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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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觅去雅馨院的时候,阮珍珍还半躺在床上,单手抚过鬓角,衣袖垂落,露出半个洁白的腕子。

    “你们怎的都这般瞧我?”她正温温弱弱的同屋内的婢子话,眉眼带笑,看着好生温婉。

    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原先那些丫鬟婢子不见了,连寮烟都不在此处。

    而后眼睛一转,看到正走过来的阮觅,又笑起来。

    她伸手拉住阮觅,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是我的错,不该做那些蠢事。现在只求妹妹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计较。”

    一醒来,便开始认错。同时又完全忽视周围的异样,似乎这一年多,她并不是昏迷不醒,而是睁眼看着这一切,所以才会没有半点不适和困惑。

    阮觅看了她一会儿,极其自然地将手从那双冰冷滑腻犹如蛇类的手中抽出来,反手又握紧了对方。

    “你改过自新,我当然会原谅你。”

    她这句话的时候,指尖放在阮珍珍的脉搏上,感受到了跳动,明阮珍珍确实是个大活人。

    看来,还没有太离谱。

    这才冷淡的松开了手。

    见阮觅这么好话,阮珍珍又假装无意道:“屋里这么多人伺候,我还有点不习惯呢,可否撤掉些人?”

    方才阮觅看起来对她纵容,这时却拒绝得毫不留情。

    “这些人还是留在这里,免得你人手不够。”

    完后,阮觅平静地看着阮珍珍,发现她并未露出不开心的神色,像只不过是随口一提,阮觅不答应也就算了。

    看了片刻,她移开视线,朝一旁的丫鬟道:“既然人醒了,便去通知母亲。”

    “是,姐。”丫鬟离开转身离开。

    阮觅不插手阮家后宅的事情,唯独雅馨院,被她看得紧紧的。阮珍珍一醒,立马有人来告诉她。这个院子里的人没有经过阮觅的允许,也不会把消息传出去。

    所以现在知道阮珍珍醒了的人也不多,阮母定然还是不知道的。

    阮觅让人去请阮母过来,便是想看看,阮珍珍接触了别的人后,到底能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

    侍女去传话后,阮母来得很快。她心里还是把阮珍珍当自己的女儿,忽地听到人醒了,眼中满是慈爱。

    她坐在床边摸了摸阮珍珍的脸,眼眶忽地湿润,“好孩子,受了这么多苦,醒了就好。”

    “是我不好,让母亲担心了。”阮珍珍温声安慰她,两人倒是全没了以前的隔阂,亲热得不得了。

    阮觅站在一旁观察这场母女情深的戏码,心中思绪万千。

    阮珍珍昨日不醒,前日不醒,偏偏今日醒了。

    要今日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阮觅瞬间想起了天穹的闪电,白光溢满整个鳞京。这会是阮珍珍醒过来的原因吗?

    不,阮觅忽地想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就在踏进阮家的那一瞬间,她心中突兀产生的,那种有什么东西重新开始运转的感觉。

    这不是资金臆想出来的,而是确实存在。

    但在那种感觉出现前,她同崔颜等人刚踏进阮家的门。

    阮觅自己出入阮家多次,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而崔颜他们之前也来过阮家,并没有像今日这样天降异象。

    要不同,那只有身份上的差异了。

    以前他们只是秀才或举人,但现在的他们,都是科举得中者。

    在科举中,就算不是主角,但只要能成为一甲前三,就注定是个戏份不少的重要角色。更遑论阮觅如今所处的这本,男主就是寒门出身的学子。

    第一章里,阮家是最重要的地方,书中所有的剧情都要从这里开始。

    阮家相当于是一架等待开启的机器,而崔颜他们已经过了殿试,做为重要的状元榜眼探花,他们则是开启这架机器的钥匙。

    机器有了钥匙,便可以开始运转。

    所以,这才是今日发生这些事情的原因。

    时间,地点,人物,剧情发展的三要素。

    如今,地点确认是阮家,人物是崔颜几人,就只有时间尚未确定了。

    不属于人力的东西玄乎,防不甚防。

    就算阮觅猜到了剧情彻底开始的时间,做好准备,却也可能被个措手不及,最后落得个跟原书一样的结局。

    时间紧迫,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阮觅垂着眼,蓦地从朦胧的记忆中想起一件事。

    有个年纪轻轻便成为家的朋友对她过,如果将一本书比作一个世界的话,那组成这个世界的九成九的人物都无法拥有姓名,被排除在剧情之外,也无法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

    只有主角,他们是世界用全部的力量供养出来的。

    中所有剧情都是为了主角服务的,为了塑造他们的形象,才会有各种危机困难。

    也是各种事情堆积起来,最终才有了丰满的主角形象。

    主角成长起来,这个世界才完全成型。

    掌控力强的作者可以控制主角,可一旦主角脱离掌控,剧情的发展就不会再处于作者的控制之下了。

    也就是,主角会受到作者同世界意志的操纵,但同时,他们又能反过来改变这个世界。

    两者并不是一体的,甚至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这也是阮觅发现这个世界是一本书时,就急着寻找主角的原因。

    等到剧情真正展开的时候,能够改变一切的,并不是她这个在书里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而是崔颜,魏驿蔺,柳十令,殷如意,陈章京五人。

    至于中的四主角,如今为何有五人,阮觅并没有觉得不对劲。

    这个世界除了主角外,肯定还有重要配角。

    当初“撒网”的成功率这么高,阮觅已经觉得自己很幸运了。

    ……

    阮觅思考着生死存亡的事情。

    床边,阮母还在同阮珍珍着近一年里发生的各种趣事,大有要补偿她的意思。

    这两人,一个慈爱,一个娇弱,母慈女孝,看起来倒也像是极好的一对母女。

    阮觅心中理顺那些事情,瞧着她俩,忽地提议道:“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还是得多出去走走。母亲最近若是得空,便带她出去,多见些人也是好的,省得在这里闷出病来。”

    没想到她会这样,阮母脸上闪过惊喜。

    其实她隐约察觉到了阮觅对雅馨院的关注,平日里都不让人进来。不过她并不知道阮珍珍的真实情况,旁人告诉她阮珍珍是身体不好,染了恶疾陷入昏迷,她便信了。

    如今听到阮觅那番话,以为两人冰释前嫌了,高兴得擦了擦泪,“见你们姐妹关系好,我心中也高兴。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多好啊。”

    阮觅不置可否,她心中自有计划,阮母这样想她便随她去。

    而让阮母带着阮珍珍出门逛逛,也是为了给阮珍珍出手的机会。

    与其整日守着防着等着,不如推一把,把机会送上去,看看对方到底能干出什么。

    这就同钓鱼是一个道理,想要有鱼上钩,还得有饵。

    放下了饵,阮珍珍这里也探不出别的消息了,阮觅便转身离开。

    离开前了,。她看了那些婢女一眼,她们纷纷明白了阮觅的意思,从屋内出去,四处散开。看起来各自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但是每个地方都有人,阮珍珍依旧处于严密的控制下。

    之后几日,阮珍珍也没有做什么,连阮家的大门都没有出,倒是比以前更加心谨慎。

    她只每日都黏在阮母身边,似乎大病一场,突然孝顺起来。丝毫不觉得厌烦地听着阮母自己对阮祈的不满,对阮珵的的担心,时不时宽慰几句,俨然成了阮母最宠爱的女儿,最贴心的棉袄。

    这些事情阮觅都知道,却没有阻止,只静静看着这一切。

    ……

    成平三十九年,年末。

    边境忽生动乱,与齐国接壤的一处村落被屠杀殆尽。这像是一次挑衅,明晃晃的从大雍驻扎于边境的军队脸面上踩过去。

    三国多年维持和睦,齐国也一向与大雍交好,故而多年来士兵马匹都过着安逸的生活。

    成平三十七年的时候,因着沽源属权三国间倒是有了些不愉快。但那时候阮觅他们刚回到鳞京,齐国国主便给顺元帝传了密信,信上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实在是无心之举,并无害人之意。

    那件事也就那样过去了,两国依旧维持着虚假的和平。

    在不兴战争的年代,商业农业更为发达,势必会造成军队人数不够的情况。可一旦要面对战事,这样便处于弱势。

    边境的消息传回来,齐军做事没有留下线索,可谁不知道那是他们向大雍的挑衅?

    血淋淋的惨案,上百条人命,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

    做为恩科探花郎,殷如意在翰林院做他的殷编修,整日修书撰史,编辑实录。

    书香与墨香混杂,好似能将人浑身的棱角都磨平,最后把你磨成浑圆的一颗珠子。

    在翰林院的生活平静,与殷如意想象的不一样。

    他曾是街市上再桀骜不过的人,后来放下那些不该拿的东西,双手捧了书,学了圣人之语。

    倒也不是厌烦这种日子,只是不适应罢了。

    都京中翰林清贵,天子门生,耐得住性子,未来必是朝中重臣。

    可要熬多少年,谁也不知道。

    殷如意有些茫然,他不想在一日日的等待中隐忍。当日下定决心拿起书是为了什么,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一个的编修,远远不足以让他做想做的事。

    在听到边境消息的那一刻,殷如意忽地明白了自己想走的路到底是哪一条。

    边关战事将起,鳞京男儿壮志昂扬,远离家乡,戍守边关,以身报国。朝廷自然乐得看见他们一腔热血,保家卫国。

    大街巷,随处可见年轻男儿辞别父母。

    殷如意穿着官服在房中坐了一夜,不曾阖眼。

    第二日,初露,他脱下这一身官服,换上再寻常不过的常服,最后一次去了翰林院。

    带领他的长辈官员问他:“可想好了?”

    “想好了。”

    /

    阮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殷如意已经算离开了。

    她初时讶然,而后便平静下来,听着他的嘱咐。

    看着郑七,别让那傻子被人卖了。还有照顾青杏,她如今跟着先生学习,学问已经很不错了。

    这些的时候,殷如意话很多。

    这两人对于他来,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他没有别的可以托付的人,只能找到阮觅。

    一向桀骜不驯的人,完后罕见的沉默起来。

    阮觅于沉默中开口,浅浅笑着,“不用担心。”

    仅仅几个字,却是阮觅对殷如意的承诺,她会护着他们,直到殷如意回到鳞京。

    没有大包大揽的话,却让人无比安心。

    殷如意抿了抿嘴,颜色浅浅的瞳孔在阳光下更显得冷淡,依稀还有阮觅印象中脚踩人渣,手恶棍的不驯模样。

    漫长的沉默后,他低声道:“谢了。”

    生疏而客气。

    这一日,天降大雪,鹅毛似的洋洋洒洒。

    他穿着一身黑衣,很快便披上一层由雪织就的袍子。身后背着一把长剑,是阮觅曾送给他的那把。

    雪越来越大,殷如意翻身上马,那匹赤色马,鼻孔在寒冬中呼出两大团暖气。

    蓦地升高的差距,让阮觅不得不仰起头。

    她披了斗篷,镶嵌了一圈兔子毛的帽盖几乎将她整张脸遮住。而为了不让眼睛被那圈白毛遮挡,她又努力地睁大眸子。可扰人的风夹杂着雪一吹,眼睛又被细碎的雪糊了眼,不得不眯起来,模样有些狼狈。

    殷如意坐在马上看她,在发现这人了个寒颤后,道:“天冷,回去吧。”

    他潇洒地摆了摆手,径直甩了手中缰绳,引马转身。

    “走了。”

    不曾等什么话,也没有什么期待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一行本就钱的马蹄印,也很快消失在不断落下的白雪中。

    阮觅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直到被雪糊了一脸才回过神来,转身离开。、

    /

    成平四十年的新年在大雪中到来。

    阮觅去三喜胡同时,同青杏玩了会儿串珠花。

    姑娘这两年长高了许多,竟隐隐有赶上阮觅的架势。一双眉细细的,眼儿也细细长长,清凌凌的。

    “今晚吃些什么?”阮觅刚串好一朵,放在姑娘手上。

    姑娘不好意思地抿起唇,心把珠花收起来,然后才回答道:“哥哥趁着十一哥不在,吃点他没吃过的东西。谁让他出门还不带他,该。”

    她话声音低低细细的,学着郑七的口吻,还挺像模像样。

    阮觅闷声笑起来,却让姑娘更不好意思了。

    就算已经认识好几年,青杏在阮觅面前却都是羞怯的,连话声音都从来没有大过。

    阮觅没有同这个年龄的姑娘相处的经验,也不知道什么才好,便僵硬转移话题。

    “最近在先生那儿,学得可开心?”

    “嗯,先生很好。”青杏藏在长长袖子里的十指攥紧,完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回答实在太过简洁,便连忙补充,“姐姐给请的先生,我……很喜欢。”

    姑娘悄然红了脸。

    年纪些的孩子,总还是过与内敛,不好意思将自己的情感倾诉出来。

    就算老成一些的,也是如此。习惯于将自己的情感裹成一团,然后藏在一句听起来寻常的话里。

    无需听的人懂不懂,只要出去了,心中便会暗自欣喜好一阵子。

    无关乎男女情爱,只是年幼者单纯的孺慕尊敬喜爱。

    热烈又纯真。

    阮觅怔了下,隐隐感觉听出来了一点什么,可再细想,却又觉得这句话没问题。便笑道:“先生也,你是个很好的学生,极是聪慧好学。”

    青杏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从面前人口中听到这句话,或许是这个新年里最好的礼物了。

    她十指攥得更紧,想要点什么,可就是半晌想不出来,急得眉头皱起。

    刚想出来要什么,郑七忽地开门钻进来。躬着身,对着手哈了几口气,然后凑到火堆旁烤火,“外头真冷啊,树上的冰碴子硬得都咬不动,还把我牙给磕疼了。”

    青杏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话,一下子随着郑七的突然出现消失了。

    细细的眸子眯起来,总算露出些十二岁姑娘的恼意。

    郑七难得懂得看眼色,发现了青杏不高兴。他挠了挠头,没从自己身上找出什么问题。便傻乎乎笑着,从火堆里掏出个红苕,献宝似的呈到青杏面前。

    “吃个烤红苕?香着呢!”

    青杏愣了下,那点儿恼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试探着看一眼郑七,见真是给自己的,才伸手接过去。

    两手捧着,心将上面的灰吹干净。又将红苕撕成三份,自己留了个最的,其余两份大的给了郑七同阮觅。

    郑七没接,一张显得稚气的圆脸故意板起来,“给你吃你就吃,还分给我作什么?”

    但是青杏执拗地盯着他,就是不收回手。

    没办法,郑七只好接过去。板着的脸立马露出笑意,也不管红苕现在还滚烫冒着热气,直接咬了口。

    “嘿,真甜!”

    阮觅看着兄妹两的互动,也跟着笑起来。她想起青杏刚回来的时候,不怎么同郑七话,有时看着郑七,也像是在看着个陌生人。

    她的苦难,一半来源于这个家庭。残酷无能的父亲,以夫为天的母亲,但还好,她有个自关爱她的兄长。

    每当痛苦得呼吸不过来的时候,大概会一遍遍喊着哥哥的名字,期待一睁眼便能看见他,然后带着自己离开这个地方。

    可大部分时候,人有了期望,随之而来的便是失望,乃至更深的绝望。

    或许正是在这样的漫长无望的等待中,青杏瑟缩地将所有期待藏了起来。

    不敢再去奢望。

    即使后来郑七真的把她带回了家,青杏也没有踏出自己那一步。

    不敢相信他,也不愿接受。

    不过从现在看来,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

    郑七是个合格的兄长,乐观,开朗,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永远不会感觉到冷清。青杏正被这样一团火似的兄长带回热闹的人间。

    屋内被这堆火烧得暖和起来,听着外面雪从树上成片成片掉落下来的扑通声音,更觉得舒适。

    阮觅回过神,吹了吹手里已经烤得香甜软烂的红苕,一口咬下去,口中软糯,香气四溢。

    她幸福地眯起眼。

    好香。

    ……

    边关的战事终于响,但那好像和鳞京隔成了两个世界。

    即使知道齐国进犯边境,百姓们却还是像往常一样生活。从阮家门前经过的货郎,依旧用他那嘹亮的声音喊道:“雕花梳,纱绢花儿——”

    鳞京处于偏北的腹地,确实不用担心受到战事侵扰。

    且是皇城治下,一道又一道的城墙关卡守护着这里,若什么地方最安全,也只有此处了。

    不过还是有些地方存在着这场战事的影子的,比如茶馆书的先生那儿。

    他们苦于书的题材讲了一遍又一遍,没有新意。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可的,便急急忙忙将边关的事搬上了台子。

    “且那赤马将军,初与齐国将领曹三儿对阵的时候。他瞧着对面的人,手握银枪,朗笑一声:‘何人,报上名来。’直将那曹三儿气得哇哇乱叫……”

    这的是边关战事中极骁勇善战的一将,听闻长得好,身手好,已经与齐国将领大战许多回,胜多输少。有好几回差点能将对方斩于刀下。

    这样突然冒出头的人,典型的平民英雄,是人们听书时最喜欢的类型。

    的人多了,听的人自然也多了起来。

    他们议论着,渐渐的,便将“赤马将军”这个名头给叫响了。现如今鳞京,谁不知道赤马将军?

    那这赤马将军是谁?阮觅心里有些猜测,可也不能确定。

    边境书信不便,她想要知道那边的消息只能走别的路子,一番折腾,最少也要花上将近一个月的功夫。

    故而现在,阮觅也不清楚殷如意的现状。

    ……

    三月的时候,天渐渐热了一点。

    床榻上的被褥还是冬天那一套,厚实软乎。

    白天的时候,翠莺把被褥拿出去晒了一遍。等晚上躺上去,阮觅只觉得自己滚进了火炉子。

    她睡到半夜突然被热醒,睁开眼后睡不着,悄悄将脚伸了出去。

    外面的天全然黑下来,屋子里也什么都看不见。

    哪儿都静悄悄的,没人走动,想来已是半夜。

    她重新闭上眼,酝酿睡意,忽地听到外头传来一片嘈杂之音。

    不一会儿,耳房里亮起了灯。

    翠莺拿着盏烛灯轻声走进来,见阮觅已经被吵醒了,便将房中的灯也点燃。

    “我出去看看,你在房中心待着。”

    “没事,我也过去。”阮觅掀开被子,站起身去拿衣服。见此,翠莺便也随她。

    穿戴整齐后,两人走出去的时候碰上了酥春同槐夏。阮觅没让人跟着,叫她们好好待在院子里别出去,然后同翠莺出了院。

    传来动静的是静松院,那是如今阮祈住着的地方。

    两人还未走近,便见静松院外竟然守着好些个禁军,于夜中散发着无言的威吓。

    阮祈被几个禁军“请”着往前走,远远的便看到了执灯的两人,他略拧了眉,不动声色地朝阮觅摇了下头。

    他这个动作很快被千牛卫发现。那千牛卫没有回头,冷声警告道:“阮大人莫要耽误时间。”

    禁军功夫了得,早在阮觅刚到的时候便发现了她。

    如今警告阮祈,也是不想让他找借口留下来节外生枝。

    阮祈见没办法同阮觅交代些事情,便也不旁的,只道:“那便麻烦诸位了。”

    “走。”千牛卫一声令下,其余禁军便都举着火把,整齐有序离开。

    仆人们已经被这番阵仗吓得瘫软在地上,生怕阮祈惹了什么事,会牵连到他们身上。

    阮觅的心也沉下去,但她不能表露出来,还得安抚府里的这些人。

    神色逐渐冷静,扫过聚在一旁窃窃私语的仆人,淡声道:“妄自议论此事者,重罚。借事生非者,扭了送官府去。不过是进宫一趟,还能让你们天塌了不成?”

    先是树罚法,而后才安抚他们,双管齐下,不一会让便让这些人安静下来。

    “散了。”

    留下几个信得过的人看着这些人,阮觅转身准备离开,见到了披了件衣服赶过来的阮母同阮珍珍。

    她没有错过阮珍珍眼中来不及收敛的雀跃,冷眼瞧着她一瞬间又换上担忧的神色。

    “二哥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以前阮珍珍瞧不上阮祈,从未这样叫过他。如今倒是一口一个二哥,叫的顺口。

    阮觅本不想搭理她,可从她身边过的时候,还是停了下来。弯着眼笑,状似无意道。

    “我哪儿知道他进宫做什么呢?他平日在宫中做侍读,想必又是哪位皇子睡不着,深夜想读书了,便叫他进宫去吧。明日他归家的时候,不定还同以往那般带着赏赐,你若是想要,自去问就是,来我这儿拐弯抹角干什么?”

    这通话,直接让阮珍珍脸上的担忧变得勉强起来。

    上回阮祈从宫中回来,带着大皇子赏的许多东西。其中一大半都被阮祈送到阮觅院子里去了。

    阮珍珍听闻这消息,便在他院子前晃悠了几圈,可阮祈只当作没看见她,叫阮珍珍好一阵没脸。

    她装了一阵子温婉贤淑,可到底还是以前的性子。见了好东西便觉得自己也该有份,瞧着阮祈给阮觅也不给她,都是妹妹却这般偏心,于是越发憎恨阮祈了。

    阮觅也不管阮珍珍现在怎么不开心,她完就直接离开。还让人将阮珍珍与阮母请回去歇息,不得出院子干旁的事情。

    回了院子后,阮觅没有继续睡,而是坐在那儿拧眉不语。

    翠莺安慰她:“你方才不是,让他们不要多想?你也不要自己吓自己,不定明儿早上二公子就回来了。”

    “我没事,就是睡多了,睡不着而已。”阮觅笑笑,赶翠莺回去休息,“你自己也回去睡吧,我再坐会儿,等会儿想睡便睡了,你待在这儿陪着我,我还睡不着呢。”

    闻言,翠莺只能离开。她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阮觅一人,她脸上的笑彻底淡了下来,眉压下去。

    禁军极少会深夜闯进官员家中,除非是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件事又与这个官员有关系。

    看着方才那些禁军的脸色,还有那千牛卫对阮祈的严密看守,完全不给他同旁人接触的机会。这显然不是什么事。

    这一想,便又是许久。

    烛火跳动,影子摇摇晃晃。

    阮觅对着墙壁上的影子看了一会儿,吹灭了灯,却没有上床。

    枯坐着,直到天明。

    天际刚现鱼肚白,阮觅便开门,让冬叔架了车赶往中书令府中。

    还没走近,却发现中书令门前有禁军把手,任何人不得进出。

    好似成了关押的刑场,不日将处置里面的人。

    阮觅放下帘子,从窗牖处收回视线,神色冷静得可怕。

    “冬叔,去顺郡王府。”

    她来顺郡王府不用人通传,直接进去就行。

    段意英听到消息,早就在那儿等着她了。显然是知道什么,此时正焦急地在原地转圈,眉心也有几条深深的痕。

    “发生了什么?”阮觅看着她,问道。

    段意英的脸色也很不好,“大皇子落水,生死未卜。”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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