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开始, 人人都道学习委员江漾变了，变得喜怒无常，成了以前的怪胎模样。可就算这样, 也没人讨厌他，只是不想再跟他话了而已。

    同学们不知道原因, 许是因为学习委员长得太帅了吧。骂不出口, 不出手, 只能把他当做空气忽视。

    ＊

    得知宁婠婠消失的那天傍晚，江漾翻遍了所有地方都没看到她。大街、巷、KTV、江滩，还有她家楼下, 他每天都会等。

    但令人失望的是，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渐渐的，江漾开始学会买醉。

    只有酒精麻痹了大脑，他才会舒服一点。

    每次醉得就快不行的时候，他都会一遍一遍地喊着宁婠婠的名字。喊到最后，声音嘶哑，满是绝望。

    “明明一开始招惹我的，是你啊！”

    “是你看上我了的……”

    “怎么能话不算数呢……”

    到底是时间不对, 还是我不值得……

    ＊

    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天, 有个人站到了他的面前，然后, 抬腿踹了他一脚。

    没有情面, 干净利落。

    林提不再笑了，她收了往日笑意吟吟的模样，冷眼看着眼前的人。她整张脸面无表情, 眼底深处透着冷漠，这是她第一次展现这种表情，不喜欢的原因是因为她觉得很丑。

    他这副颓废的样子，真够倒她的胃口。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她冷笑了一声，“幸亏你妈妈看不见，不然……”

    话还没完，江漾就凑近了她。

    他的双眼微眯，暗含危险：“你再一遍？”

    林提没再了，她直视着他，满脸的无所畏惧。

    空气沉寂了半晌，许是见她是宁婠婠的朋友，江漾沉默着后退了两步。脚下晃荡，他跌坐回了刚刚躺着的位置。

    闻到刺鼻的酒味，林提眉头紧锁，定定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她张了张唇：“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到半年前，你能否把握住她？能否直面自己的内心？”

    她的声音冰凉，含着讥诮。

    因为她觉得照江漾的性子，真有这个机会，他会毫不迟疑的同意吧？

    “不……”他嗓音暗哑到接近气音，“不会奢求时光倒流，因为所有包括她都会不再珍贵。”

    林提愣住了，她看着墙角下的他，忽地弯唇笑了。

    良久，她才道：“我懂了。”

    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微微侧头看向了他，一字一顿地：“最后一次了，还有，分别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估计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回到空无一人的操场，林提看着漫天的风雪，微微抬手：“买了这个位面吧。”

    “SSS号，您确定吗？这样您就没有积分了，也回不了局里了，这可是您存了两年的啊……”

    “我也算认识001，可惜她蠢就算了，眼睛还瞎。”林提淡淡一笑，叹息了一声，“时候我们还住一块儿呢，长大后分别开始接受派送，就很难再见一回了，她估计都忘了我吧。”

    “位面999999999积分，确定购买？”

    “买吧，我想他们再见，也想我们相逢。”

    她下达了命令，声音透着决绝。

    不就是空间融合吗？一年不行就两年嘛。

    而且，回不了局里当BOSS，那就住进这个空间里呗。

    跟姐妹们开开心心过完一生，不香吗？

    ＊

    第二年秋天，宁婠婠看着满大街的金黄枫叶，开始一蹦一跳地踩落叶。听到耳边碎裂的声音，心头有股淡淡的喜悦。

    上一年，她用了一年的时间全国旅游了一次。

    很失望，准确的是失望中掺杂着一点理所当然。

    她没有看到H市，也是，她跟江漾不处于同一个世界，还奢望这做什么？

    只有她住的地方，也就是这个两百平豪宅的城市，伙食和气候有那么点像淮南而已。

    日子很平淡，没有什么盼头，也没有什么精神寄托，人生几乎只剩下归途。她总觉得，自己不能一直当咸鱼，要开始尝试着丰富生活了。

    ＊

    高三下半学期，江漾开始认真读书了。

    因为她想让他上京大，那他就上。

    唯一的愿望就是，再遇见她，他会毫不迟疑的对她告白。

    有一天，江漾恍惚间还做了个梦，他梦见了宁婠婠。

    只可惜他虽然见到她了，但还是没能看清她的脸。

    梦中的他不停地跑着，耳边是风呼啸而过的撕裂声，头顶还有尖锐的鸟鸣，阳光很明媚，暖洋洋的。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跑进了一个无人又灰暗的巷。

    还没回过神，就被人一拳倒。

    为首的人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看见一头夺目鲜亮的红毛，而他后面跟着的两人，不由分地架住了他。

    殴接踵而至，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

    直到一声清脆的“住手”，殴这才止住。

    他的双眼肿胀，也就看不清她的样子，只知道她穿了件跟他一样的白色T恤，但很长很大，直接遮住了大腿。

    后面的事，江漾有点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她弯下了腰，朝他伸手，然后，拉住了他。

    她用轻快的声音：“别怕，我拉你。”

    一个沉寂的夜晚，特别是放空的时候，很容易就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而江漾这次，没有听到自己缓慢的、就像锈迹斑斑的钟表指针一瞬一卡的心跳。

    而是好快好快……快到就要数不清了。

    然后，他醒了。

    窗外天光大亮，心跳声也逐渐平缓。

    自从那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定过闹钟。

    因为梦到和她相逢，他就知道天亮了。

    也不知道攒下所有梦见她的瞬间，够不够换见她一面。

    ＊

    宁婠婠这几年捐了很多钱，她总觉得这个世界，准确的是这个宇宙都十分玄妙。

    前几年她还会偶尔想想系统局，还有陪伴她很久的御姐音姐姐。每次一想，就会觉得很神奇。

    然而后面几年，她就渐渐淡忘了。

    忘归忘，但宁婠婠潜意识里相信那都是真实的。

    退休后，她的变化有点大。首先就是不会再保持一个模样不变了。慢慢的她长高了一点，再是胸也变大了不少，心境也逐渐变化了。

    她觉得当咸鱼一点都不香了。

    因为太无趣了，没有生活理想果然会被社会淘汰。

    而且，她觉得自己肯定长命百岁不了了。

    退休后的时光会流逝得很快，不会再保持同一水平。

    她的年龄也会慢慢增长。她没有爸妈，也没有兄弟姐妹，存款存着也没用，就会偶尔拿着做点慈善。

    而余下的钱，她就会享受一下生活的乐趣。

    虽然偶尔她还会想到她的崽崽，也就是江漾。

    至于为什么会对他念念不忘，宁婠婠总结了三个重点。

    第一：《心痕》是她最后一次派送。

    第二：代入感太深，她早就昏头了。

    第三：难得有人这么关心她，忘了算是个什么事儿?

    于是宁婠婠为了尽可能的不想到江漾，常常做出匪夷所思的事。

    一想到他的时候，她就会点上香，闭眼拿着紫檀珠串，开始默背清心咒。再想到他的时候，她就会开家里的KTV设备，凭借超强隔音效果，开口就唱“大河向南流啊……”。

    就算唱错了词，她也会当做没听见。

    因为做这几件事，她唯一的目的就是，不再想江漾。

    ＊

    江漾成功上了京大这所大学，他虽然没有看到宁婠婠，但突然而然就成了万人迷。

    每天不是被女生表白，就是被女生表白的路上。

    毫不意外的是，他全部拒绝了个干净。

    因为每次拒绝得太过干脆无情，全校大半的女生都被气哭过。

    渐渐的，京大流传了一个关于金融院江学长的传闻。

    他不喜欢女生，而是喜欢男生。

    从那天开始，学校里有一部分男生的表情变了。

    有的变得暧昧，有的会羞赧地直跺脚。

    作为当事人的江漾仍旧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夜里只保持了写日记的习惯。

    有一天，男人的纸上是这样写的：“我释怀了。”

    可第二天，那行字就变成了一团墨迹，下面写了另外两句话。

    “骗你的，我没有释怀，原则上我封心了，实际上我还是忍不住想你。”

    “只要你站我面前，我仍会心动，至死不渝。”

    ＊

    当不止一个男生朝她搭讪后，宁婠婠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漂亮那一挂的。虽然追求的男生中有很多帅气多金的，也有很多儒雅俊秀的，可她怎么都不感兴趣，只能一一婉拒。

    但总有那么一两个毫不懈怠。

    有个叫楚锦明的，就从前年追到了今年。要两人怎么认识的，这事就有点搞笑了。

    就是那年秋天，她蹦着踩叶子时被搭讪的。

    那人骗她自己中了五百元大奖，早年间穷惯了的宁婠婠眼睛一亮，直接就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

    可倘若有人问他，你为什么喜欢宁婠婠。

    他会笑着回答，满眼认真：“不巧，我知道我是个直男，但温柔的女生很吸引人。”

    “温柔不是没有主见，不是百依百顺，而是跟她话时沐浴春风，喜欢微笑而不是放声大笑，喜欢侧耳倾听，而不是肆无忌惮的断你的话。”

    “她的阅历丰富，情商智商都很高，从容不迫不会惊慌失措，虽然她无父无母，也没有工作，但宁姐有很强的共情能力，温柔善良，是我的理想伴侣。”

    哪天宁婠婠听到这段话，只会冷笑一声回复：“都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