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沈慕朝云簇张开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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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挂枝头, 树影重重叠叠的在窗前,净悔沐浴过后换了寝衣,尼伺候她梳洗, 撂下床帘扶她躺床上就寝。

    烛火熄灭,净悔盯着手边浅蓝色的床帘,有树影晃动, 眼前一片漆黑,她心里莫名生出些恐惧来。

    直到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后, 忽然听到窗外一阵风声刮过, 她被惊醒, 见床边坐着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 身形清瘦。

    净悔松了一口气,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那男人一把将她抱到怀里, 隔着半张床帏搂在一起,看上去亲密有缠绵。

    两人抱在一起, 耳鬓厮磨倾诉衷肠,却不知不远处的树梢上, 藏着一双眼睛。

    云簇坐在树梢上, 穿着一身通体乌黑的夜行服,藏在密密麻麻的树影后面, 她的位置很高,再加上寺中厢房糊窗子都是粗布草纸, 遮掩并不能遮掩清楚,因此云簇几乎可以是将房间内的情形尽收眼底。

    她紧紧攥着手边的一根树枝,看到两人抱住的那一刻险些掰断。

    江一就在旁边,也穿着夜行服, 见状忙握了一下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切勿草惊蛇。

    云簇会意,却实在忍不住,她蜷起掌心,水葱似的指甲掐进手心里,留下四道血红的月牙。

    江一见她如此,眉头皱了皱,当即也顾不得尊卑上下,直接上手掰开她的手指,用气声道:“殿下,您实在气不过,掐我吧,别伤了自己玉体。”

    云簇瞪他一眼,没话,她干不来虐待属下的事。

    屋内自然没有察觉到屋外的两人,很久之后两人才松开,但净悔依然依偎在那男人的怀里。

    那男人很高,背影清瘦,背影看上去有几分熟悉,但是他头上的斗笠始终没有摘,遮着脸,根本认不出来是谁。

    云簇抿着唇,眸中涌动着暗色。

    两人在屋里倾身些什么,云簇因为隔得太远,半个字都没有听清。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那男人最后拍了拍净悔的后背,在她耳边似乎又叮嘱了一句,跟着才离开。

    他亦是一身墨色,推开房门后很快融入黑夜之中,云簇纵使早早派了江其去守株待兔,但是为了不草惊蛇,不敢跟的太近,一出了崇礼寺就跟丢了。

    彼时的云簇也已经在江一的护送之下出了崇礼寺,她们的马车停在半山腰蜿蜒的山道上,云簇没有立即上车,她坐在车辕前头,看着高高的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其跟丢了人,回来请罪,云簇并未怪他,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道:“算了,若是一次便知道他是谁,那才是意料之外。”

    江其听她这个沧桑的语气,一时间有些无措,他扭身看一眼江一,只见江一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云簇收回往天上看的目光,她两手搭在脑后,丝毫不拘形象地往后一仰,靠在身后的车门上,她摘下蒙面用的黑色面巾,随手一绑,将身后松散的长发绑起。

    跟着,她看向面前这并肩而立的两兄弟,问:“前几日让你们去查的事如何了?”

    她的是要查顺平帝平日都会见什么人的事。

    江一和江其同时沉默下来,两人默默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

    云簇将两个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她的眸子动了动,眼底流露出一分不解的光,疑惑道:“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查到吗?”

    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天,对于从前开始,的确已经够久了。

    江一和江其仍然没有答话。

    云簇的脸上写上几分不悦,她蹙眉,“怎么,让你们去办这样一点事,都做不好吗?”

    云簇虽然娇纵,但从来不是一个会迁怒属下的人,也很少对属下发脾气。

    甚至有时候,还不顾公主身份,和江其他们没心没肺的厮混在一起。

    因此,她这边一沉下声音,江一和江其都有些怵,江一缓缓抬起头,见云簇一双好看的眉眼里全是厉色和失望,她抱臂坐在马车边上,虽然是盛夏,但是夜风也有些凉,吹得她肩膀有些瑟瑟。

    江一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道:“殿下,查到了一些,但是您真的想清楚要听我们的回禀了吗?”

    云簇皱眉,“什么意思?”

    江一道:“若是听了,您和皇上的父女之情,终究是添上了一道不信任的裂痕。”

    这话正戳云簇的心口,她霎时一愣,想了想还是道:“吧,我早早便想好了。”

    若是一切都是她的多想,自然会亲自像父皇请罪。

    江一点点头,他悄然按了一下江其的手背,安抚住他的不安,开始向云簇一件一件地回禀这几日查到的事情。

    果真如云簇所,从御前伺候的宫女太监,到每日朝见的臣子皇妃,一个一个,尽数不差。

    云簇越听,双眉蹙得越紧,直到最后江一完整回禀完,云簇的视线还停在他的身上,似是灼灼带着火。

    江一原本再要出口的话都有些忘了,他顿了顿,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迟疑地问:“殿下……是属下哪里的不对吗?”

    云簇没有多犹豫,摇了摇头。

    江一更不明白了,“那……殿下怎么这么盯着属下?”

    这道目光不严厉,更不严肃,像是带着点疑惑,带着点好奇,却比刚才的视线更让人喘不过来气。

    云簇听了这话却忽然笑了一下,她看着沈慕,:“我只是好奇,这些人,你是怎么查到的?”

    她似是真的奇怪,问得也十分真诚。

    江一和江其兄弟俩却是双双愣住,“属下……”

    江一噎住之后忍不住回问云簇,“殿下,不是您让属下去查的吗?”

    云簇坦然一笑,她点头,“没错,的确是我让你们去查的。”

    “可是——”她稍稍拖长了一些声音,道,“皇宫内围,天子身边,多少大内高手重重保护,还有数不清,看不见的暗卫暗藏身边,只凭你们两个就可以查到皇上每日都见过谁?”

    “若是真能查到,那该是你们两个人的功夫太过出神入化,隐蔽出入宫城大内都没有问题,还是该皇上身边的守卫太过于松懈,随便是谁都能听到皇上每日的一言一行?”

    江一和江其像是忽然被一记闷雷劈在了头顶,起先是被劈懵了,跟着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江一的眼睛霎时瞪大。

    云簇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表情,霎时笑了一下,她伸出一只手忘边上一撩,跟着敏捷的钻进了马车里。

    帘子缓缓落下,云簇的声音随即传出来,“走吧,去东宫。”

    江一和江其谁也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句吩咐,皆是愣着没有动。

    云簇冷笑一声,“怎么,难道这天下除了太子殿下,还有第二个有本事,有胆子去监视天子?”

    江一和江其这回不话了。

    云簇往身后一倚,不再废话,直接了当地道:“还在等什么。”

    于是,江一和江其竟真的驾车去了东宫。

    毕竟是穿着夜行服,云簇在马车内换了一身衣裳见太子。

    到了东宫的时候,已经过了二更了,守门的人见到公主殿下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云簇被扶下马车,才意识到什么,忙进去通传。

    没到半刻,公主殿下驾到的通传声已经响彻东宫。

    江一跟在云簇身后,见这阵势,有些担心地道:“殿下,咱们会不会太张扬了?”

    云簇冷冷扫他一眼,嘴上出的话也没什么好语气,她直接道:“动静大才好呢,我只怕没人知道。”

    江一顿时止住不言了。

    东宫的下人主动将云簇请到花厅,专门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大太监亲自来问候云簇,并恭请她稍等殿下。

    云簇点了点头,将所有人都轰了出去,等太子走进来的时候,她正无聊地把玩着手边的茶碗。

    碗盖落在杯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太子走过去,将杯子挪得远了些。

    云簇抬头看他。

    太子一脸无奈,道:“大晚上的,有事?”

    他穿着一身常服,但是发冠还完整地戴在头上,应该是还没睡下,云簇没答这话,而是先问:“嫂嫂和旷儿呢?”

    新出生的皇孙取名云旷。

    太子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道:“旷儿闹了半夜,刚刚才被你嫂嫂哄睡下。”

    他着,按了一下眼眶。

    云簇见他这动作,满腔的怨愤忽然不出来了,她抿了抿嘴巴,半个字都没。

    太子撩起眉梢看她一眼,一瞧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放下按住眉心的手指,笑了笑,揶揄道:“怎么?我们公主殿下学会懂事了?终于知道自己有多任性了?”

    云簇被看穿心思,撅了撅嘴巴。

    太子却是盯住了云簇的头发,“这是什么?”

    他抬手去摸,直接扯下了一块黑布。

    长发散落,云簇下意识去捂脑袋。

    但还是差了一步,太子已经将她束发的黑布握在了手里,他两指轻轻一捻,皱眉道:“你方才是去哪了?”

    原本是来问人的,结果一句话没,先成了被问的那一个。

    云簇不高兴地盯着他,不话。

    太子凝着她这表情,眸光微动,他问:“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云簇咬了一下唇,缓缓点了点头。

    没有是什么事,但是兄妹两个已然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云簇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些委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太子叹一声,没话,但他此时的表情已经无声胜有声。

    云簇看着他,眼眶不知不觉地就红了,“所以,我猜的都是真的,果真没有冤枉他?”

    太子伸出一只手,握住云簇的肩,他的力道不重,但是手掌宽厚有力,让人很踏实,他点了点头,“多半都是真的?”

    “那还有假的了?”

    太子认真地看着她,:“你去梧州,刺杀的人不是他。”

    两人口中的他自然的就是顺平帝了。

    这件事也算是云簇心里最大的一个坎。

    如今听到这句话,原本该松一口气的,可是云簇的表情却没有半分的缓和。

    她不知为什么有些委屈,抬手握住太子搭在她肩上的手,:“哥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太子也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安慰,只得道:“簇簇,他从来没有想过害你,你尽可以还像从前一样。”

    “可是不一样了。”云簇摇头,她,“若是从前,我可以不在乎,可是现在,现在我有了沈慕。”

    “沈慕又该怎么办?”

    太子被问得哑然失语。

    云簇喃喃道:“我临走前还想着替他辩驳,沈慕一定觉得,我其实和他没有什么分别,沈慕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太子无奈道:“不会的。”

    云簇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她摇摇头,“就是会的!”

    “沈慕都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她毫无道理地往自己身上揽罪名,“一切都怪我。”

    太子见她这样子心疼地不得了,他站起身,走过去想抱抱她。

    却听到一阵风声刮过,跟着花厅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跟着有男声响起,“太子殿下,殿下毕竟已经嫁给臣了,还是交给臣吧。”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云簇忍不住一愣,她猛地回头——

    沈慕穿着一身竹青色的锦袍立在门口,漫漫夜色和皎皎月光都是他的陪衬。

    同分别时一样,男人如松如竹,轻易地抓走了她所有的视线。

    云簇不由自主地推开太子,她站起身,想走过去,却有些怯怯的。

    沈慕还是第一次看的云簇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他有些心疼也有些无奈,最后只是朝云簇张开的手臂,歪了歪头。

    接收到他的示意,云簇抿了一下唇,没再多犹豫,当即便扑了过去。

    沈慕稳稳地接住她,将她整个抱进怀里,云簇的两条腿勾住他的腰,几乎要将自己融进他的胸膛。

    “沈慕!”她见他,言语间的惊喜毫不克制,“你怎么在这。”

    沈慕却没答这话,而是挑着她方才的话回了,“公主我不想见到你,却也不想问问的本人的意思?”

    “嗯?”

    云簇将头埋进他的胸口,一句话都不出来了。

    太子被云簇推开之后就在原处看着他们两人,旁若无人地拥抱亲昵。

    他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他揉揉眉心,指了指门外,对沈慕:“有话回去,现在,立刻!带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