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番外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阮觅醒来后这些时日,感觉这个世界好像还是和从前一样。却又隐隐觉得,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想了想,将这个可能发生了改变的东西,称为“自由”。
没了束缚,没了威胁,一切都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这便是自由。
阮觅也曾问过崔颜,来之前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崔颜罕见的没有立马回答。
他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是一脸平淡。
就算在思考问题的时候,看着你,也会让人产生一种他正沉默有礼地倾听的错觉。
对着旁人,他确实会用这样的外表掩饰自己的出神。可在他面前的是阮觅,崔颜则能真正做到一心二用。
一边认真听阮觅话,一边思考阮觅方才问的问题。
昨日收到了那封信后,崔颜在房中待了许久。
没有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出神,纯粹的出神发呆。
他没有任何理由地陷入这样的状态,被人拖着,沉沦下去。
意识钝乏,无法思考自己接下来应该去做什么。
每当想起来一点,有头绪的时候,下一秒又忘得一干二净。
明明那封信是不久前才看完的,心中也明白那封信上的意思,不能耽误。可偏是这样,当时的脑子就越是混沌不清。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故意阻挠着他想起这些。
回忆起这件事,崔颜在实话和撒谎的选择里,只犹豫了不到半秒钟就点头了。
还是同以前一样,学不会在阮觅面前撒谎,也生不起撒谎的心思。
即使知道这件事荒谬,并不知谁都会相信的。
但只要阮觅问了,崔颜都会如实相告。这是他对阮觅的信任,也是阮觅对他的信任。
……
其实,阮珍珍做了两手准备。
在她的计划里,就算自己身边的那个男人不靠谱,还有第二个计划让阮觅吃不了兜着走。
那个计划就是栽赃陷害。
她早在半个月之前就盯上了薛家。
薛家是皇帝的舅家,原本就是鳞京一等一的士族,如今随着昌宁帝登基,就更加炙手可热了。
薛家有个幼子,不驯顽劣,却被家里父母兄姐视为掌中宝,舍不得让他受一丁点儿伤。
自漫长的昏睡中醒来后,阮珍珍发现自己多了一些能力。在某些时候,她能很轻易地看穿别人的弱点,并且借此控制对方。
当然,大部分的时候,阮珍珍的这个能力相当于没有。
不过在对上薛家人的时候,阮珍珍这个能力十分争气,让她一眼看出了跟在薛家幼子身边的那几个侍卫的弱点。不出几日,她就用金钱美人名利各种手端将人控制住了。
阮珍珍让他们将薛家幼子引出来。
而她自己则安排了一辆阮觅常坐的马车,在薛家幼子出门的时候,让人驾着马车故意冲过去,将薛家幼子的腿碾废掉。同时还派车夫高喊一声:“见了我们清乐郡主的马车还不退让,我看你是想找死!”
这样就能把事情推到阮觅身上了。
做完这些事后,阮珍珍又找了当时还隐瞒自己身份的九王爷。
她哭着自己的车夫不心撞到了薛家幼子,现在薛家肯定要让她血债血偿。
美人垂泪,惶恐得如同暴雨下颤颤巍巍的花。
自然引得九王爷呵护倍加,拍着胸脯自己一定会帮她解决这件事情。
这个时候,阮珍珍又暗示了一句,“我家中有个妹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寻仇,寻到我妹妹身上去。虽我妹妹平日里待我不好,我骂我,可若是她遭殃了,我这心里也不好受。”
这一番暗示,就差直接“替死鬼还是要让亲人来当才保险”了。
她想,九王爷不会不明白这个意思。
阮珍珍一切都想的很好,独独漏了阮觅。
阮觅可一直看着她呢,根据这些时日的线索,阮觅也猜出来阮珍珍想做什么。她提前联系到了薛家,给出了自己知道的线索后,把当时脸就黑了的薛家人拉进了阵营。
阮珍珍的计划也就自然没有成功,薛家幼子被保护起来,他们派了个自养着的年纪的侍卫装成薛家幼子,在马车前滚了一圈,做出受伤腿断的样子。
让阮珍珍以为自己成功了,放下警惕。
于是,一切都朝着阮觅计划好的方向走下去,直至九王爷灰溜溜离开,阮珍珍被人拧着手押跪在地。
这场博弈,最后还是阮觅赢了。
……
阮珍珍最后是被陈章京带走的。
他掌管刑律,眼中看不得这等事情。
意图绑架并杀害先帝亲封的清乐郡主,还想谋害薛家幼子,这些罪名加起来足以让阮珍珍吃一辈子牢饭了。
薛家是有名望的人家,但就是这样的人家,报复起来的时候就越狠。
他们在阮珍珍刚被关押进大牢的时候没有动作,等到刑部的人把能审问的东西都审出来了,才冷静地动用了在刑部的人手,给冷阮珍珍“特殊的照顾”。
薛家能有一个太后,能有一个皇帝外甥,自然不是什么真纯善的人家。
他们不想让阮珍珍好过,却不会故意折磨她,拖延时间让她活过一天又一天。也没有直接了结阮珍珍的性命,给她痛快。
而是将阮珍珍和另一个杀过数十人的罪犯放在一起。
另一个罪犯是个男人,身形瘦弱,看起来跟个十几岁的孩子一般。可在大牢待久了的人,都知道那是个狠起来命都不要的人。
衙役在阮珍珍和瘦男人的牢房里只放了一份食物,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后就离开了。
阮珍珍别的时候不聪明,这会儿却立马将这个举动分析出了千八百个意思。自以为明白了后,她没有给瘦男人思考的机会,直接冲过去想掐住男人的脖子。
面前的人身形瘦弱,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阮珍珍分析之后,对自己十分自信。
牢中只放一份饭,肯定是她同这个男人中只能活一个人的意思。
她甚至连证实自己猜想的功夫都不愿意花费,也不在乎旁人的性命,觉得只要自己好好活着就行,旁的人生来就是给她当垫脚石的。
可她自己怎么都没想到,刚靠近那个瘦男人,手还没有掐住对方的脖子,阮珍珍就感觉眼前一片恍惚,慢慢呼吸不过来了。
一只手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一把捏住她的脖子。
大牢里面是没有秘密的,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都看得到。
别处的犯人们冷眼旁观,瞧着阮珍珍从一开始的挣扎,逐渐没了生息,手垂下去。
在牢中便是这样,上一秒还活得好好的,下一秒便不知道怎么样了。
而那个瘦弱男人,见阮珍珍没了动静也没有放开她,反而还将手捏的更紧了。直到半个钟头过去,他才松开手,将人往旁边的地方一扔。
但是他杀了人后,也没有动面前的饭菜。
只是坐在那儿发呆。
到了正午的时候,四五个衙役走过来,看到趴在地上,身体已经凉了的人,丝毫不觉得惊讶。
“好了,时间到了,出来。”衙役开门锁,并不进去,只是敲了敲,让瘦男人自己出来。
午时,阳气最盛的时候,也是最适合斩首的时候。
瘦男人沉默地走出去,被套上镣铐枷锁,也不反抗,然后被衙役围在中间往外走去。
留在牢中的犯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好像看到了自己日后的模样。关押在这里的人,大多是犯了大罪,行刑只是时间的问题。
有个刀疤脸想到不久之后自己也要被押出去斩首,心中惧怕,开始用话来缓解自己心中的恐慌。
“他们那些人,一个个假惺惺的。想要那个女人的命还不敢自己动手,特意丢到贼三的牢房里,他娘的真没胆。”
旁边的中年男人看的则不一样,他长长呼出口气,显然也想借着聊天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贼三在牢中,什么时候主动杀过人?他们放一个人的饭,虽然两个人吃不饱,但商量着来,两个都能吃到一点。再加上今日是贼三行刑的日子,他想必也愿意做件好事,将这份饭让出去的。只要吃完这顿饭,那姑娘还不是自己一间牢房了?只是可惜,年轻人,耐不住气啊,心里也太狠了些。她想让贼三死,最后还不是自己先死了?”
“来去,这是生还是死,都是自己选的,不要怪旁人。”
这些个杀了人,犯下滔天大罪的人,这会儿倒是感慨万千。
……
再那日的九王爷,从阮家离开后,他挥手屏退身边人,看了眼天上罕见的圆月,似乎从这点异常里窥探出了想要的信息。
随后,浑身一个激灵,脸色骤然白了。他能感觉到身上有一部分正在被抽离,拔筋抽骨一般疼。
他跪倒下去,双手撑着地,大汗淋漓,可是脸色却很畅快。
有一种终于摆脱了阴影的痛快。
他缓了一会儿,擦了把汗笑着站起来,喃喃自语:“没想到真的成功了,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两全其美。”
这个人笑起来的样子,竟然与洪杰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当初的洪杰是个胖乎乎的人,脸上五官都被挤成一团,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什麽模样。
天上的月,越来越亮,这九王爷也慢悠悠消失在了这条空荡荡的路上。
两日后。
九王爷府内正响着丝竹管弦之声,一位从来没有踏足过此地的人,被恭敬地迎进了九王爷府的大门。
那人便是,柳十令。
他刚来到九王爷府的时候,什么都不用,自有仆人笑吟吟地给他指路。
“王爷已经等着您了,请往这边。”
似乎九王爷早就料到他会过来。
柳十令沉默地跟着仆人,进了九王爷府。
看到人后,九王爷的眼神有些奇怪。他吃着点心喝着茶,吞完嘴里的东西才道:“都想起来了?”
这个瞬间,这句话好似触碰到了柳十令身上的某个伤口,他脸色不可抑制地变得苍白。
九王爷极为唏嘘,笑话他:“当初我怎么鼓励你都没有用,还将我拒之门外。现在知道苦了吧?”
柳十令还是没有话,反倒是九王爷笑不下去了,叹了口气道。
“那四位本是位极人臣,独坐高处无人可伴的命。如今被改了结局也好,咱们都自由了,不用被逼着做不想做的事情。你是我选出来的人,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害她的意思。以后就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继续过你的日子去。这些事情本就同你没有关系,是我对不起你,把你硬拖进来。”
这个九王爷,便是当初临山书院那个胖乎乎的洪杰。
他曾几次三番出现在柳十令面前,鼓励他向阮觅表露自己的心意。不管是在平湘的时候绑走魏驿蔺,还是回到鳞京后设计让段般若去找阮觅,想方设法让两人接触。这些都是在剧情的控制下,不得不做出的行为。
柳十令,段般若的梦魇,还有洪杰他自己,这些都是剧情的产物。
秩序混乱的时候,便需要维持秩序的人站出来,来管理这一切。
洪杰正好是个倒霉蛋,摊上了这个事。
别的事情洪杰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不能让阮觅和魏驿蔺,崔颜,殷如意,陈章京这四个人中的任何一个结为连理。而且这四个人,必须好好活下去,在朝堂上发挥他们的作用。
为了完成任务,洪杰想出了两个办法。第一个,便是让阮觅爱上柳十令,直接排除阮觅和那四个人在一起的可能。
第二个办法,是让段般若爱上阮觅。
按照段般若的性格,就算阮觅爱上了旁人,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最后还是会强取豪夺,让阮觅只属于自己。
上面两个方法,看起来都挺不错的。
洪杰刚开始的时候信心满满。
柳十令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顺利与阮觅相识。
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是张王牌的柳十令,竟然不争气的先爱上了阮觅!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阮觅还不爱他!
知道这个消息后的洪杰气绝,只得没事就去柳十令面前晃晃,企图让他学到几招。
就算阮觅不爱他,可他还是有机会啊。
撬墙脚没听过?
挥锄头没学过?
只要肯努力,这是世上就没有撬不动的墙角挖不动的地!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可是出乎洪杰意料的是,这柳十令竟然是个纯情得不能再纯情的人物,连句喜欢都不出口。
他明白过来后,沉默了很久。
当初他可是花费了好大精力,才从千万万人里头选出了柳十令一人。不论是从头脑品行,还是才气样貌上来,柳十令都可与那四个人比肩啊!
他是这个世界最接近那四个人的存在了。
可是、可是……这一切终究是错付了。
洪杰觉得这个任务还不如自己上呢,起码他还能逗阮觅笑几声。
冷漠.jpg
还好他还有第二计划。
只要能借着段般若的梦,让他误以为自己与阮觅有前世姻缘。并且上一辈子错过了阮觅,眼睁睁看着阮觅绝望跳楼。那按照段般若那疯狗一般的性子,这辈子他就一定不会放手。
但最后……不提也罢……
洪杰没想到这个梦不但没有让段般若继续疯下去,还让他警惕起来,差点怀疑到自己身上。
那阵子他急得头都快秃了。
为了在别的地方弥补,洪杰兢兢业业,认真完成自己每一个任务,生怕一个不心就让阮觅扭转了剧情。
若是真让阮觅扭转了剧情,他就是第一个死的。
但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阮觅让剧情产生的偏差越大,洪杰就感觉自己身上的束缚更少了。
他心中偷偷有了个猜测,却不敢确定。表面上还是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但越来越不尽心了。
这一回,洪杰填补剧情缺失的地方,给阮珍珍扮演她的姘头,充当个工具人。他把自己当成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儿搬。
看起来敬业,实则一直在划水。
直到崔颜等人走阮家,洪杰才确定,真的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他干脆利落地跑了,走出阮家的那刹那,身上的束缚消失得一干二净。
猜对了。
只有阮觅改变了剧情,他才能真正活下去。
也是那一瞬间,站在众人中间的柳十令明白了一切。他阖上眼,消化着脑海中突然出现的信息,仅是片刻的功夫又睁开眼,神色未变,自然极了。
他同身边的人话,语气平静无波。
昔年那个一慌乱便什么都显露在脸上的柳十令,终是学会了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
即使他曾经最想敞开心扉的人,就在几步远的地方。
他残忍而强硬地,惩罚着自己。
亲手将曾经的自己抽离出来,连带着那段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一起藏进不见天日之处。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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