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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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年里, 我家的伙子把他在明州的看到的听到的写信给我们,我们发现孩子的三观已经形成, 他的脚仔仔细细把明州的海岸走了个遍, 常远根据他的所言,下发了一个旨意,让各地的政府或者工坊跟书院合作, 让孩子们有机会每年在政府或者工坊中实习。

    这些书院在接下去的科举考试中就有了先天的资本, 比那些只知道读四书五经的更容易取得更好的成绩,科举终将成为公务员考试。

    常远与我一同来参加孩子的毕业仪式, 毕业仪式是当年在海陵的时候,我提议搞出来的。随着薛山长的麓山书院十几年的快速发展,这个仪式已经被各地的书院效仿。

    这两年常蕴他时常在同学家蹭饭,常远让他邀请要好的同学来别院吃饭。两个姑娘要上学, 只有蕤儿还, 绕在我的脚边上,我叫道:“秀芬,带孩子出去玩!”

    才出口,家伙就高兴地大叫道:“哥哥!”呲溜地跑了出去,我走出去看常蕴带了五六个同学回来。

    东西搂住了他哥哥的脖子,“哥哥, 哥哥!”叫个不停。他的几个同学叫我“伯母”,突然之间觉得岁月不饶人, 我已然人到中年。

    “阿爹呢?”

    “发他去买点鱼虾!”我笑着:“你们去客堂间,里面有点心和茶水。”

    常远买了鱼虾回来, 他去客堂跟孩子们招呼,等饭菜上桌,我听里面的有个孩子道:“你家果然是开酒楼的,这饭菜就是好吃。”

    我们在另外一桌上,相视一笑。蕤儿跑过去道:“才不是呢!我们家才不是开酒楼的!”

    我看常蕴将他捞起来,那学生问他:“那你们家是干什么呢?”

    “我阿爹养了很多很多马!”得了,常远时常带着他去马场,他就当自己是养马的了。

    常蕴笑着道:“我家确实有马场,还有些织布坊。”

    “好子深藏不露啊!这两年你可从来没有过这些!”

    另外一个孩子问道:“你既然有这样的家底,为何不对润玉明,去上门提亲便是。”

    “我从未算娶她!”

    “这可是咱们明州的首富,她家就她一个女儿,以后她家的家财可都是你的了!即便是你家有家底,那陆家之豪富,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少年跟他道,还对我:“伯父,您是不是?”

    常远看了看常蕴道:“嗯,可以考虑考虑,毕竟家里的产业,我们压根就没算传给他。你要是愿意,做个上门女婿,也没啥!”完还看了我一眼,我俩相视一笑。

    “陆老爷要是听见伯父这话,可不会笑疯了,伯父您可不知道,这个陆老爷自从知道他那女公子对怀安贤弟有意,可是三番两次来咱们书院听。都被怀安贤弟给拒绝了。”这个子倒是个啰嗦的人,唠唠叨叨把咱们儿子的事儿都抖落了出来。

    常蕴看了看他道:“你若是有意,你去求亲便是。”

    “那陆老爷瞧不上我啊!”

    随便那些子们聊天,我和常远在庭院里摆了张桌子喝茶,我拿了一包香榧子在那里嚼,常远是一口都不要吃这个东西,它跟吃木头没啥两样。

    常远抓了蕤儿让他学着写名字,那子一下子哇地大哭起来,委屈地道:“阿爹,为什么要给我起这样的名字,太难写了!”

    我过去捏了一下他的脸道:“要不你试试看写哥哥的名字!”我把他哥的名字写在纸上,他看了蕴字之后,又看看他爹的脸,开始拿起笔写了起来,幸福感是比较出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大门口有人探头,寄杉去盘问,寄杉走进来对着我们:“爷,夫人,那人是陆家老爷相请!”

    “常老爷,常夫人!”那人进来之后对我俩弯腰。

    常远摸着孩子的脑袋,如摸家里的狗,淡笑看着那人,他正是两年前的那个管家。那人略微一愣之后道:“我是奉了我家老爷之命来请常老爷和常夫人过府一叙。”

    朋友叫常远道:“阿爹,看!”

    常远拿起纸对他道:“很好!你哥哥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字没你好看!”

    “阿娘,是吗?”

    “嗯!”我摸着他的头,对着那管家道:“我们与你家素不相识,就不去了!”

    “夫人,您可知道您错过了什么?”

    “错过了一个亿?”我笑看着他问道。

    那人脸色立刻耷拉下来道:“夫人,我家老爷贵府的公子人品端方,为我家姑娘的良配,才让我上门来相请。”

    常蕴和他的同学们从里面出来,蕤儿跑过去问他:“阿兄,阿爹我的字,比你时候好看。”他摸了摸孩子的头道:“阿爹年纪大了,有些记不太清楚。你原谅他!”

    他走过去对那管家道:“我家与陆家云泥之别,门不当户不对,还请管家回去禀报陆老爷,可不敢耽搁贵府姐的姻缘!”

    “常公子,我家老爷那日已经与你清楚了,这些都不是事儿!您劝劝令尊和令堂。”那管家道。

    常蕴点头道:“不必相劝!多谢美意!”完对寄松道:“寄松叔,帮我送送陆府管家!”

    他那同学喃喃道:“你竟然已经拒过他们一回了?”

    “今日之事,我这里拜托各位,莫要胡乱声张,污了陆姐的闺誉。”常蕴拜托他的同窗。

    “这是自然,只是这般良机,怀安是要错失了吗?今上重视商业,你又有大才,若是能有个得力的岳家,到时候也是有助力。”那少年跟他道。

    我看向那个孩子道:“那也得看看是不是值得你付出一生的幸福去获得这些,更何况如今这个世道更为开放,给你们的机会也更多,为什么不靠着自己去想办法获得呢?孩子啊!如果你这样做了,也许有一天午夜梦回,你会为了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伯母,我是觉得如果不这么做才会后悔……”他了很多理由来服我,让我想起了林明祁。

    等人走后,常远跟我,明日的毕业典礼上,他想要去讲个话。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叹息道:“你要急死承德的李山长吗?”

    第二日我们如常进入承德,因为孩子读书出色,所以我们的位子也靠前,隔壁正是陆家老爷,他看了看我们,这个时候明州的知府到来,我们旁边的陆老爷立马站起来迎接,嘴巴里叫道:“罗大人!”

    那知府径直朝我们走来,直接叩拜道:“微臣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多数人都吃惊,吃惊过后齐齐跪拜。常远站起来道:“平身!今日,我和大家一样来参加我儿的毕业典礼。和众位一样,是有儿初长成的喜悦。大家不必拘礼。”

    他和我是自然而然地坐下了,这台上却是几个人都出了错,我们旁边的陆老爷已经偷偷地溜走,站在了我们身后,我转头之后对他悄悄道:“你这一闹腾,弄得大家都没法子坐下了。”

    常远索性走上台去,我看着他在台上临时起意的话,其中有一句:“为什么常蕴要来承德读书?……”他从李山长那一篇文章起,开始谈从古至今圣贤都在追求的平等,最后他总结道:“曾经读到过这样一句话“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他把前世美国独立宣言里的话了出来。

    这人没有准备,居然能扯这么长篇大论,不过他的话让我眼睛湿润。我感激常远,他作为这个时代的人,完全地理解我的想法,并且用他作为一个开国之君的强大,来引导这个国家的民众,启发他们的人权意识,开启民智。

    最后他总结道:“不知众位可认同我的想法?”

    作为民权激进分子的李山长那感觉简直就是被上天眷顾了一样,跪下道:“我等遇到了如此的圣明之主。”

    常远亲自将他扶起道:“既然你同意我的想法,为什么还要跪我?为什么你们不能在我面前坐下?”

    大民立国十五年秋,我的船从南方往北走,运河两岸的人家青砖黛瓦,海外贸易得来的大量财富滋润了整个国家。看着百姓安居乐业,人们的脸上挂着笑容,没有二十年前的冷漠,悲苦和卑微,看着街上新一代的姑娘们快步的走着,没有了缠足的束缚,她们的人生会更幸福。

    常远也快回家了,他的另外一个心病终于除掉了,桑国还处于战国时代,他们流浪的浪人时常骚扰我们的海疆,他亲自带着战船,东渡远征,这一仗地漂亮。常蕴直接攻入了他们的王城。

    在京城的码头上,长成了漂亮的大姑娘的芙丫头和蓉丫头带着半大子的常蕤,我那个儿子等着,看见我们的船,欢快地挥手。而薛馥的目光则是在带着孩子的葛筠身上,

    当甲板放下,薛馥和我一起下船。

    “阿娘!婶娘!”我的孩子们叫道。薛馥带着孩子们往上走。

    葛筠落后半步与我并肩他:“民主宣言已经下发到各个州府,就等陛下回来签署退位诏书。”

    “那就不要再称呼陛下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个称呼。当初只是权宜之计,你知道的。你准备好了吗?”我问他。

    “准备好了!”他回答十分利索。我对他笑了笑道:“好!”

    “若是能当选,想邀请您为副元首!”

    “老李也这么,作为常远的妻子,我们希望能间隔一到两届。”

    “没有您的助力,实在可惜!”他笑了笑道。

    常远回来的那一天,我带着京城的官员出城迎接,这就是我的男人,沉稳、睿智,而他旁边是我的长子,与他父亲一样的出色。

    他登上了高台,举杯与天下人同庆,李相捧着退位诏书,常远在高台上了许多,最后他:“十五年前我登上皇位,定了国号为民。当日我跟大家这个国家是人民的,是百姓的。今日是我兑现我诺言的时刻,从今日起,我宣布退位。从此大民没有君王,我将是大民百姓中的一员。我们执政的内阁会是民选的……”

    他在诏书上签上了名字,从高台上一步一步走了下来,将手伸到了我面前,我牵着他的手。他揽住了蕴儿的肩膀道:“我们走!”

    “你接下去算去哪里?”我问他。

    “去风景最美,却也最艰难的地方……”

    我们会用余生,踏遍大民的万里河山的角落,去扶持那里的民生……

    我记忆中美丽的沙滩在哪里?看着前面茂密的雨林,常远蹲在石头上不肯起来。我手上已经被蚊子咬了很多包!没有经过开发的海南就是这个鸟样?

    我们再也经不起长途跋涉了,常远选了富春江畔的一个院子,柴扉半开,后山上种了半亩茶园,他拿了马扎在江边钓鱼,我用簸箕拿了些瘪谷,喂鸡。

    江上一艘船冒着黑烟而来,常远在下面叫我:“老太婆,快下来看!”

    我身边的姑娘柳儿过来扶我,跟着她下走了下去绕过路,到了常远边上,我眯着眼睛看那船问他:“这是蒸汽船?”

    我看那船驶入咱们的码头,常远放下他的鱼竿,也不管他木桶里的鱼,跟我:“走,咱们瞧瞧去!”

    我和他走向码头,等我一步一步跨下台阶的时候,船舱里走出来的那个人叫我们:“爷爷,奶奶!”

    常远高兴地叫道:“四啊!”

    我也凑了上去,问他:“四儿,你这是啥?”这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您念叨了大半辈子的蒸汽轮船啊!刚刚下水就给您开过来看看!走,咱们上去,你们开一圈!”

    我们跟着他上了船,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看过之后,我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道:“真好!这样我就是死了,眼睛也能合上了!”

    我和老头子手搭在一起,在四的搀扶下回了院子。

    夕阳西下,我与常远也如这夕阳一样,接近落山,但是大民却是蓬勃而富有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