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曲依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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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昆吾迥诺终是极轻极淡的应了一声,“稍后本王一件一件的讲给你听。”

    得了他这句话,昆吾狸渊才轻舒一口气,然后慢慢走回座上,直到重新坐下,衣袖中那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拳头依然不曾松开。

    昆吾迥诺看着下方的几人,那双冰眸闪烁着冷彻的幽光,很是好看,也很是惊险。

    “孤尘!叶秋!”

    “呃属下在!”

    方才这三人一直垂首而跪,心里攥着冷汗,不敢动弹,此刻被他突然一唤,孤尘和叶秋不禁猛然一个激灵。

    “你二人尽快查一查那位兰若楼的黄梦公子,若他对狸渊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便直接处理掉。”

    “是。”孤尘、叶秋拱领命。

    “木隐!”昆吾迥诺又唤道。

    “属下在。”

    “过两日本王便会离开,你且留在质子府吧,照顾好狸渊。”昆吾迥诺平淡的吩咐道。

    “请殿下放心,属下定会照顾好渊殿下的。”木隐拱应道。

    不用言明,这三人也知道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什么,殿下此行便是为了渊殿下,倘若渊殿下出了丁点的闪失,那么他们三个的阳寿也就尽了。

    “都下去吧。”见昆吾迥诺已交待完毕,昆吾狸渊轻轻的摆了摆。

    三人又齐齐朝着这两兄弟行了一礼,而后退下。

    “现在可以了吧。”昆吾狸渊不休的直视着昆吾迥诺。

    两日后的傍晚,城南一处宅院中,信苍曲正坐在树下的石桌前,认真的翻看着里的册子,黄梦公子鬼魅立于身后为他扇着风,距他几步之处,鬼魑、鬼魍、鬼魉三人躬身而立。

    此时的鬼魅已换回了那一袭鬼袍,那长而黑的指甲也奇迹般地生了出来。

    “嗯,尔等果然没有让本上失望,这一年以来,似乎比本上预想中的,还增进了不少。”信苍曲阅览完毕,将册子合起,然后搁在石桌上。

    “我等皆是按照苍上的吩咐办事,不敢有半分松懈。”几人齐声道。

    信苍曲勾唇满意的一笑,“看,都想要什么赏赐?”

    四人皆知苍上赏罚分明,赏便是赏,罚也无人能逃得过。

    目光相汇,似是交流了片刻,为首的鬼魑近前一步,拱道:“苍上,这次之后,让我等随您去昆吾吧。”

    “想随本上去昆吾?”信苍曲轻挑英眉,扫一眼几人,唇畔仍挂着那抹仿佛永远都不会褪色的微笑,淡淡的呢喃着,“五年也够长了”

    又端起茶杯,十分优雅的啜一口茶水,之后才道,“本上的命,他已惦记了这么多年,而这一次,想回昆吾,或许不会那么容易了还是待此次过后再定吧。”

    不会那么容易了?

    这样的话,不像是苍上会的,而此刻苍上却如此叹息难道这一次,真的是九死一生?

    四人许是不知该如何接话,皆沉默不语。

    “这两日都准备得如何了?”信苍曲敛了神思,将茶杯放下,看着几人。

    “回苍上,一切皆已按计划准备就绪,只待您下令,我等随时可以动。”鬼魍回道。

    “很好。”信苍曲轻轻点头,“趁着他们对付本上这两日,尔等需将一切都办妥,两日后,本上不希望在天信境内,还有丝毫黑白楼的势力。”

    “是!”四人齐声应道。

    “可是我等皆有任务,该由何人来接应苍上?”为信苍曲摇着扇子的鬼魅有些顾虑的道。

    “苍上,让属下同您一起入皇城吧,那些事,他们三人足矣办妥。”鬼魑也道。

    他们虽始知苍上并非弱者,可往年的这个时候,苍上从皇城出来时,哪一次不是满身伤痕?

    且每一次,苍上所受之伤,便是他们这二十多年受过的所有伤痛加起来,都远远不及。

    每次看到那个从地狱之中一步一步迈出来的修罗,他们的心都在抖!魂都在颤!

    有谁会想到,这个可呼风唤雨的妖帝苍上,在那光鲜的外表之下,究竟都经历过怎样的修罗地狱之劫,经受过怎样的剜心锥骨之痛

    耳边忽然荡起一个童音既然上苍弃我在先,那么我逆了上苍又何妨?!从今以后,尔等便尊我为苍上吧

    那是多久以前,那个孩子对他们过的话他们的主子,他们的神,他们歃血为盟,心甘情愿誓死相随的人他们怎么可以容忍那些畜牲如此待他?

    若非苍上早有命令,便是血洗这天隅城,与这整个天下为敌,他们也定会叫那些人生不如死!

    “不必再了,接应之事,本上另有打算。”信苍曲眸中忽然掠过一抹火红的冷光,目光只是轻轻一溜,鬼魅和鬼魑皆已住嘴,而正欲开口的另两人被他这么一瞥,也立即止住了。

    “万劫不复之地,本上都爬上来了,他们那些把戏,又能算得什么?”信苍曲绯瞳中闪烁着不可一世的锋芒,那是君临天下的霸气,狂傲而自信的霸气!

    微凉的清风在那金宫玉殿之外盘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破窗而入,带着一缕木棉花的幽香,卷起金殿中的珠帘罗幔,伴着那一曲兰若调翩翩扬起,如同美人舞起的罗裙一般,让人顿生无限遐想。

    那轻轻洒下的月华也随着夜风钻入殿内,落在那个中年男子的身上,使得那个明黄的身影愈发的伟岸迷人。

    那中年男子一袭龙袍在身,静坐在琴案前,一双修长的大轻轻的拨动着琴弦,那曲兰若调幽幽绵绵,清清荡荡的从他指尖流出,却是诉尽了这长夜的苍凉,这宫殿的空寂,这人的悲怆

    起起落落跌跌荡荡这一曲终于到了尾音,只是,那人的思绪却犹在曲中

    “兰若”

    那一声轻唤,带着绵绵的浓情,听在耳中,却能勾起无限的酸楚。

    不过此时,侍候在殿外的宫人听到这些,似乎已经习惯了,因为自他们的兰后娘娘逝世后,每年的这个时候,在这枭兰殿中,都会响起同样的曲子,同样的声音。

    信赳枭忽然将双按在琴上,任由琴弦割痛掌,他却毫不在意,眼神中尽透着空蒙之色,恍惚的呢喃着,“兰若又过去一年了你可有想念朕?”

    “昨晚朕还梦见了你我初次相遇的经过”

    “兰若,你可知这些年来,朕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朕真的很想去找你,可是朕还不能放因为有些事必须由朕亲自来做!”

    “朕知道你一直都在恨朕,恨朕背弃对你誓约,不配为人夫,更恨朕待他无情,不配为人父”

    “可是当初好的永不相负,携白头你却早早的弃朕而去!”

    “兰若你又何曾信守誓约?你又何曾不无情?”

    忽然,殿外又响起了那曲兰若调,那一刻,枭兰殿的周围变得格外的安静,就连被风浮动的树叶似也瞬间静止了一般,然而那风却一直未曾止息,那舞动的罗幔也一直不曾歇下,似是皆在侯着那缕若有若无的笛音,那个美妙的笛音月华也迎合着,恍然间,所有流逝的时光似乎尽在吹笛者的指间飘飘洒洒

    纵然笛音几不可闻,信赳枭却听得清清楚楚。

    每年的这个时候,这个笛音亦会如时响起。

    同样的凄美婉转,同样的历历含情朦胧之间,这笛音之中,仿佛还多了一些方才那琴音之中没有的东西。

    笛音愈渐靠近,如蝴蝶般在这枭兰殿的周围飘来飘去,缥缈不定,让人辨不清是从何处而来,又会从何处而去。

    能将一曲兰若调吹奏出这样的效果,这可不是一般的高能够做到的,细数当今天下,有此功力的人,绝超不过五根指头。

    一声清响蓦然从安静的枭兰殿中传出,信赳枭一用力,竟将下的几根琴弦硬生生的扯断了。

    随着这一声,那优雅的笛音也嘎然而止。

    信赳枭微微侧首,透过窗口向外看去,亦同往年一样,那个红衣、红发、红眉、红眸的绯颜公子静静的伫立在月光下那一张有些清瘦的容颜,与那个名唤兰若的女子有着五分的相似那一双绯瞳中,那样冷然的目光,亦与他的兰若如此相像那她

    异样的情绪只停留了一刹,信赳枭的目光骤然一利,扫过信苍曲的那一瞬,那样的神情竟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这时,成百上千埋伏于此的禁卫军立即蜂拥而至,将那个绯颜公子围在了中央。

    信苍曲的目光依然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定定的凝望着窗内也在看着他的信赳枭,脸上却尽是漠然之色。

    “一年未见,麟王殿下可好?”天信国的禁卫军统领叶子青从禁卫军让开的道路中缓步走出,眼中闪动着鄙夷的利芒,浅笑着跟信苍曲打招呼。

    信苍曲闻声扫一眼叶子青,勾起唇角魔魅的一笑,“如你所见,一直都很好,劳叶将军记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