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城门 沈离枝忽然之间觉得后颈发凉
曲州城。
早几日沈离枝就在这里找了一间客栈住下了。
一来身体的反应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结束, 仓惶上路也是怕身体不适,二来她也想知道那些人是否能成功获救。
沈离枝虽然能给官府指出差不多的方位,但是流匪们每天都在赶路只有很短暂的时间在休息, 方位的变化还是很大的。
但是好在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地, 那只要掐住几条路,还是有把握能堵得住人。
时家姐妹对她有过相助之情,于情于理她也想等到她们脱困后再离开。
曲州城不大, 约莫只有上京城四分之一那般大, 繁华富裕程度自然是比不上,但民风淳朴, 百姓们都有一副热心肠。
因沈离枝是一张生面孔, 但凡在路上稍有犹豫就会有好心人问她是否迷路了。
更有人还热衷于给她介绍曲州城的吃喝玩乐,格外关怀她在曲州城的日程。
起来这曲州城确有一处宝地, 是名为祖圣宫的道观,乃是清虚派的所在。
比起上玄天的大肆宣传,这清虚派则低调得多。
倒符合他们道家避世修行的理念。
沈离枝从鹤行年的书上抄下了几张图,正愁无人可问, 如今倒是巧了。
趁此这个时候,她可以去祖圣宫找人研究一下这上玄天的古怪。
祖圣宫虽无远名,可在曲周城却是鼎鼎有名, 即便位处偏僻一隅,但依然香火鼎盛, 络绎不绝的人前来参拜。
男女老少、各色各样,几乎都是拖家带口而来。
至于像沈离枝这般独自一人而来的反而显得有些奇怪。
她戴着一顶帏帽,从雇来的马车上下来,虽然帷幔长至腿,基本把她遮得掩饰, 但是还是惹来人频频张望。
沈离枝还不知道自己在曲州城短短几日已经名声远扬,许多人都知道她就是那名从流匪手上逃了出来,还第一时间去官府报案求助的姑娘。
要知道落在流匪手上这对姑娘家来那就是名声有污,哪怕什么事也没发生,这传出去以后也难有好人家肯要。
所以即便真有女儿家遇到了这样的事,哪一个不是藏着捏着独自委屈的。
当然她这样自曝的好处就是马上引起了官府的注意,这才很快组建了人马前去营救。
只是这些人去了快有两三日了,曲州城里还没传回好消息。
让人不由为沈离枝口中的‘其他姑娘’捏了一把汗。
沈离枝何尝不是提着心,惴惴不安。
但是当时的情况之下,那些姐都被下了药,行动不便。
她也没有无私到可以舍己为人,在能保障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能做的事她也尽量去做了。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时家姐妹和那其余的姑娘能不能脱困,只能仰仗官府的办事能力了。
沈离枝随着人群一道缓缓步进这座青烟袅袅的道观。
祖圣宫坐北朝南,殿宇宏丽,古木苍郁,不知道经历过几朝几代,檐柱墙壁彰显出年代的痕迹。
古旧却富有韵味。
苍天大树的树冠遮天蔽日,半边树叶褪去了青翠,转为橘黄。
落叶铺在径上,变成了脆薄的地毯,人走在上面就仿佛碾着红尘,声声动人。
袅袅的檀香给整个观都笼着一层淡淡青烟薄雾,香客行于其中都宛若神仙游于洞天福地。
沈离枝在娘娘殿的外边寻到了落单的一名道士,于是把来意相告。
道士很为难道:“师父正在清修中,恐怕不会见外客。”
沈离枝抿了一下唇,拿出自己抄下来的图不死心道:“道长能否帮我问一下,我是真的想知道有关于这道家法阵的用处。”
道士搔了下头,也没有伸手去接,只抬眼瞅了一眼,见确实是法阵一类的图案。
在曲州城也有很多人也想和他师父探讨道法,毕竟道家多以长生不老之道为修行的最高成就,固然不能追求到不老不死,但是也是有许多延年益寿的法子。
道士以为沈离枝也是这类人。
为了这些事去搅师父的清修,他铁定会挨骂的,所以他犹豫不决。
“决尘道长你就通融一次呗!”忽然一个声音自沈离枝身后传来,来人嗓音清亮还带着笑音。
沈离枝从这笑音里听出了熟悉,一回头不由讶然道:“路公子?!”
她一喊出这个名字,身后那个青年顿时大喜过望。
“我听声音耳熟,没想到真是沈姑娘!”路川几步走上前,咧开嘴,笑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还一如当初所见的模样。
没想到会在曲州城遇到故人,沈离枝意外之后又是惊喜。
她撩开帷帽,也会心一笑。
决尘道士左看看,右看看,终于道:“这位女施主是路施主的朋友?”
“正是。”路川又扭头问沈离枝:“沈姑娘是找无尘师父有事?”
祖圣宫的道主正是一位叫无尘子的老道士。
路川语气里透出熟稔,又给了沈离枝希望。
“有点事想求无尘师父解惑。”沈离枝撩起垂幔,看了眼路川,“路公子想必有法子吧?”
路川一拍胸口,“那有何难,我师父正好和无尘师父是旧友,我去帮你一声。”
道士不必担心自己挨骂,当然也不会再阻着沈离枝去见他师父。
路川出路老神医的名,无尘子果然很快就答应了相见,并在一间静室接见了他们。
白发长须的无尘子身着青色直领道袍,胳膊肘处还搭着一柄拂尘,一副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样坐在蒲团上,朝他们点了点头。
道士备好了清茶和茶点就退出屋去。
无尘子道长和蔼地问道:“不知道你们有何事要问。”
路川连忙扭头看沈离枝。
沈离枝跪坐在蒲团上,对他行了一礼才道:“是女偶然看见一本书,里面所记载的东西颇为难解,所以想请道长一观。”
沈离枝拿出来的几张纸。
这些是从鹤行年的书上抄下来,几段关于长生不死的摘录以及几张类似八卦阵的图。
无尘子捋着胡须,先拿起来一张图,定睛一看,眉心就皱了起来。
“这位友是从何处看来这邪物?”
“邪物?”沈离枝心头一跳。
无尘子无比厌恶道:“这是反写阵,以旁人之骨血度己之长命,不是邪物又是什么?”
沈离枝和路川对望了一眼,各自脸上都带着不同的惊讶。
虽然他们不懂什么叫反写阵,但是无尘子的态度已经明一切。
这不是个正常的法阵。
沈离枝又抽出下面一张,“那道长也认识这个吗?”
无尘子紧锁着眉心,看着沈离枝拿出来的另一张,脸色更是青紫难看。
“这是七七至阴归元阵。”
无尘子抬头,“女子至阴,归元复生,这更是邪魔之法。”
沈离枝接连得了‘邪物’、‘邪魔’两个回答,不由觉得浑身的血都像是冷了下去。
“施主这东西是从何处看来,这等罪孽深重之物早就被销毁殆尽,不可能还存于世。”
沈离枝伸出手指在那墨圈上一划而过,她声音发涩,“如果我,这个不但存在,还有人使过呢?”
五年前,被溺亡的女童,她们所分布的位置正是以上京城为阵眼外周围呈这阵形分布。
所以这些都是上玄天有意为之。
他们并不是特意择选人。
只是在特定的时间和方位,随机选择一个可怜的孩子。
将其溺死!
从祖圣宫出来,日头西斜。
沈离枝觉得自己仿佛也被溺了一回。
浑身冷汗沾湿了她的后背,一步步走着也仿佛踩在了棉花上。
她没有了力气。
路川看出她的不对劲,连忙把她扶到路边的石凳上坐下。
“沈姑娘身体不适吗?要不要我给你把一下脉?”
沈离枝握住自己的手腕摇摇头,“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
“和上玄天那邪阵有关?”
沈离枝点点头。
她从没有想过哥哥的意外并不是意外。
而且……是不是若她没有跟哥哥互换装扮。
——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路川看出沈离枝情绪不对,连忙又扯出其他话题:“沈姑娘怎么一人在这里,你那‘哥哥’呢?”。
沈离枝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路川似乎还不知道她和太子的身份。
“我……”
“沈姑娘你该不会是离家出走了吧?”路川惊声道,但是语气中故意搞怪的成分更多些。
沈离枝却勉强一笑,“算是吧……”
“该不会还是和那上玄天有关?”路川揉了揉鬓角,又大手一挥,“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听上玄天最近栽了一个大跟头。”
“你还不知道?”路川看沈离枝露出一不解的神色,就道:“我听要不是皇帝及时拦住,太子都快把上玄天的老巢给端了。”
“那叫一个天地为之色变,风云搅动,碧血横飞!”路川对上玄天没有好感,所以得很痛快,可随即一想最后这上玄天似乎也没有被彻底铲除,就皱起了眉毛。
“也不知道这陛下是给灌了什么迷魂汤,只一味宠信那上玄天的,而且啊,就因为三皇子和上玄天更亲近就开始有别的心思了。”
沈离枝心里一沉,“路公子怎么知道这些?”
路川嗐了一声,把手往后脑勺一盘,“这还不简单,就陛下派三皇子率兵去镇山匪而不是太子就知道啦,这可是一件百利无一害的好差事呐!”
可这能积累威望又能掌兵权的好事却没有落在太子头上,就可知道皇帝的心思。
明知道皇帝宠信上玄天,太子还偏偏与上玄天针锋相对。
所以只要皇帝一日还沉迷不悟,这太子之位,李景淮依然坐不稳!
沈离枝许久没有犯的恶心又让她不由捂着嘴难受了好一会。
路川没有把脉却也看出她的奇怪。
“沈姑娘,你既然也是一个人,不如随我一道去找我师父吧,他就在城外一个故友家中暂住。”
城外城里也差不了多少,沈离枝正好也想再见一见路老神医就欣然同意。
他们先一道回了沈离枝下榻的客栈,把她寥寥无几的行李收拾带上,就继续坐着租来的马车准备出城。
可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一名骑兵举着令旗远远奔来,他大喊着:
“城守有令,关城门!——”
还在城门口列着队,依次准备出城的人都纳闷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让人出去了!”
“这还不到日落,没道理不让我们出城啊!”
也有人不明所以,算快一步冲出去被忽然冲出的黑甲骑兵截停,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两扇大铁门拖曳着沉闷到声响缓缓关闭。
砰——
沈离枝忽然之间觉得后颈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