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预定离开的前一天，皇子一个人出门了。

    他事先心翼翼地带好了口罩墨镜, 穿着镭射外套和牛仔裤, 学着之前枭的样子，买地铁票, 过闸口, 然后坐到了那条他们一起吃过冰淇淋的步行街。

    他的手机在滴滴的响。

    花柚正在群里吐槽：【我是活在九十年代村通网吗？为什么这个年代还有人给我发长信邀请面基啊喂！】

    祁盛也很暴躁：【我要被我的口罩闷死了, 万一我被粉丝发现了, 皇子你就死定了】

    虽然他们嘴上这么的，但是还是在前往这里的路上。

    花柚着着就跑了题：【不过起来……皇子你到底长什么样子啊？】

    【你的长相都快成我们直播界一大谜题了】

    祁盛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都没我帅，有什么好猜的。】

    【一会顺便去趟网吧？来吃鸡？好了，八倍98k让我啊！】

    花柚吐槽的毫不留情：【所以八倍98k能让你人体描边更精准吗？】

    只能击中空气的人体描边大师祁盛瞬间爆炸, 在三个人的群里吵了起来。

    皇子看着手机，摸了摸下巴, 然后从包里摸出了两个礼物盒来。

    是带着暗纹的包装纸，精致又好看。

    “一会儿会有两个人坐在这桌, 帮我把礼物交给他们好吗？”

    他对服务员交代，声音温煦矜贵，跟他这一身扮仿佛就是两个极端。

    让服务员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皇子这才起身，在店外站了一会。

    隔了半个时，他看见一个同样带着墨镜的男生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又有一个鹿眼的可爱女生, 坐在了他的对面。

    似乎在等着谁的样子。

    他迟疑了很久，终于还是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希望你们喜欢我的礼物】

    【朋友们，再见啦】

    然后他就一步一蹦跳地离开了。

    他定时了自己的微博，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发出去了。

    【@这是一位正经皇子：因为个人原因停止直播，谢谢朋友们的一路陪伴。

    再见啦o(≧v≦)o】

    下面的观众大概跟祁盛花柚一样，一头雾水又火冒三丈。

    想起祁盛和花柚的傻样，皇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听起来有点傻，他很少称呼谁为朋友。

    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陪伴了他这些天的他们。

    就像是喜欢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一样。

    皇子在高楼大厦间穿梭而过，看着从未见过的霓虹灯景、车水马龙。

    他站在街边，摘下墨镜，终于不再隔着厚重的镜片去注视着个世界，却笑不出来了。

    少年的眉目清冽，站立的姿态矜贵又骄傲，与周身所有的浮华格格不入。

    终究要做出抉择的。

    白宿回来前，他对枭：“跟我回去好不好？”

    枭没有回答他。

    他又重复了一遍：“你跟我回去吧。”

    枭这才将目光移到他的双眼，与他对视：“为什么？”

    因为……

    皇子知道自己的心脏在砰砰乱跳，就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脑海中的答案是什么，出口来却变成了另一种样子：“……我不想你再回去过从前的日子了。”

    枭忽然笑了起来，眼里带着淡淡的了然，仿佛他出了他意料之中的答案。

    皇子有些慌了，他总觉得自己错了什么。

    枭却按着他的嘴唇，指尖儿探进了他的唇齿之间，懒散地按压拨弄着他的舌头，弄得他一句话也不出来，只能发出支支吾吾地声音，却无意中红了脸。

    “然后……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七皇子？”枭低低地笑了起来，“还是，你真算要个跟你一模一样的皇子妃？”

    枭懒散地抽出手来，笑了起来：“好好想想罢。”

    “我不用想。”

    皇子不顾自己狼狈的样子，红着脸攥紧了他的衣角，“你想……怎么样都行……”

    “哪怕我顶了你的身份也行？”枭看着他的眼睛，在他的耳边，蛊惑似的低语，“烂泥里长出来的人，顶了你的身份去胡作非为，再让你沦落成任人鱼肉的工具、深宫院墙里的脔宠……也没关系？”

    “你不会的。”皇子的声音又闷又沉。

    “是啊，现在不会的。”枭摸着他的脸，轻慢地笑着。

    “你记得我跟你过什么吗？”枭慢慢，“我讨厌贵族崽子，因为他们总是在什么都没经历的时侯妄下定论。”

    枭永远不会低估人心变化多端的程度。

    年少气盛的皇子，出于对他的怜悯，和那一点点心动，愿意把一切都跟他分享。但人都是自私的，当几十年过去，甚至不需要那么久，只需要几年的功夫——他就可能会有其他的想法。

    枭笑着跟他：“我们就到这儿了，好不好？”

    在这个世界，他们的过去都是一片空白，只有他和他纯粹的两个人，互相吸引、互相喜欢了。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他们并肩行走过，互相担忧过，指尖触碰过。

    他平平常常地亲吻过他的嘴唇，为他落过眼泪。

    停在这儿就够了。

    枭知道自己哪怕现在立刻死去，都会为这一丁点的、曾经拥有过的光芒而庆幸。

    可如果再有了后来……

    那对一无所有的他来，就有些太过于残忍了。

    皇子红着眼睛，不由自主地想亲吻他，却被枭轻轻地推开。

    他拒绝了他的亲昵。

    “回去再玩，好不好？”枭在他耳边淡淡的笑：“朋友，别可怜我。”

    他根本就不是可怜他！

    他张了张嘴，最后却被独自留在了原地。

    皇子慢慢闭上了眼睛，把那些霓虹灯都留在了自己的眼里。

    一同留下的，还有脑海中不断闪现的那个身影。

    如果他有更多的时间……

    如果他可以更直白一点……

    如果……

    他还有机会吗？

    少年咬了咬嘴唇，急匆匆地跑了起来。

    +++

    五咬破了手指，正在镜子前描画符咒。

    而另三个人正站在镜子面前。

    “你真的要提前回去？”白宿皱着眉问他。

    “嗯。”枭笑着勾了勾嘴角，“我把点心放冰箱了，你俩明早热一热吃。”

    白宿神色有些无奈：“现在是这个的时候吗？你不再等等？”

    “早点走吧，他回来了，反而麻烦了。”枭懒洋洋地回答。

    白宿抱了抱他。

    枭在他的耳边低笑了起来：“白宿，谢谢你。”

    在这边度过的一段时间，大概是他这辈子最温柔的一段光景。

    “不留下来吗？”白宿轻声问。

    枭摇了摇头，慵懒地笑了起来。

    白宿知道枭有多固执。

    “……那你自己聪明点，别莫名其妙地就死了。”01冷哼了一声。

    枭挑衅似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抱着白宿，舔了舔他的脸颊。

    01：“……艹。”

    白宿哭笑不得。

    五的符咒已经画好了，镜子里红色的纹案仿佛熊熊燃烧着一般 。

    “这次不会再出问题了吧？”枭看着五，笑着问。

    “不会。”五犹犹豫豫地问，“但是……这对你来，是最好的选择吗？”

    “谁知道呢？”

    “……大概，是最适合的吧。”

    枭看了一眼窗外乌沉沉的夜色，又看了看房间里的三个人，最后摩挲了一下袖里藏着的木雕，转头走进了镜子里。

    “嘭——”

    房门被用力地推开了。

    枭已经踏过了镜子，一半身子迈向了另一个空间，却转过头来，轻轻冲他笑了笑。

    皇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枭的身影消失在了镜子另一端。

    他要走了。

    他……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们就到这儿了，好不好？”

    枭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回响。

    不好。

    他还想再见到他。

    跟他做更多的事情。

    快乐的也好，窘迫的也好，甚至伤心的、难过的，只要是这个人……

    “枭！！”

    他追随着枭消失的影子，猛地冲过了镜子。

    头晕目眩。

    越过镜子的一瞬间，皇子摔在了地上，他的耳朵里充斥着耳鸣声，脑子仿佛充了血一样嗡嗡直响。

    但是枭正站在他的面前，注视着他。

    皇子攥着他的衣袖，艰难地：“……不是可怜你。”

    枭一言不发。

    皇子坐在地上，几乎要哭出来了：“我不是因为可怜你，才想要你跟我回去的。”

    “去哪里都好，哪怕我跟你回去也没有关系……我……我对你……”

    枭慢慢蹲下身来，平时着他的眼睛：“什么？”

    皇子嘴唇也被自己咬红了，他恶狠狠地抓着枭的肩膀，就势把他按在地上，双眼通红地注视着他，自暴自弃了似的：“我心悦你、贪慕你、想要你，见不得你受委屈，想把好的都给你。”

    “哪怕你觉得我死缠烂、觉得跟那些人一样糟糕、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我喜欢你……”

    他真的哭出来了，温热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枭的脸上。

    “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我会听话的。”

    “别让别人欺负你。”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涕泗横流的样子一定糟糕到了极点，但他的手还是紧紧抓着枭的肩膀，仿佛下一刻，他就要从他的指尖溜走。

    枭碰了碰他的脸颊，沾了一点眼泪，舔了舔。

    淡淡的咸。

    枭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笨死了。”

    皇子瞪大了眼睛，环视着周围的场景。

    紫檀雕花床，镂空黄铜镜，竹青的帷幔、黎色的绒毯。

    这是……

    “本宫的……”

    “你的秘室，”枭漫不经心地把包一扔，坐到了他的床上，“怪不得01今天眼神那么不怀好意。”

    连他亲了白宿一口，都没有提拳来揍他。

    原来早就算计上了。

    他摸了摸身上，发现了一张白宿偷偷塞进来的纸条，看了一会，竟然笑了起来。

    皇子脸上还带着泪痕，傻兮兮地看着他：“……白宿什么？”

    “想知道？”枭把纸条塞进了自己的兜里，托着下巴，慵懒地注视着他。

    “……想。”

    “那刚才的话，再一次。”枭勾着他的腰，把他带到了床边，仿佛美人蛇似的，纠缠在他的身上，在他耳边沙哑又慵懒的低语，“……皇子殿下。”

    “……！！！”

    皇子瞪大了眼睛。

    所以！……他刚才了什么？！！

    还有，现在……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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