我没那功夫听你们这些。”
完,他一阵咳嗽,直咳的面红耳赤。
原本跑进屋子的彭无心闻声跑出来,扶住他:“爸,我带你去休息。”
彭兵嗯了一声,又看了眼宁野跟程阮阮,:“你们回去吧。”
实话,程阮阮到这里来,第一次遇见这么客气的人,加上对方看起来身体似乎真的很不好,她不太好意思一直拖着对方。
彭无心很快就扶着彭兵回了房间。
没一会,彭无心又跑出来,将一个手机递给程阮阮:“你的东西还给你。”
程阮阮惊诧。她没想过手机还会还回来。
彭无心不给她接过来,把手机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又跑回屋子里去了,屋子里传来持续不断的咳嗽声
程阮阮拿起手机,看向宁野。
宁野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对面的墙没有话。
程阮阮听到屋子里的咳嗽声,觉得有些难受,跟宁野了一声就出去了。
她走到院子里呼出一口气,看着一地的废品,感觉有种无形的压力压在了自己身上。
前面那些人不听她,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好好跟她交流的,依旧是这种情况。她突然不知道怎么继续了。
过了一会,宁野出来了。
意外的是宁野一出来就道:“明天再来。”
程阮阮一脸奇怪看向他。
他:“墙上有大学毕业照。,这个人受过高等教育。而且,墙上还有工厂的奖状。”
“你是他在那家工厂上过班?”程阮阮刚才注意力全在这对父子身上,完全没注意墙上贴的东西。
宁野点头:“而且看样子他应该还是管理层,要是能够服他,让他出来帮忙,估计会有人听进去的。”
程阮阮听了这话,赶紧回屋里看了一眼。墙上确实贴着各种照片。只是照片里的少年充满了朝气,很难跟刚才她看到的那个病恹恹的男人混为一谈。所有的照片里,程阮阮一眼注意到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有些年头了。照片里,男人穿着一身西装,依旧是朝气蓬勃的样子,旁边站着一个同样穿着西装的人,程阮阮认出来,那人是江临!
照片上面有一行手写字:公司总部管理层位临工厂考察。
能够跟江临这种级别的总裁站在一起这样照向,彭兵以前绝对是个不的管理层。意识到这一点,程阮阮刚才的迷茫也慢慢消失。
她回头,对宁野道:“明天我们再来。”
这之后几天,程阮阮跟宁野每天都会去彭兵家拜访。
他们给他买了各种药和补品,提出要带他去医院检查,对方对他们一直都是冷漠相待。
无论他们什么,彭兵就是三不原则:不信,不听,不懂。
对比起来,彭无心反而好接触的多。
除了那一次的追逐,这之后每一次他们去,彭无心都会跟他们有意无意互动。
比如给他们倒杯水,比如问程阮阮要手机玩,比如会让宁野给他讲他不会写的题目……
这孩简直就是宁野的缩版。跟你不熟悉时,或是不想让你了解他时,对你完全一副爱答不理傲娇的样子,一旦他愿意接纳你了,就会慢慢向你展现他的温柔的一面。
甚至会有些让人惊讶于他细心举动。
像彭无心这样的,很明显是受过不错的家庭教育。
宁野的没错,彭兵将会是他们的关键。
只可惜,这人像块铁板,怎么都踢不动。
眼看着新年就要来临,程阮阮本来以为事情会推到过完年,没想到就在距离新年还有半个月时,事情发生了重大转机。
这天,程阮阮跟宁野照常去找彭兵。
跟平时一样,彭兵又对他们进行了三不政策。
两个人要离开时,彭无心拉着宁野,非要让他给他讲题。
不想扫了孩子的兴,两个人便留了下来。
宁野给彭无心讲题,程阮阮就在一边分析她拜访的这些居民中有哪些是可能被服的。
她勾勾画画,正入神,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彭无心,我来找你玩了!”
随着声音响起,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跑了进来。
彭无心瞥了女孩一眼,就回头继续盯着卷纸。
那女孩叫一声:“彭无心,我叫你呢!”
彭无心语气不高不低哦了一声。
程阮阮暗自感叹,太像了!
要不是彭无心长得像他亲爹年轻时候,程阮阮都怀疑这是宁野的亲弟弟。
程阮阮看向那女孩。女孩也发现家里有人。
她眼睛一到程阮阮身上就定住不动了,须臾,惊呼一声:“漂亮姐姐!”
程阮阮记人名没什么本事,但也立刻想起来,这女孩她认识。
刘悦儿!
前面她给梅彤组织舞会时,曾经发生过一件事。王莎请来布置现场的工人团队被换成了不专业的人,当时施工发生意外。有个工人受伤,她去探访,后来工人的女儿给她送过一坛酸菜。
那女儿正是刘悦儿。
“刘悦儿。”她叫了一声。
那女儿眼睛一亮:“姐姐,你还记得我!”
她快步跑到程阮阮面前。
将程阮阮上下量一番,:“姐姐你越来越好看了!”
孩子干净的眼睛让这番夸赞含金量十足。
程阮阮眼底全是笑意。她情不自禁伸手揉一揉孩子的头:“越来越会话了!”
话音未落,彭无心在一边冷冷道:“马屁精!”
程阮阮一顿。刘悦儿回头就红着脸冲彭无心道:“你才是马屁精。你是牛粪屎!”
“幼稚。”彭无心语气凉凉。
“你……”刘悦儿气的眼睛发红,眼看着要哭了。这时候宁野拿笔敲了一下彭无心的头:“不能这样跟女孩子话。”
彭无心捂着头,黑黢黢的耳朵泛红。
宁野:“道歉。”
彭无心艰难看向刘悦儿,可惜不给他开口,刘悦儿头一偏,道:“我才不要他道歉。他是个混球!”
着竟然哭了起来。
那边一大一两个男的显然都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程阮阮见状,拉着刘悦儿走到一边,:“走,不跟这两个臭男人待一起。”
莫名就被骂臭男人的宁野:“?”
看两个人出了门,彭无心:“我才不臭,阿野哥,你也不臭。”
宁野冷声道:“好好写作业!”
……
程阮阮带着刘悦儿坐在院子里的一个凳子上。
刘悦儿一个劲儿向程阮阮骂彭无心是傻瓜。
程阮阮不理解男人,还能不理解同性吗。她自己双手赞成。
刘悦儿到底是个孩子,骂来骂去就那两句话,最后下了结论,她以后再也不跟彭无心玩了。
下了结论后她又哭了,:“可是彭无心有时候对我很好。他给我用铁做了个玩偶,虽然丑死了。呜呜。”
程阮阮忙:“那除非他好好道歉,不然不原谅他。”
刘悦儿:“不行,他道歉也不能原谅。”
程阮阮:“……”
好吧,她也不理解女人。
她被哭的一个头两个大,好在刘悦儿哭了一会就不哭了,甚至主动询问她:“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
她暗自松一口气,自己在这边办点事,又问刘悦儿为什么在这里。
刘悦儿:“我爸来找彭无心爸爸喝酒。”
还有这层关系?程阮阮隐约觉得自己抓到了一点什么,问:“你爸呢?”
刘悦儿:“去前面卖部买酒去了。”
正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毫不意外,正是那次伤了腿的老刘。
老刘看到程阮阮显然也惊了下,甚至有点儿不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了看四周,确认自己没有来错地方,才疑惑道:“请问,是程老板吗?”
程阮阮一笑:“叫我程阮阮就行。”
……
老刘热情,非要拉着程阮阮跟宁野吃饭,是之前还没好好感谢他们。
酒过三巡,老刘问程阮阮为什么在这里,程阮阮毫不隐瞒了,顺势问了下两个人的关系。
老刘便将他跟彭兵的事情讲了一遍。
原来老刘跟彭兵是老乡。
当年彭兵家搬到棚户区,还是找老刘家借的钱。
老刘比彭兵大五岁。以前在村里,彭兵就爱跟着老刘屁股后面跑,后来来棚户区了,还动不动溜回去。
两个人可以是比亲兄弟还亲。
老刘不爱读书,早早辍学工作。
彭兵就学习好,可惜家里没钱,好几次差点读不下去。
彭兵中考时,考上了南城一所不错的高中,家里没钱,他都准备出去工了。
那时候在南方一个工厂上班的老刘听到这消息,向厂里请了假,连夜坐火车回来。他把自己这些年攒的钱都给了彭兵。
“他就是俺亲弟,他真的是个读书的料,不读可惜了啊!”饭桌上,老刘红着眼。
把自己所有的钱给了彭兵,老刘又连夜站票回了厂里上班。
彭兵没有辜负老刘的期望。他高中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最后以市第二名的成绩去了国内某知名大学。
“读完大学,兵他要回来。”老刘“俺他糊涂,好不容易从这里出去了,干什么还要回来。”
“他跟俺,这里有很多跟他一样的孩,他也想成为一个像俺这样的人。”
到这里,老刘脸红了红:“一个大学生,想要成为一个学都没毕业的人。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程阮阮看向照片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他去了工厂。他这人能吃苦。工厂里又只有他一个大学生。他很快就到了管理层。他那家工厂污染很严重,想要改变那家厂。他这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傻。像俺们这样的人,拿什么跟那些人拼。”
“结果也看到了,好好的一个大学生,现在……哎……”
三言两语,一声叹息,将一个人的前半生讲完,这其中多少热血,又有多少辛酸,无人能够感同身受。
但程阮阮知道彭兵也曾跟他们为了相同的事情拼搏过,再看看面前从刚才开始一直窝在那里低着头不发一言的男人。
她不知道该是多少拳头,才让这个曾经满腔热血的男人后背弯成了这样。
手上一紧,她看着宁野的手握着他的手,视线模糊,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哭了。
她慌忙擦了擦眼泪。她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在想,宁野该是受了多少苦,却还能保持这般傲气。
这时候老刘道:“程老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们家也厉害,这位宁老板我不认识你,但你看起来也不普通。可是我们都是普通人。普通人的一生,输一次,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不能再输一次。”
话讲到这里,程阮阮觉得自己再多什么都会显得残忍。
她点点头,想自己了解了,那边沉默的男人却突然抬起头来。
他看着程阮阮。他:“程老板,你有多少的把握?”
程阮阮一愣。她在彭兵眼神里看到了一点熟悉的东西,那是宁野身上的,热切,一腔孤勇。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很明显,这些年过去了,他并没有完全放弃。她突然怕辜负他。
这时候宁野又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她听到宁野:“我向你保证,我们绝对不会退缩。”
程阮阮回头看向宁野。他也看着她,眼神里是她熟悉的光。
她像是受到了某种鼓舞,回头,对彭兵:“我保证,我会用尽全力。”
彭兵笑了笑。
程阮阮这几天来他家好多次,头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笑。
轻松,释然。他点点头,:“前面我不了解你,所以才不想跟你们多,但是刚才听刘哥一……感谢你对刘哥的帮忙。”
着,他回头对老刘道:“刘哥,我没几天日子了。”
“阿兵!”刘哥喝住他,“孩子在这,你瞎什么!”
彭兵一阵咳嗽,摇着头道:“刘哥,至少,我想让无心知道,他爸爸不只是个病鬼。”
他抬起头,看向墙上的照片,声音温柔却不失力道:“我想,再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