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沈十九被他吓到了,呆呆的道,“师父,,医者仁心,救死扶伤是本分,要力所能及的帮助别人……”
“你口口声声的那个师父,现在还不是走了,不要你了?”裴争故意冷冰冰的道。
沈十九本来就因为没找到师父很伤心,再一听见这话,直接瘪了瘪嘴巴委屈不已。
“才,才没有……师父,师父不会不要我的,她只是先去忙别的事情了……一定还会回来接我的!”
“是吗?”裴争眼底幽深看不清明,但是他周身弥漫着些许的酒味,随着情绪激动越发浓重起来。
又过了良久,二人回到丞相府。
这次是沈十九低垂着头走在前面,裴争不疾不徐的在后面跟着。
府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已经休息了。
沈十九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厢房,刚想把门关上,却被只手拦住了门框。
裴争不顾沈十九的讶异,直接走进了他简陋的厢房。
沈十九有些紧张,他感觉今晚的裴争特别令人难以捉摸,一会好像心情很好,一会又凶狠的像是要把他吃了。
现在,都已经快要深夜了,裴争居然还不回去休息,沈十九困的眼睛都快合上了。
“大,大人……哈呜……”正着沈十九就了个哈欠,眼睛里蒙上一层水意。
“您,您不困吗?”
裴争看他一眼,走到了桌边坐下,道,“去拿酒来。”
沈十九疑惑,已经喝了那么多酒了,还要喝么?那怎么不回自己房里喝啊,为什么要在他这里喝,扰他睡觉了。
可是这些话他当然不敢出口,他只得糯糯叽叽的问,“大人,我不知道酒在哪里……”
“我房里。”
沈十九愣了愣,他倒是知道裴争的房间在哪,但是还从没有进过那处院子。
整个丞相府有两处地方不许别人进入的,一处是后园,另一处就是裴争居住的院落了。
沈十九磨磨蹭蹭走到了门口,看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心里有些害怕,其实他是不敢自己一个人在晚上岀去的,他怕黑。
“还不去?”裴争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声音仿佛就从他的头顶传来。
“就,就去了!”沈十九横下心来,拉开门,深吸一口气然后埋头跑了出去。
裴争看着他着急忙慌的背影,眼神十分复杂。
沈十九一边低头在黑夜疾行,一边在心里给自己鼓气。
“我不怕,我勇敢,我不怕,我勇敢……”
终于看到了裴争住的院落,他连忙加快脚步直接跑了进去,一踏进拱门之后,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处院落看起来还没有后园大,院子有几棵树和假山,还有围绕着整个院子一圈的长廊。
沈十九穿过长廊,走到了裴争的房门口,轻轻的推门走了进去。
扑鼻而来一股幽幽的檀香味道,微醺缭绕在鼻尖,和裴争身上的那股香气一模一样。
沈十九深深嗅了几口,觉得很是好闻。
房间昏暗,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些许。
沈十九适应了这般黑暗后,差不多可以看清这房间的构造了,他找不到烛灯在哪里,便直接用双手摸索着寻找起来。
走到一处高高的古董架旁,架子前面摆满了各种古籍和书画,架子后却是一个个的酒坛子。
沈十九高兴的拍了拍手,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他心的绕到了架子的后面去,挑了个的跟手掌一般大的酒坛子,放在手上看起来可爱极了。
但是这么一点肯定不够大人喝的。
他又挑了个最大的酒坛子,可惜他两只手居然都抱不动它,反而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
最后,沈十九挑了坛等大的酒坛,虽然抱起来也有些费力,但他还是挺着肚子抱着出门了。
走到门边时,放下酒坛把房门心的关好,然后才又抱起酒坛走上了长廊。
夜风在此时突然大了起来,卷起地上落叶在半空盘旋飞舞,沙沙沙的声音听起来总归有些骇人。
沈十九怀抱着酒坛,本来就走不快,但是他又内心害怕,迈着碎步急切的向前赶路。
谁知后面竟然传来了脚步声,那声音轻轻巧巧的,听声音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亦步亦趋的跟着。
沈十九简直快要被吓傻了,三更半夜的,这处院落是不可能会有人出现的才对。
如果不是人那么跟在他身后的是
沈十九脚步突然顿住,脖子僵硬,极其缓慢的回头去看,喉咙里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
还没等他完全的转过头来,一个黑影就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他的脸就扑了过来。
“啊 ”
沈十九被不知名物体一撞,胳膊向上一抛,酒坛子扔向了半空。
坛口处的塞子滑开,酒尽数洒出,兜头浇了沈十九一身。
沈十九向后跌在了地上,摔了个屁股墩,酒坛随之掉下来,摔成了碎片,还有几片崩裂起来,滑到了沈十九的脖子。
胸前好像被个什么东西踩住了,闷闷的压在他胸口,下巴处有股湿湿热热的触感传来。
沈十九眯缝着眼睛看了眼,发现黑猫正听话的趴在他身上,一下一下的舔着他的下巴。
“啊!瞄呜!是你啊!”沈十九的害怕一扫而光。
黑猫自从上次在后园被裴争放走之后,便被一直关在了这处院落,不许它再在府四处乱跑了,也因此沈十九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它了。
顾不得身上湿答答的全是酒水,沈十九坐起来,抱着猫,脸埋在它身上蹭来蹭去的不舍得放手。
“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呀?”
“瞄呜 ”猫奶奶的叫了声,用肉乎乎的肉爪去挠沈十九的脸,只是轻轻扫过,跟挠痒痒似的。
“嗯!我也想你!”沈十九拿起它的爪子来放在嘴边亲了亲。
他十分喜欢这只软萌软萌又爱亲近他的猫,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猫对待其他人可是凶残得很,全府上下都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
—人一猫腻歪了半天,沈十九才想起来自己这趟来的任务是什么。
可是他现在不仅把酒坛子破了,还用那醇香佳液沐了个浴,这让他怎么敢回去跟裴争呢。
“瞄呜,你我该怎么办啊,大人会不会生我的气啊?”
“瞄呜瞄呜 ”黑猫只会对着他软软的叫。
“大人一定会生气的,他会不会我啊?啊啊啊我不敢回去了……”
沈十九又把头迈进了蓬松的猫毛里。
“你在干什么?”
—道声音在沈十九背后响起,沈十九浑身一颤,脸还埋在猫上不肯抬头。
裴争直接走过去,拎着他的后领把身影从地上提了起来。
—股极其浓重的酒气随着风吹了过来,比裴争身上的重的多了。
裴争凑近他嗅了下,眉头微蹙。
“你偷喝酒了?”
沈十九闷闷的道,“我,我没有……”
裴争松了他的后衣领,把他放稳。
“头抬起来。”
沈十九磨蹭了两下,才把头从黑猫身上抬了起来,但还是低垂着头,一副做了错事的样子。
裴争注意到了满地的碎片,知道了怎么回事,又见身前人那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不停的着哆嗦,想来是冷极了。
裴争心底莫名的就涌现出一丝柔软,又拎住了沈十九的后衣领,提步就走。
沈十九怀还紧紧抱着猫,被提的两个脚尖堪堪点地,一路蜻蜓点水的跟着裴争的步伐走。
裴争提着人直接推开了自己的房门,把人扔了进去,然后自己走进去,关门落锁,动作流畅自如。
沈十九听见动静之后,紧张不已,抱着猫护在自己胸前,看着裴争的眼神居然有些戒备,口呢喃不清。
“大,大人……您您您想……做什么……我……我师父的……孤男寡女不能够共处一室的……”
裴争见他这副样子,故意凑近一步,声音低沉,“那,孤男寡男呢?”
沈十九瞪大了眼睛,里面尽是惊慌失措,“那……那更不行的……”
裴争心情好的勾了勾唇角,两步走到桌边,点燃了烛灯。
“放心,我对你,不感兴趣。”
听见这话,沈十九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是不知为何心还隐隐的有些伤心。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这张脸长的不好看,师父他原来的面容毁容了,所以才给他做了个面具要他一直带着,也就是他面具底下的脸可能会更加丑陋。
大人这话一定是嫌弃自己,除了师父,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爱自己了。
想到了师父,沈十九更加伤心难过了,他不懂得怎么掩藏情绪,一不开心了就全挂在了脸上。
—个干净的衣袍被甩了过来,正好盖在了沈十九的头上。
“换上。”
沈十九扒拉下衣袍,露出眼睛来,“在,在这里换吗?”
裴争挑眉看他,“嗯。”
沈十九揪紧了那件宽大的衣袍,又不敢拒绝裴争的要求,只得皱着眉头,先把怀的黑猫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裴争对着那黑猫勾了勾手指,黑猫迅速的从凳子上跳了下去,动作敏捷的三两步跃上了裴争的肩膀,然后抱着自己的尾巴跟自己主子一起盯着沈十九。
沈十九身上的衣服确实已经冰冷的不行了,必须要赶紧换下来,不然会生病的。
他羞的耳根一片通红,背过了身子,解起自己的衣袍来。
裴争微微眯着眼睛,看他纤细柔软的腰肢,摇晃的烛光下,大片大片的白皙如玉鬼魅般在眼前萦绕盘旋。
沈十九终于颤抖着手,把宽大的衣袍穿好了,腰间的束腰一下子收紧,细的不赢一握。
他身子本来就娇的跟个女儿似的,现在穿上了这么大的衣袍,下摆都奁拉在地上了,袖口也长长的垂着,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娃娃。
沈十九想转过身来,结果不甚被脚下的衣摆绊了下,回过身的瞬间就直直的对着裴争跪了下去。
这一下磕的可不清,膝盖是肯定会青的,他都一下子没能自己爬的起来,跪在那里泪眼盈盈的去看裴争。
裴争见着他那双含泪的眼睛,就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揽着人的腰把人从地上捞起来扶稳。
“谢谢大人……”细细软软的声音,带着哭哼一般从鼻腔里哼出来的。
裴争心头空白了一瞬,然后看到了他脖子的血痕。
“怎么弄的?”手指已经比心思更快一步的抚了上去,被触碰到的人痛得缩了下。
“可能,可能是刚才,被那些碎片割伤的,不过不要紧的……”
沈十九的表情看起来可不是不要紧,这伤痕再偏离几下,可能就割破喉管了。
裴争不知怎的,居然一阵后怕。
直接拉着人走到了烛台旁边的案桌,在光亮下看的更清楚了,那处伤痕还有些深,血都顺着脖颈流进衣袍里了。
不过这衣袍是玄色的,所以染了血也看不出,裴争爱穿玄色的衣服,也正是有这种考虑。
“还有药吗?”
沈十九指了指另一边自己的衣服,“还有一点的。”
裴争走过去拿起他的衣袍来,找了半天,在他袖口居然掏出了好几个大大的瓶瓶罐罐来。
“用那个,那个紫色的……”沈十九声道。
裴争取了紫色的药瓶过来,开之后,一股药香冒了出来。
裴争手指沾了些清凉的药膏,去给沈十九涂抹着。
手指底下的肌肤细腻如同羊膏玉脂,越涂裴争的眼神越加暗沉。
沈十九则一直避开着眼睛,目光盯着别处,呼吸十分清浅。
裴争手指慢慢往下,挑开了一点他的衣襟,药膏继续抹了过去。
可是,那玄色的衣袍底下,却忽然显露出了一点红色,看起来像是朱砂般,细长的两条不规则形状,蜿蜒曲折的顺着白皙的肌肤延伸。
裴争呼吸猛地一窒,两手用力一扯,扒开了沈十九胸前的衣服。
那凹陷的明显的锁骨之上,竟然出现了几道红色的印记,虽然没有连成什么明显的图案,但是火红鲜艳的扎眼。
这是什么?
怎么之前看的时候还没有,如今又出现了?
并且也是在锁骨上,未免,太过巧合了。
裴争抬起狭长眼眸,紧紧盯着沈十九。
“这是什么?”
沈十九赶紧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发现那东西显露出来了之后,慌忙想拉住自己的衣襟去遮挡。
“师父,这,这是胎记。”
“胎记?那为何之前没有?实话!”
“我,我的就是实话,师父,我体质特殊,所以,所以胎记有时候会出现,有时候,有时候会消失的。”
沈十九被吓得有些结结巴巴的,他的胎记是被师父用特殊药物绐隐藏起来了的,这几年来只显露过一次,这次是第二次。
但是两次都没有显露完全。
沈十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印记会出现,所以他的确实是实话。
至于真相,恐怕只有目前消失了的沈欢知道。
沈十九看起来急得快要哭了,但还是记着裴争的话,眼睛没有看向裴争。
“瞄呜 ”
那只黑猫突然叫了一声,似乎是想要阻止裴争欺负沈十九。
裴争此刻脑海一片混乱,各种想法和猜测蜂拥而至,他只觉得浑身血液在四处奔腾叫嚣,快要让他失去理智了。
他手指忽的抬了起来,捏住了沈十九的下巴,微微抬起。
然后另一只手顺着沈十九的耳后摩鲨了两下,随后他眼神变了变,继续顺着沈十九的下颌线来回试探,好像在寻找些什么。
裴争也会一些易容术,之前也不是没有带过人皮面具。
但是据他所知,做的再精巧的面具,也一定不可能和人脸完全贴合,如果仔细查找,一定也会有间隙的。
可是,沈十九的下巴和脖子处一片光滑,没有丝毫缝隙,不可能是带了面具的效果。
裴争忽的无力的垂下胳膊,苍白的笑了笑。
他到底在期盼些什么?
已经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夜,这种梦做的还少吗?
可是哪一次不是孤身一人冰冷的醒来,哪一次不是伸手却只触到满怀的虚空?
他不止一次的用力回想,人儿最后跟他的话到底是什么,可是从来就没有答案……
“你走吧。”
裴争用尽全身力气压抑住内心的起伏,才能让语气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他转过了身去。
沈十九刚才被吓得掉了几颗眼泪,自己抹了去,然后默默拢好了衣服领口。
“大人,我走了。”
沈十九走到门边,去看裴争的背影,可是烛台却忽的熄灭了,他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沈十九迈出了门去,把门从外面关上了。
那黑暗的身影终于动了动,肩膀上的一只黑猫“瞄呜瞄呜”的叫了两声,是这今夜唯一的见证者。
沈十九独自慢慢走回自己的厢房,一路上被这宽大的衣摆绊的还摔了两跤,摔得他眼泪又止不住的流出来。
怎么回事,他一向是很能忍痛的,为什么会哭个不停呢?
不止是脖子处的伤口痛,膝盖痛,摔破了的手掌痛,最痛的其实是胸口,尖锐的,像是被人狠狠捅了刀子一般的抽痛,连带着他的头都有些钝痛了。
沈十九回到了自己的厢房,掀起裤脚看了看,膝盖果然是有些红肿了,他自己涂了些药膏,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好一些呢。
收拾了一番之后,沈十九困极累极了,连衣服都没脱,倒在床上,卷了被子把自己裹成个蚕蛹,然后趴着就睡着了,睡梦还能嗅到身上的衣袍传来的幽幽檀香。
只是没人知道,掩藏在被子和衣袍之下的那片锁骨之上,竟然慢慢显现出了一朵开的分外妖女尧的业火红莲,但是很快便又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一早,沈十九因为睡觉姿势诡异,浑身酸麻着醒来了,外面天还是灰蒙蒙亮。
他伸了个懒腰,衣衫凌乱的从床上爬起来,那宽大的领口直接从他肩膀滑了下去,露出大半片香肩。
他着哈欠下床,边走边去扯领口,然后开房门来。
对面的周吴竟然也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起来精神面貌很好,比睁不幵眼睛的沈十九好得多了。
沈十九好奇他昨夜究竟去哪了,没想到周吴直接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
“沈十九!快点起床洗漱了!你看看你,眼睛都还没睁开呢。”
周吴走到了沈十九的厢房前,忽的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诧的捂着嘴巴。
“沈沈沈十九!你你你!”
“我怎么啦?”
“你穿的是谁的衣服!”
还半眯着眼睛的沈十九当即就清醒了过来,跟周吴两人大眼瞪着眼。
随后他大声道,“这是我的衣服!我我我新买的!”
然后“d彭”一声就把房门在周吴脸前关上了。
他心脏猛跳个不行,赶紧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把裴争的衣袍直接塞进了衣箱的最下面埋着,这才敢把门开。
没想到周吴居然还站在门口,眼神古怪的盯着沈十九不语。
沈十九做贼心虚,扒拉开他,自己走了出去。
“我,我我要出去,你别挡我的路了。”
周吴跟在他后面,看样子有一肚子话想问他,可是沈十九眼观鼻鼻观心,紧闭着嘴巴一个字都不算。
幸好这时有人来解围了,是相府的一个看门的奴仆,是门口有人找来了,要找沈十九。
“找我?”沈十九指着自己,很是奇怪。
“是啊,”那个奴仆道,“他们要找府个子的一个孩儿,大概到这里的,这可不就是你了么。”
奴仆比了比沈十九的头顶和自己的肩膀。
沈十九不满的“哼”了声,但还是乖乖的跟着那个高个子奴仆去了门口。
只见门口站着好几个人,一个熟悉的胖胖男人鼻青脸肿的站在正间,他旁边还有个年男子,相貌周正,看样子像是长辈。
见沈十九的身影后,那个胖爷脸色五彩纷呈,但是恭敬的深深弯下腰去。
“对不起,沈大爷!我错了!我来绐您赔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