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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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载宁宅邸的风吹草动, 向来是门生徒弟们热议的话题。

    那位如同象征一般,只要活着就行的“载宁大师”,也许是死期将近, 他最近变得格外奇怪。

    他不仅彻夜闹腾, 大发脾气。

    还时时叫自己最为冷落的女儿载宁静子,去本家病床前陪护照料。

    白天传唤就算了, 竟然凌、深夜都会突然派出弟子去请, 以至于静子干脆在载宁住了下来。

    听, 静子还开始帮载宁大师整理古籍、乐谱。

    风雨飘摇之际,暗中寻求新主的门徒们,心思逐渐活络。

    难道……载宁大师反悔了,不算将载宁学派传给本家的载宁静雄, 要把一切交给静子?!

    四下纷乱的消息,逐渐令人惶恐。

    载宁学派传承日本古音,把控着传统乐界、门阀宗族的复杂关系。

    众人都等着载宁大师驾鹤西归,借着自己拥护新主有功, 再往上爬一爬,要是换作静子——

    有谁联系过那位叛逆的静子?!

    “静子素日不和我们往来, 一直在做些大臣们不喜的事情。”

    “若是载宁大师将一切交给静子, 难道真的要溯本清源,走新的流派了?”

    “还有消息吗?本家的远丘怎么?”

    门徒聚在一起,都在紧张交换消息。

    有人姗姗来迟, 总算带来了本家远丘的新口信——

    “他,载宁大师亲自吩咐了,要一架斯坦威的三角钢琴!”

    传统载宁学派音乐人, 以十三弦筝、三味线、尺八为荣。

    那些钢琴、提琴、大提琴, 不过是粗鄙乐器, 不能与历史源远流长的古典乐器相提并论。

    所以,载宁本家与分家的宅邸都是禁止西洋乐器的。

    然而,一架斯坦威的三角钢琴不仅迅速的搬进了载宁宅院,还堂而皇之的摆放在了君子院的会客厅,等待着钟应弹响。

    钟应拿着厉劲秋亲手写下的五线谱,好好摆放在琴架上。

    “谱子有了,钢琴有了,秋哥,来!”

    厉劲秋抗拒的站在一旁,皱着眉端详这架崭新的斯坦威三角钢琴,漆黑琴身,洁白琴键,明亮反光。

    但他一点儿也不激动,痛苦的双手环抱,站在一旁。

    “我不来。”

    钢琴这种给他带来极大痛苦的乐器,简直是他灵魂噩梦。

    “我宁愿击筑、弹筑,我也不想弹钢琴。”

    着,厉劲秋瞥眼去看监控,“还要弹给伪君子听,我不。”

    钟应笑着看他,抬手就在黑白琴键,快乐奏响旋律。

    那一段段一声声的清脆音符,仿佛钟应指尖唤醒的精灵,带着纯粹直白的尖枪,一点一点的扎着厉劲秋坚硬如铁的心。

    他的沉闷痛苦,在钟应即兴演奏的轻快音律里烟消云散。

    也许只有听天才弹琴,他对钢琴的厌恶才会稍稍舒缓,但是,他绝对不弹——

    “来啊,秋哥!”

    钟应单手按键,伸手招了招,“四手联弹!”

    白皙琴键在他左手指尖清泠作响,右手做着邀请的手势,似乎厉劲秋不来,他就要一只手继续弹奏下去。

    厉劲秋震惊错愕,耳边是单音节的旋律,宛如朋友叮叮咚咚,眼前是钟应的温柔笑意。

    “行吧。”

    他抬手拍在钟应掌心,颓然妥协的坐下,又笑出声道,“四手联弹。”

    冷清偏僻的君子院,响彻了钢琴激昂跳跃的琴声。

    两只本该被关起来监控的笼中鸟,在钢琴上掀起的风暴简直是恶龙振翅,烈焰灼烧,方圆十里尽是他们恣意音符,点燃了地底喷涌的熔浆。

    安静清幽的载宁宅邸,还从未如此吵闹过。

    路过远隔湖泊院墙的长廊,都能听见两双手、二十指持续不断弹奏的三整音高亢颤抖,不和谐的激烈冲突,在疯狂的急板之中紧张延续着刺耳的叫嚣。

    仿佛唤醒了地狱里的魔鬼,张口咆哮出了这段恐怖又鲜明的火焰。

    “他们弹的什么鬼东西!”

    宁明志终于听到了钟应弹奏的旋律,可这不是他想听到的声音。

    监控里的音量已经放到最,宁明志依然觉得,耳边能够听到层层假山院墙之外,隐隐约约的钢琴声。

    “……好像是即兴。”致心能够从乐曲里感受到弹奏者的情绪。

    这样的音乐,更像是一种宣泄,尽情的舒展着钢琴家们内心禁锢的狂放心情。

    浸淫古典音乐几十年的宁明志,早就忘记了年少时候学习的钢琴、提琴。

    他皱着眉,痛苦的听着魔鬼一般的颤音、杂音、不和谐音。

    耳边哪里是一首曲子,根本是一群尖锐的叫声,带着对听众的嘲讽与折磨。

    钟应像极了沈聆,又一点儿不像。

    因为,他的静笃绝不会弹奏出如此痛苦疯狂的乐章,更不会即兴成这种凶神恶煞的模样!

    他听不懂钟应要钢琴做什么,他只觉得吵闹心烦,不想再听到一丝钢琴的律动。

    “关掉它。”

    宁明志简略的吩咐,致心心领神会,关掉了监控。

    老人十年如一日的,透过监控观察想要观察的一切,这还是第一次要求关掉屏幕。

    仪器仍在运作,录像仍在记录。

    只是宁明志不想去看去听了。

    他要保存一份惊喜。

    宁明志慢慢合上眼睛,等待钟应带他去见1947年的沈聆。

    有了钢琴的钟应,生疏的手指总算有了练习的地方。

    他和厉劲秋极尽畅快的玩闹演奏之后,才慢慢的用这西洋乐器,去琢磨改谱之后的《景星》。

    浩浩汤汤的颂歌,变为了钢琴澄澈清泠的音调,极容易奏响繁华盛景。

    钟应一边弹奏一边感慨,“沈先生定下筑琴演奏《景星》,实在是抱着极大的期待,冒了极大的风险。”

    遗音雅社的演奏,聚焦众多乐界人士的目光。

    十弦琴、十三弦筑、编钟的名号,足够吸引众多音乐爱好者慕名而来。

    若是以悲器奏欢歌,遗音雅社及演奏者必然会承受狂轰乱炸一般的批驳。

    所以,宁明志无法奏出合适的《景星》,沈聆便给他换了《猗兰操》。

    幽幽猗兰,声哀志远,顺应了乐界对筑琴的印象,又能奏响琴家们心中的期盼。

    直至宁明志投敌,沈聆才心灰意冷,再不什么猗兰幽兰,专心致志的研究那首承载了所有未来的《景星》。

    不过是一首曲子的更替,钟应都能寻回当初沈聆的心境。

    他依照钢琴的声音,动手修改了《景星》曲谱几个音,心中差不多能够响起最适合筑琴的旋律。

    钟应见厉劲秋饶有兴致的看他,就笑着递出空白的谱纸,问道:

    “秋哥,不如我们一起来给宁明志写《伪君子》?”

    “好啊。”厉劲秋就喜欢和钟应一起研究曲谱,他拿过纸笔,“我看他适合阴沉恐怖的降A大调,还是来段F调……”

    “降E调怎么样?”钟应好奇建议。

    “降E……”厉劲秋挑眉看他,确认一般问道,“你是不是把降E调和降E大调记错了?”

    降E大调是英雄悲怆的曲调,庄严肃穆。

    但是降E调奇异独特,甚至被誉为古怪的调性。响亮与舒适与它绝缘,旋律时常阴沉缓慢,升降调符号困难得让人对这种调充满嫌弃,极少有人会将它付诸实践。

    可钟应困惑低头,伸手弹奏出降E调音阶,“是这个吗?是这个吧。我就想要这样的调性。”

    厉劲秋见到手指不停敲响黑键,在降调升调中流畅穿行,就知道钟应的确实是降E调。

    这种离经叛道折磨演奏者的不和谐旋律,简直是天才的专属。

    厉劲秋不是天才,他不喜欢。

    “你知道降E调有多难吗?不停的在黑键上跳跃急行,只有贝多芬喜欢用这种困难的调性疯狂作曲,炫耀他独一无二的天赋与技巧。”

    厉劲秋微眯着眼睛,强调道:“我又不是贝多芬。”

    钟应笑着看他,“但你是厉多芬。”

    “你能跟上我即兴演奏的乐思,也能领悟我想表达的情绪,所以你知道的,《伪君子》最适合降E调。”

    它阴暗迟缓,又变化多端,每一行低沉都是伪君子的阴暗狡诈,每一行高亢都是君子们的坦荡从容。

    钟应笑着伸手,随性按下复杂的琴键。

    他没有《伪君子》的乐谱,凭借之前厉劲秋随手击筑抹弦,奏响的短暂旋律,弹奏出了厉劲秋的思绪。

    “改成四手联弹,我和你一起。”

    钟应期待的道,“送给伪君子一首《伪君子》。”

    厉劲秋想拒绝,又觉得钟应期待的神情很可爱。

    他可能永远无法拒绝钟应的任性要求,即使这样的要求很可能让他在演奏中按错琴键、弹错音,但是、但是——

    送给伪君子的《伪君子》,弹错了又有什么要紧!

    “好吧,好。”厉老师的妥协特别的快,“厉多芬就厉多芬。”

    “看我不弹得老东西羞愧难当,面红耳赤!”

    君子院始终响着钢琴曲。

    音乐家们坐在钢琴前,似乎不知疲倦,哪怕夜晚都能听到琴弦恣意的回旋。

    偶尔有低声探讨,开怀笑声。

    彰显着弹奏钢琴的两位音乐家,如此的快乐轻松,丝毫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

    又过了两周,载宁学派上上下下都知道载宁本家有两个钢琴师,在为载宁大师作曲。

    他们充满困惑,满是好奇。

    日本古典音乐的大师,也会专门请钢琴家作曲吗?

    前来询问探的声音,都被致心拦在了外面。

    宁明志只关心一件事,只想等一个人。

    终于,远山急切奔来,跪着汇报。

    “师父,钟先生和厉先生请您去听琴。”

    宁明志颓然的精神一震,“快,推我过去!”

    轮椅沉重压过地板的嘎吱声响,每一声都透着宁明志的雀跃与欣喜。

    他呼吸急促,瞪着眼睛凝视前方。

    僻静的君子院,路途变得何其遥远。

    等到翠竹红枫映入眼帘,宁明志的视线豁然明亮。

    因为,钟应穿着蓝色运动服,看起来仿佛一件沈聆爱穿的黛青色长衫,身姿挺拔的站在君子院拱门之后。

    见他来了,竟然背手踱步,施施然回了厅堂。

    钟应的穿着、动作、气质,令宁明志心跳剧烈,情绪难以平复。

    “快点。”他催促着致心,只觉得这轮椅实在太慢,让他追不上钟应的背影。

    他焦急得头脑发蒙,总算重新见到了钟应。

    年轻人一身蓝色,并未和宁明志搭话,只是坐在了钢琴旁,笑着和厉劲秋:“秋哥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厉劲秋眼眸一挑,“哪段没弹好,哪段没骂够,你都能帮我补上。”

    这么两位青年才俊坐在同一张琴凳话,宁明志脸上流露出羡慕。

    像,太像了。

    像是静笃与他的闲谈,像是静笃与曾经的自己。

    他也是穿这样挺括舒适的衬衫西裤,静笃也是穿这样优雅从容的黛蓝色。

    音乐还没弹奏,宁明志的眼泪已经泛在眼眶。

    “静笃……”

    他长声叹息道,“静笃最爱蓝色衣衫,所以我年年为他做新衣,都会挑他喜欢的面料。浅蓝月白,深蓝绀青。”

    着,他期待的看向钟应,“你若是能穿一件长衫弹琴,那便更好了。”

    钟应勾起讽刺笑意看他,戳破他的美梦,“沈先生可不会穿着长衫弹钢琴。”

    宁明志被他堵得哽咽。

    确实如此。

    即便是自己与沈聆关系密切,时常聊起乐曲乐器,沈聆仍是挚爱丝竹管弦的旷古遗音。

    他请沈聆听过钢琴。

    一曲流畅纯熟的肖邦《雨滴前奏曲》,也不过得了一个“不错”的称赞。

    只有他击响筑琴,拨动丝弦,沈聆才会欣然笑道:“致远,你进步很快,你弹得很好。”

    沈聆的一片情谊,令宁明志记忆犹新。

    他期待的看向钟应,道:“虽然我已经许多年没有欣赏过钢琴曲,但是我会好好倾听你用钢琴演奏静笃临终前的创作。”

    “不急。”钟应愉快笑道,“先请你听一首秋哥特地为你创作的乐曲,醒醒神。”

    “否则我怕你眼花耳聋,听不清沈先生的心声。”

    宁明志一愣,旋即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好。”

    客主尽欢,只剩远山脸色凝重。

    他知道钟应和厉劲秋要弹奏什么,那不是轻松愉快的乐曲,更不是歌颂回忆的旋律。

    而是夹着刀枪、混着大笑,疯狂激烈的乐章。

    可他什么都不敢,安静站在致心身旁,陪伴着宁明志。

    远山心情复杂,紧紧盯着钟应的双手,很快见到这位举世无双的天才,狠狠按响钢琴十键,轰鸣奏响了属于宁明志的乐曲!

    这是震撼惊恐的前奏,宁明志被突兀的钢琴声音吓得脸色发白。

    他很久很久,没有直面过如此激烈复杂的音符。

    钟应的十根手指,翻飞于黑白琴键之上,像是吵闹的聚会,众人肆无忌惮的高声叫嚣,充斥着笑声与骂声。

    然而,这样的刺耳音乐仅仅是个开始。

    厉劲秋捉住了钟应奏响的旋律,急促的追逐着那些笑骂,直白的将一场热闹的宴会展现在了一个形单影只的人面前。

    他们是风光霁月的君子,他是狡诈阴险的伪君子。

    他们举杯共庆盛世繁华,他却盼望祖国倾覆黑白颠倒。

    白色的琴键,在钟应指尖如气质洁白的君子,坦荡从容。

    黑色的琴键,在厉劲秋的手下描绘着阴暗丑陋的伪君子,步履迟缓。

    四手联弹奏响的轰鸣,像极了一群人聚在一起欢笑、畅谈。

    他们没有一句嘲笑、没有一句提及,却又句句嘲笑、句句提及——

    你这个伪君子。

    你这个可笑的伪君子。

    你这个永远和我们不一样的伪君子。

    独特的光亮与独特的黑暗交织。

    充斥着浓浓的排挤与孤立。

    宁明志竟然在一曲钢琴四手联弹的旋律,找到了隐藏于心的惶恐担忧。

    他之前的眼泪,之前的伤怀,都在这首充满嘲讽和欢笑的乐曲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怎么的,明明钟应在笑,厉劲秋在笑,宁明志却见到死去多年的故人,笑着谈论他的神情。

    宁明志是沈聆的知音。

    但他一直和遗音雅社其他人关系平平。

    每次他来到遗音雅社,楚书铭和冯元庆的畅快笑声总会因他戛然而止。

    他好奇询问,往往得到对方神秘的笑容,敷衍的回答道: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总觉得楚书铭、冯元庆在背后悄悄他的不是。

    他总觉得静笃听信了这些人的闲言碎语。

    也许是他不配拥有十三弦筑。

    也许他学的是钢琴,根本不懂中华古音。

    宁明志仅仅听到过一次,楚书铭背对着他,和静笃道:“致远心性不定,年岁尚轻,研习这十三弦筑怕是要多遭磨砺。”

    从那以后,他就觉得楚书铭一定对他有意见。

    连见到郑婉清的笑意、楚芝雅的躲避、冯元庆的问候,都会怀疑——

    他们在背后挑拨离间。

    他们在静笃面前,劝静笃不让他参与。

    一首乐曲,将宁明志永不能忘的记忆,重新唤醒。

    在遗音雅社,他像是一个衬衫西装的异类。

    苦练一张失传许久的筑琴,最终没能登上遗音雅社的舞台。

    明明楚书铭也爱穿白色的衬衫,郑婉清也喜欢给女儿买西式的花裙子,冯元庆也会听戏班鼓师对日本人的礼貌啧啧称奇。

    偏偏只有他是从日本留学回来,受过日本的精英教育,是不同于遗音雅社,不容于沦陷后的清泠湖,唯一的异类。

    心思狭隘的宁明志,时至今日都记恨着那群人。

    连带着记恨上了耳边的这首曲,弹奏乐曲的人。

    厉劲秋的笑容,像是楚书铭的笑容。

    钟应勾起的嘴角,像是沈聆了然于心。

    本就吵闹喧嚣的乐曲,听得宁明志心烦意乱。

    他急不可耐的想知道乐曲的名字,让自己从曾经的阴暗回忆里逃脱出来。

    钟应和厉劲秋弹奏得那么快乐,这曲子那么激昂,必然是在歌颂什么,在庆祝什么。

    要不然他们怎么会一边弹奏一边笑。

    眉目间尽是快乐!

    宁明志忍受着陈年旧事反复折磨。

    少年时候翻来覆去挥散不掉的嫉妒,重新席卷他的灵魂。

    他恨不得这世上没有遗音雅社,没有楚书铭郑婉清冯元庆,只有他的静笃。

    静笃的眼里也只有他的身影。

    然而,这轰鸣乐曲,久久不肯停歇。

    远远超过了一首钢琴曲长度的篇章,还在钟应突然的降调急行快板里延续。

    厉劲秋自认是个糟糕的钢琴演奏者,但是他在这首钢琴曲里,找回了久违的快乐。

    他对钢琴的记忆向来沉重,每一次弹奏都会指尖僵硬。

    也只有和钟应一起弹奏,他才能情绪高涨,忘记自己忍着唾骂、神情麻木弹奏钢琴的童年。

    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斥责伪君子。

    他可以奏响琴键来嘲笑伪君子。

    钢琴就该这样随心所欲,宣泄出他们苦闷的思绪,替他们表达出灵魂深处的声音。

    让面前的混蛋知道,他是一个如何卑鄙无耻的伪君子。

    长长的乐曲,在钟应和厉劲秋的快乐恣意之中结束。

    宁明志忍受着记忆折磨,把过去站在阴暗角落猜忌遗音雅社音乐家的痛苦,全都体会了一遍,终于得到了解放。

    “这首曲子……非常不错。”

    哪怕他心中呕血,呼吸沉重痛苦,也强撑着慈祥的微笑,夸奖道:“不愧是享誉盛名的作曲家,能由你为我创作这样的乐曲,我感到非常荣幸。”

    厉劲秋发出一声嗤笑,清冽突兀。

    宁明志皱眉叹出怒气,仍是强忍着心中不适,询问这位傲慢的作曲家。

    “它叫什么名字?”

    “《伪君子》。”

    厉劲秋看着他,笑容前所未有的灿烂。

    “我不是早就在监控里告诉过你了吗——”

    “这首乐曲,就是专门写出来骂你这个丧尽天良、装腔作势的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