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惊变 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
李景淮自南镇大营调兵直迎云霞山而去, 时经五日。
山匪们装备精良,且进退有计。
战局顿时陷入了胶着,至今还没有发动过大范围的正面对战。
“殿下, 山匪们对山地熟悉得很, 我们根本抓不住他们。”南镇大营的主将来禀时也是灰头土脸。
原本以为带着正规军,对付几万个乌合之众定然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谁知道雲霞山匪压根不算和他们硬碰硬,反而一直在山林里和他们斡旋。
雲霞山就是他们的老窝, 一钻进林子就犹如猛兽归巢, 如鱼得水。
他们的军队无论轻骑、重骑都不擅长在山地上作战。
李景淮骑在马上,看着被夕阳撒满金光的山峦, 血一样的红霞渲染了半个天穹, 让满目红光。
太奇怪了。
若这些山匪是害怕与军队正面冲击,不敢应战, 可是他们敢放肆地挑衅四周的城镇,也该知道总会引来官府镇压。
“上京城有什么消息?”李景淮忽然问身边的副统领。
“沈大人一行人上一回传来信的时候是已经到了鹿城。”左术点了点头,“按时间来算现在已经到了上京了吧。”
“……上京。”李景淮视线追随山峦飞起的鸟往上,忽然感到心跳乱了几下, 就像是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种明明已经提在了心口却怎么也抓不住的感觉,就好像伸手去抓雾一般。
“赵争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左术又摇摇头,“好些天都没有收到赵统领的信, 想来没有什么急事。”
“没有消息?”李景淮声音一冷,“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了。”
他话音刚落, 一名金吾卫就快马加鞭朝他们站着的山头冲来。
“殿、殿下,急报!——”
那名金乌卫满脸热汗,面色赤红,挥着手里一张纸就声嘶力竭地朝他们喊道:
“圣上病危!”
沈离枝刚到上京城,夜晚刮起了大风, 寒意透骨,院子里的树叶都被吹落了一地。
到处都显出了萧瑟的秋意。
六公主和沈怀义带着兜帽,趁着夜色敲开了东宫的角门。
太子虽不在东宫,然而子时三重殿里还是灯火通明。
以杨左侍、周元清为首的东西苑属官都聚在殿内。
六公主从深宫中带出来的这则消息让众人明白,东宫已危在旦夕。
圣上病危,太子没有被召回上京反而被外派在千里之外围剿山匪。
而上京城又被从近郊而来的城防军控制,已经是只允进不许出的地步。
别往外传信的信鸽尽数都在城外被射杀,就连偷偷摸出城的暗卫也会遭到剿杀。
三皇子这心思昭然若揭!
陪着公主而来的沈怀义也被这刺骨寒风吹冷寒了心,他道:“消息我们是有往外送的,至于能不能到太子手上,又或者什么时候能到太子手上,那就无从可知里。”
“只怕雲霞山匪那边也可能只是个幌子,太子殿下机敏谨慎,不用多久就会发现其中有蹊跷,只是等殿下回来只怕整个上京天都变了。”杨左侍经验老道,是以在众人还满脸沉重的时候已经把事情的轻重理了个清楚明白。
她转头对李微容关心道:“公主殿下偷偷出宫可会惹来麻烦?”
“宫中现在乱得很,应该没人有空注意到我,更何况有沈少卿掩护,三哥那边的人还不至于查他。”
六公主心直口快,但是这话一,沈怀义面上就不由露出些尴尬。
他原本就是向三皇子投诚之人,现在却又偷偷给东宫通风报信,这身份位置也是尴尬。
“大哥。”沈离枝在此时开口,“多谢你冒险而来告诉我们这些。”
周元清也立刻道:“是,我们都要多谢沈少卿。”
“怎么都不谢我,我也是有出力的。”六公主对周元清怒气未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多谢公主。”周元清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又对杨左侍道:“只是眼下我们除了金乌卫、大理寺的人手以外,唯有蒙统领手下千人的禁军可用。”
蒙统领身为皇帝的近卫原本是不会参与皇子争权夺势,可是太子追查上玄天一事于他有恩,于情于理他也会选择站在正统的东宫太子这一边。
但是这些人手加起来也不足城防兵的十分之一多,两方悬殊的实力让人愁眉紧锁,难以舒展。
沈离枝摩梭着李景淮给她的那枚玉牌,凝重的目光落在殿内众人的脸上。
这里的人都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是他的股肱之臣,他们的忠心日月可鉴,但是为难与踟蹰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在这里谁身上不是系着阖家性命。
“那以赵大人和周大人的意思,这些人手加起来能撑多久?”
三皇子除了挟持病危的皇帝以外,要想名正言顺继位还需得有东宫的基石。
东宫不能沦陷。
赵争和周元清站在中央,都偏头看向坐在烛光下的少女,不由地心里齐齐一震。
沈离枝从被劫出走,再自外独归,仿佛像是变了一个人。
原本那温柔含笑的眉眼不知道何时竟也开始变得锋利起来,像是映光出鞘的刀,淬着寒光与冷色。
“二十日。”
赵争沉思片刻,给出了答案。
但不三皇子不会有这样的耐心给他们二十日,就是等这二十日期间皇帝一死,在城外的太子反而就要变成言不正、明不顺的那个了!
沈离枝垂眸,若有所思。
“东宫的防卫一直由赵统领负责,金乌卫人数虽不多,但是以一敌十还是足以,所以以属下估计,东宫或能撑个十七八日。”
左术了解东宫的防卫,谨慎地给出了时间。
但这还是卡着时间,从这里急行军回上京的保守时间。
这中间不那么多山、桥就是流民和流匪也足以拖慢他们的脚步。
李景淮边解开披风边道:“那是你预估他们死守东宫的时间。”
左术不解,问道:“殿下是何意?”
李景淮看了他一眼,边往大帐里面走,左术逐渐明白过来。
千里之外的局势瞬息万变,谁又能预料到东宫里面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李景淮手挽着披风,已经走到了摆放在大帐一侧的军事舆图前,撑开的牛皮上用极细的笔将所有的地形、道路合流山川都刻画详尽,他锋利的目光梭巡在上面,手指却在轻轻抚平披风上面的褶皱。
“明日无论山匪们出也罢,不出也罢,也要让他们再无可战之力。”李景淮转过身对左术道:“北风降至,这是最后的良机。”
左术在太子这一言之中飞快明白过来他的计谋。
借风之计,唯有火攻。
这本是下下之计,如今却成了上上之选。
左术也明白,如果他们要赶回上京城,决不可能把后背暴露在还没有解决的危险当中。
所以不重创、剿杀雲霞山匪,山匪势必会在他们转身之际追在他们后面跟撕咬,就像那些阴险狡诈的豺狼。
左术下去传达太子的意思,帐子里就留下了李景淮一人。
帐子外的人来来去去走动,却再没有人进来。
南镇大营的兵并不属于太子个人,他们可以去围剿山匪,但没有出自皇帝的手谕是不能跟着他北上回都。
这也是三皇子早有预料的事,所以才敢把虎符交到他手中。
李景淮坐在椅子上,脸色深沉。
大周历任太子登上皇位就没有顺风顺水、平平顺顺的。
谁不要经历一番腥风血雨?
以史为鉴,早做算。
李景淮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
只是……
“你可千万别乱来才好。”他深深蹙起眉,两手交握在桌子上,指关节用力至微微泛白。
只有在无人之处,他面上才显露出了一抹慌张。
“我有事要。”
“你还有话要,你知不知道太子就是因为你才追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的,就是你害得我们现在这么被动!”萧知判连声音都尖锐了起来,就差跳起来指着沈离枝鼻子大骂‘罪魁祸首’。
沈离枝淡淡看她一眼,温声道:“萧大人,上京城是封了,但是东宫还没被困,你若是担心安危现在还有机会回到萧家。”
萧知判不料沈离枝会忽然言辞犀利,几乎毫不不留情面,脸色顿时变了几变。
“你什么意思,我们萧家自然也是站在太子这边的。”萧知判气道:“明明是你害了殿下,怎么还有脸。”
“若是太子殿下还坐镇东宫,三皇子又怎敢如此快露出马脚,想必又会想其他的法子。”孟右侍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早已经凉透的茶。
难能可贵地她这次是站在沈离枝这边,对萧知判斥责了一句。
萧知判不服气可也不敢顶撞积威已久的孟右侍。
男官们早已经退去,只留下她们几个西苑的女官还在殿内。
“只怕陛下这突如其来的病,其中也大有文章。”杨左侍咳了几声,难掩担忧。
“六公主太医院的人也被收买了,连她都问不出什么具体病因。”
“对了,上玄天呢?”
“上玄天?是了,早听三皇子和上玄天的人勾在了一块,上一回太子与上玄天起了冲突,陛下降罪一事三皇子可没有少出力。”
还有上玄天在其中搅局,这对东宫而言,更显严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又有名女官马上出来圆场,宽慰道:“好在鹤温成不在城内,上京城里只有那鹤行年!”
萧知判马上又翻了眼,“别天真了,国师可一点也不比老国师好对付。”
杨左侍断她们的吵闹,转头问道:“沈大人可是有什么想法?”
沈离枝神情镇定,环视众人一圈才举起手中玉牌道:“殿下许我以妃位。”
“我要三日后,东宫设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