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相册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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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棠缓缓呼出一口气, 睁开了眼睛,嬴欢还躺在他身边,长发睡得有些凌乱, 遮住了他半张脸,但还是很漂亮。

    就在这时,嬴欢突然睁开眼睛,亲昵地道:“早。”

    “不早了,该起了。”辛棠的回答很僵硬, 摆明是不想跟嬴欢继续下去。

    嬴欢也不在意,搂住辛棠的腰,嘴唇黏黏糊糊地贴了过去, 刚好印在额心的位置。

    “我好爱你……”

    辛棠愣了一下,没推开赢欢,但也没话。

    好在赢欢也没有一定要个回答的意思,粘糊够了, 就硬是把辛棠也从温暖的被窝里掏了出来,一起去洗漱。

    “今天早上要吃汤圆。”

    刷牙的间隙,赢欢对辛棠道。

    辛棠没话。

    嬴欢问道:"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辛棠将嘴里的泡沫吐了出去, 一副专心刷牙没空讲话的模样。

    嬴欢将辛棠侧脸的碎发捋到脑后, 自问自答:“习俗, 是这样就能一滚就是一年,加个水煮蛋寓意更好。”

    辛棠冷哼了一声, 略带讽刺地评价道:“薛定谔的无神论者。”

    “很多事情不都是这样吗?有选择地相信。”

    有选择地相信……

    辛棠仔细想着这句话,总觉得赢欢话里有话。

    但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赢欢的话断了他的思路:

    “你要吃几个?”

    “嗯?”辛棠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应了嬴欢。

    赢欢笑着道:“汤圆啊。”

    辛棠只能继续接话:“十二个吧,吉利。”

    “那水煮蛋呢?”

    “我不喜欢吃这个。”

    “你会喜欢的。”

    也不知道嬴欢哪来的迷之自信这种话, 要知道,辛棠可是连经典的韭菜炒蛋都夹不了两筷子的人。

    嬴欢很认真地补充道:“我是最了解你的人。”

    辛棠:“……”最了解他的人明明是他自己好吗?

    嗯……好像不对……

    他突然想起,他失忆了,对自己还真不太了解,最了解他的人,确实应该是嬴欢。

    洗漱完,嬴欢下去做早饭,反正都是丢进锅里等着就行了的简单食材,他还有大把的闲情逸致问辛棠有没有安排好今天要吃什么。

    辛棠直接递过去一份菜品清单,他不仅安排好了,连要用的食材都让黄姨买回来了。

    “有点麻烦,你来帮我?”嬴欢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提议。

    辛棠摇头,摆出了他早就想好的理由:“我有心也无力啊,我见不了刀,帮不了你。”

    “没关系,我可以提前把食材准备好。”

    辛棠:"……”话都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什么?

    “行。”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下午的安排,汤圆陆陆续续浮上来,已经是可以吃了。

    嬴欢从柜子里拿出糖罐,问辛棠:“要加糖吗?”

    辛棠是算要一点的,但他不太相信嬴欢的一点,了一句“要一点”,便自己走过去加了半勺糖。

    嬴欢接过糖匙,往自己这边的碗里加上了好几勺的糖,巴掌大的碗底铺了将近一厘米厚的白糖,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不仅如此,他还拿了个碟子也放了好几勺糖,似乎是算不够再加。

    辛棠光是看着都觉得嗓子齁。

    只能,人与人之间的口味是不相通的。

    吃着的时候,嬴欢还想蛊惑辛棠尝一尝他碗里甜得腻人的汤圆,但这一次辛棠坚守住了自己的阵地。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经过上一次尝嬴欢的奶茶的事情,辛棠大概以后都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

    嬴欢显得颇为遗憾。

    没花多少时间,嬴欢在辛棠之前吃完了汤圆,他放下碗,开始剥水煮蛋的壳。

    辛棠觉得汤圆吃多了有点腻,吃不下去了,有一口没一口地嗦着汤圆,眼神一直落在嬴欢身上,看他剥蛋壳。

    大概是因为嬴欢属实是长得好看,剥蛋壳这样琐碎的事情,他都能做出一种赏心悦目的效果,青葱的指尖和蛋白放在一起对比,却丝毫没被比下去 ,至少就外貌来,嬴欢绝对是上帝的宠儿。

    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嬴欢已经把蛋壳剥干净了,白嫩嫩的蛋放在糖碟里,推到了辛棠面前。

    "试试。"

    辛棠看着沾着白糖的水煮蛋,表情有点复杂。

    似乎是看出了辛棠眼中的怀疑,嬴欢道:"试试,你会喜欢的。"

    "我想象不出来这是什么味道。"

    "你以前也这么过。"

    换言之,以前的辛棠在尝过之后真香了。

    辛棠还是有点怀疑,但嬴欢都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只能尝了一口。

    "怎么样?"嬴欢问道。

    尽管很不想这样,但辛棠不得不承认:"还不错。"

    软糯的蛋沾着颗粒感十足的白糖,综合了口感不,糖的甜味还把水煮蛋自带的腥味全部压了下去。

    所以,就算是失忆了,他还是他,该爱上的人还是会爱上,该真香的还得再真香一遍。

    下午的安排是空的,准确来,辛棠本来是有安排的,但被嬴欢一票否决了。

    因为辛棠想的是出去,但嬴欢大年三十不能出门,这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出门不吉利。

    那辛棠还能什么,只能躺尸了。

    今天恰好是一个艳阳天,卧室和书房的窗边都有阳光,辛棠把沙发拖到阳光下面,一躺就生根了。

    嬴欢收拾完厨房,寻到辛棠时,他闭着眼都快要睡着了。

    其实辛棠也没真的睡着,他只是不想和嬴欢话或者怎么样。

    他实在没办法做大到像嬴欢那样,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也依旧可以一切照常,仿佛他们之间的所有裂缝都不存在。

    辛棠感觉到嬴欢轻轻坐在了他身旁,刚好挡住了阳光,他的整张脸被笼罩在了阴影中,暖洋洋的感觉迅速消退,如同跗骨之蛆的寒冷慢慢从他的脸蔓延到了脖颈、乃至全身。

    嬴欢再次给他带来了这样的感受——黑暗而压抑,他的目光仿佛万米高空倾注而下的瀑布,带给他几欲颤抖的压力。

    不知道他的睫毛是否在因此而抖动,嬴欢温热的指尖突然落在了他的眉梢,轻轻拂过后,覆盖住了他的眼睛。

    光感消失,眼前彻底陷入黑暗,睫毛抖动时刷过嬴欢的掌心,带来些微阻塞的感觉,辛棠的心里反而突然定了下来,他嬴欢一定已经知道他在装睡了,那么他也就不用费尽心思藏住自己的条件反射了。

    嬴欢俯身吻在辛棠的唇上,他的动作很轻,好像害怕惊醒了辛棠。

    但事实上 ,他们谁都心知肚明,辛棠并没有睡着。

    嬴欢很快停了下来,这样浅尝辄止的轻吻,如果辛棠睡着了,也许真的不会被吵醒。

    他移开了手掌,靠在辛棠的胸口,慢慢闭上了眼睛。

    阳光重新落到辛棠脸上,等了许久,辛棠觉得他的脸已经被晒得发烫了,他才睁开眼睛,垂眸看向闭眼似乎已经睡着了的嬴欢。

    本来是很温馨的画面,辛棠心中却充满了荒凉。

    今天过后,也许很难再回有这样安静的时光了。

    辛棠把多余的被子扯过来盖住了嬴欢,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太阳偏移,沙发处不能再晒到阳光,身上有点阴凉的感觉,辛棠睁开眼睛,发现嬴欢不知何时挤到了沙发上,以微微错开姿势,脸靠在他的胸口处,双手紧紧揽着他的腰。

    辛棠想了想,还是拍了拍嬴欢的脸把他叫了起来:"该起来了,要不得着凉了。"

    嬴欢的睡眠一向不深,很快睁开了眼睛。

    辛棠继续道:"你不是要提前把食材准备好吗?再不弄就来不及了。"

    嬴欢的眼神肉眼可见地变得清醒起来:"嗯,起来了。"

    不多时,厨房里响起了切菜的叮叮当当的声音,速度很快,每一刀落下的时间都差不多,一听就是个做饭的老熟手了。

    嬴欢好像什么都会,也好像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辛棠忍不住幻想,如果嬴欢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没有患上精神疾病,他现在的人生一定会是另一番光景吧……

    嬴欢初步准备好食材之后,就把正在发呆的辛棠叫进去帮忙了。

    辛棠觉得他更像是个帮倒忙的,只能完成一些递东西之类的简单的工作,偶尔还要挡住嬴欢的位置。

    后来辛棠自己都觉得惭愧了,想要出去。

    但嬴欢留住了他:"仪式感总是要付出点什么。"

    辛棠:"……"

    "行吧。"

    辛棠只能努力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记住什么东西摆在什么位置,料理台的空位也合理规划,争取做到嬴欢提出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他立马能做出反应。

    这样认真备课的结果是喜人的,两人的配合愈发默契,辛棠几乎没再帮过什么倒忙。

    料理台上的成品越来越多,辛棠还抽时间送了一些出去。

    还剩最后两个菜的时候,蒸锅里的蒸菜好了,早先清洗过的盘子有点不够用,嬴欢让辛棠从碗柜里再取几个盘子出来清一下。

    辛棠应下,到另一边的碗柜找盘子。

    碗柜在最上面一层,辛棠只能一个一个拿,拿了之后暂时放在料理台上。

    一连拿了七八个,辛棠估摸着差不多了,关上碗柜,抱上碟子算走,视线无意中扫过角落一个铁皮盒子,他愣了一下。

    "怎么了?"

    嬴欢注意到了辛棠的异常,但他这边守着锅走不开,只能口头上问问辛棠发生了什么。

    辛棠猛地回过神,"没什么,只是在想盘子够不够。"

    "够了。"

    "哦、好的。"

    辛棠抱着盘子走到水槽边,垂眸看着手里的盘子,挡住了复杂的眼神。

    他差点忘了,厨房还有这样一个奇怪的铁盒子。

    第一次看到这个盒子的时候,是他刚从医院回来的那个下午,因为对什么都还不太熟悉,他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开那个盒子,后来也渐渐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那个盒子里……会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如果他早点开了那个盒子……?

    辛棠呼出一口气,甩掉了这些想法。

    现在懊悔已是为时已晚,最重要的是,这之后他要找个时间看看,盒子里究竟是什么。

    因为这个意外的发现,辛棠多少变得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嬴欢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但在辛棠三番两次走神之后,他轻声细语地问了一句: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专心一点吗?"

    不知为何,这样轻缓的语气反而让辛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辛棠一个激灵,下意识专注地看向应嬴欢,却发现嬴欢根本没有看他,已经端着最后一道菜走出了厨房。

    他紧张地看了一眼铁盒子在的位置,追上了嬴欢的脚步。

    还不到六点,对比起他们平时吃饭的时间,已经算是早的了。

    辛棠很饿,但总觉得是有点味如嚼蜡。

    太安静了,饭桌上只有汤匙筷子撞击餐盘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可怖的乌云笼罩在他们头上。

    相比起辛棠的食不知味,嬴欢对这样压抑的环境显得适应良好。

    毕竟,这样的压抑很大一部分本来就来自嬴欢。

    辛棠实在咽不下去了,放下了筷子。

    "多吃点,"嬴欢语气温柔地提醒:"今天应该会熬到很晚。"

    "可是我吃不下了。"

    嬴欢好似有点苦恼地歪了歪头,语调诡异得让辛棠有点犯恶心:"不吃的话,身体怎么受得了呢?"

    似乎在预示着今晚注定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辛棠的手在桌子下缓缓收紧,指甲抵住掌心,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可是我不想吃了。"

    沉默地对峙了片刻,本就压抑的环境变得愈发剑拔弩张。

    嬴欢也放下了筷子,用湿巾仔细把双手每一个角落都擦了一遍。

    丢掉湿巾,嬴欢忽地笑了一声,破了紧绷的气氛,语气颇有些无奈地道:"好吧,不想吃就算了,等你饿了再做吧。"

    如果忽略掉先前他那恐怖的气场,辛棠几乎要以为在无理取闹的人是他自己了。

    吃过饭后,辛棠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度过那难捱的两三个时的,总算等来了春晚开始。

    歌都没听过,舞蹈也只是看个热闹,品相声一个赛一个的无聊。

    辛棠几次三番想关掉电视舒舒服服窝回床上,但都被嬴欢按回了原位。

    "十二点会有烟花。"嬴欢一遍遍地强调这件事。

    辛棠只能坐着继续看一点也不好笑的催婚品。

    电视里的观众配合着剧情时不时发出哄笑,但这并不能影响到电视外的嬴欢和辛棠,随着新年所剩的时间无几,整个屋里的气氛安静得令人窒息。

    漫长又无聊的几个品过去之后,又是歌舞大合唱的节目,不过这一次,之前表演过的嘉宾都一边合唱一边回到了舞台上。

    主持人在歌声中开始念词,全国人民喜迎新的一年……

    “烟花要来了。”

    嬴欢着,拉着辛棠的手站了起来。

    他们在混乱但热烈的倒数声中走到窗边,几乎是卡着那个“1”的时间点,辛棠刚好到窗边,烟花刚好升起并在空中绽开。

    美丽总是转瞬即逝,转瞬即逝的总是让人意犹未尽,烟花绽开的瞬间,绚丽的光点燃了漆黑的夜空,这是用眼睛能看到的真实的梦境。

    温热的手指突然触碰到他的眼尾。

    辛棠侧头,看到了嬴欢专注的目光。

    嬴欢从眼微摸到了他眼下的位置,在烟花声与电视传来的欢呼声中感叹:“你的眼里有光,好漂亮。”

    明明很吵闹,辛棠却清楚地听到了嬴欢了什么。

    他想,他眼里的光,是倒映的烟花,不管是谁站在这里,都会这样。

    可他没能出口,因为他突然注意到,嬴欢专注地看着他时,眼里没有烟花绽放的璀璨,只有他。

    如同多年前那个冬日午后,嘈杂的人群、血肉纷飞的街道都没能在他眼底留下任何痕迹,只有年少的辛棠,义无反顾奔向他的姿态,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中。

    当嬴欢俯身亲吻下来的时候,辛棠没躲开。

    烟花渐渐熄了,外面的天空再次归于沉寂,春晚剩下的几个节目,也几乎都是没人看的,显得有些冷清。

    夜晚彻底安静下来。

    客厅的电视没人关,正随机播放夜间节目,闪烁的光照亮了前方一块的地方,在晚上显得有些骇人。

    却在这时,一道人影出现在客厅,顺着墙,一路走进了厨房。

    他开厨房的地方,直奔料理台角落,翻出了心心念念的铁盒子。

    辛棠睡不着,准确来,他睡着了,但却突然惊醒,从白天看到这个铁盒子开始,他就一直在想里面可能装着什么。

    也许,能得到一个真正的、他想要的答案。

    辛棠干咽了一口唾沫,缓缓揭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他从未设想过的东西。

    密密麻麻的白色药片,粗略看来,至少有上千片。

    仔细研究过嬴欢究竟在吃什么药的辛棠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些正是嬴欢装进保健品盒子里的治疗分裂样人格障碍的药物。

    怎么会……都在这里?

    嬴欢一共有八种药,但是盒子里并没有那种特殊的红色药丸,就算是嬴欢每天有三次21粒药没吃,也能证明嬴欢至少有一两个月没吃药。

    不对,

    辛棠拧着眉,突然想起他第一天回来发现这个盒子的时候,摇晃过这个盒子,已经听到过很多药片撞击的声音,所以,嬴欢停药是在他失忆前的某一段时间。

    那……会和嬴欢软禁他的事情有关吗?

    他本来是想找到一个答案,没想到事情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辛棠心神不宁地晃了两下盒子,意外发现药丸下面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

    他把盒子倒扣在桌上,找到了下面埋着的约莫一两厘米厚的相册。

    草草翻了一遍相册,辛棠背后的汗毛渐渐竖了起来——一整本相册,竟然都是他的照片,从到大,各种角度,应有尽有。

    脑中似乎迅速闪过很多看不真切的画面,一阵一阵的眩晕感涌上来,辛棠眼前有点发黑,几乎站不住。

    他扔掉相册扶住料理台,才没有直接倒下去。

    辛棠摇了摇头,视线稍微清晰了一点,死死定格在相册刚好翻开的那一页上——

    照片的主角很明显就是他,还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不过全都被雨水淋湿了,他躺在滂沱大雨中,被雨水冲散的血水顺着泊油路流向下水道。

    拍照片的人是嬴欢吗?

    可是……怎么会呢?怎么会是他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时候,嬴欢却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他,冷静地拍下了这张照片?

    更别,他还特意把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而且嬴欢绝对没有要隐瞒着他这些事情的意思,甚至,他把这个盒子大摇大摆地放在与它本身格格不入的厨房里,就是期待着辛棠发现并开它。

    辛棠第一次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嬴欢的疯,不同于以前冷下脸时让辛棠害怕的疯,而是另一种、光是想起来都会觉得背后汗毛倒立的真正意义上的"疯"。

    嬴欢他到底想做什么!

    辛棠的腿有些软,他喘了几口粗气,拿起相册,顺着料理台滑坐在地上,一张一张往后翻。

    这一张照片过后,是最后一张辛棠高中的照片,辛棠脱下了高中校服,站在人来车往川流不息的马路前,显得格外渺,有种与世界隔离开的孤寂感。

    再往后的一张照片,明显隔了很长一段时间,辛棠已经褪去了少年的稚气,颓丧地坐在公园路边的木椅上,仰着头,闭着眼,嘴里叼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烟,浑身充满了挥之不去的迷茫与疲惫。

    辛棠脑袋有点胀痛,似乎看到了黑暗中缓步向他走来的嬴欢,他下意识偏了偏头,眼前的景物迅速消散重组,他再次看到了苍白的厨房。

    后面连续好几张照片都是这个时期的辛棠,眉眼最放松的时候,也充斥着颓丧。

    再往后,他似乎已经搬进了这栋别墅,很多照片的背景辛棠都能找到对应的地点。

    但随之而来的发现,令辛棠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鸡皮疙瘩再次冒了出来——角度,这些照片的角度太奇怪了,根本不像是正常拍摄。

    直到辛棠翻到一张厨房的照片:

    主角依旧是他,他坐在料理桌前的地上,手上捧着一本翻开的相册,脸上的表情又惊恐又愤怒,身后的料理桌上,散了一桌子的白色药片。

    如果不是身上的穿的衣服不一样,辛棠几乎要以为这张照片就是现在的他自己!

    他终于明白了,照片是从哪里拍摄的。

    辛棠抬起头,看到了斜上方的碗柜,半透明的把手,像是一只正对着他的光明正大的偷窥者的眼睛。

    他被监视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嬴欢的眼皮子底下。

    ——这个家里,还有秘密吗?

    辛棠终于明白了纸条上这句话的意思,甚至其余几张纸条的内容,他也渐渐回过了味儿。

    第二张纸条:“我应该相信谁?”——指的是唐九日和嬴欢,事实显而易见,谁都不可信。

    第三张:“视频到底是谁给的?”——辛和的信上也提到了一个视频,也许指的是同一个。

    第四张:“他疯了,我也是。”——现在的辛棠已经有了这种感觉,嬴欢是个疯子,而他,也正在变得神经质。

    第五张纸条:“遗物。”——指的是辛和留下的东西,也许是信,也许是那个视频。

    总而言之,他必须想办法知道那个视频是什么,而且真正的答案,不会是从嬴欢那里得来的那个答案。

    辛棠缓缓站了起来,不想一抬眼,就看到垂眸靠在门边的嬴欢,他愣住,巨大的恐慌涌上心头,手里的相册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盖过了客厅传来的电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