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苏大人是在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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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大人是在京中与师父相识的,当年,苏大人在殿试前夕因受风寒夜里起了烧,是芫华郡主连夜进宫请的师父。”

    这些事是苏大人进蝉衣谷寻师父那年,她才听师父起。

    “芫华郡主故去后,苏大人听闻陈娘闺中美名将她抬进门,后来见陈娘私心太甚,苏大人便求到了蝉衣谷,请师父收师妹为徒。”

    杜若,“因那位雪央少主与云亲王府有一丝渊源,师父看在芫华郡主的面子便允了苏大人的请求,但也若师妹没有天赋,此事便作罢。”

    后来苏月见拜入缪止门下,足矣明她得到了缪止的认可。

    杜若言罢,厅内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苏月见从来没有想过,她拜师学艺竟是父亲一手安排。

    她一直以为...以为父亲并不知道后院那些事,原来,他不仅知道,还早早为她做了安排。

    怪不得,她每次离府都没有被人发现,她以为是自己安排的周全,眼下看来,多半都是父亲在为她掩护。

    她曾也失望怨恨,作为父亲,竟连自己女儿是否在府中都不知晓,却不曾想...

    苏月见已不清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一直以为他们父女感情早已冷淡,她死心过,难受过,最后默默的将自己渴望的亲情埋葬在心底深处。

    可却从来不知,父亲一直都将她放在心上。

    秦艽轻轻拉了拉杜若的衣袖,偏头示意。

    杜若瞧了眼景白安,迟疑片刻后推着秦艽出了大厅。

    待他们离开后,景白安才起身走到苏月见身旁,将她的头埋入自己腰间,轻轻的抚着的发丝温声道,“姑娘放心,苏大人会没事的。”

    感受着熟悉的温暖与清香,苏月见终是没有控制住,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往下落。

    姑娘的哭泣向来是无声的,却也叫人格外心疼。

    景白安面色暗沉,眼里闪过几丝阴郁。

    心里暗暗道,日后他定不会再叫她哭。

    然后来,姑娘却无数次在床榻上哭着求他放过她,虽惹来怜惜,却叫男人更加肆意。

    -

    一晃又是两日过去,景府依旧大门紧闭。

    许多朝官都收到眼线回报,景白安未曾离府。

    他们对此诧异不已,陛下给景白安一月时间解决苏府之事,在高官中,这已不是秘密。

    可过了这么多天,景白安为何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而他们自是不知,景白安是在等。

    等蝉衣谷缪止,等南溪平成押送黄金进京。

    缪止进京这日,万里晴空。

    京中已开始回温。

    马车刚驶入城门便被人拦下。

    缪止正急着去探消息,被人耽搁自然很是不耐,遂气冲冲帘望去,却见着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二人相对半晌无言,最后还是来者朝缪止拱手作礼。

    缪止微微错开身,盯着他道,“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来者笑了笑,看向马车里,“此处话多有不便。”

    缪止皱了皱眉头,放下车帘,“进来吧。”

    马车里,缪止盯着朝他笑意盈盈的人,没好气道,“你怎么知道我进京。”

    来人正是顺天府尹韩明齐。

    与云亲王府、景白安一样,有从龙之功,还与故去的雪央少主是挚友。

    “多年不见,梁太...梁老的性子依旧没变。”韩明齐丝毫没将缪止的不耐放在心上,反而露出了一种熟稔之感,仿若多年旧友重逢。

    缪止闻言,上下量了他一眼,哧道,“你倒是变的老成了许多。”

    听出了缪止的言外之意,韩明齐也没生气,只笑道,“天子脚下,自然万事都要谨慎,这都是这些年磨练而成的。”

    缪止哼了声,“还活着就不错了。”

    “吧,我那徒儿在何处?”

    知道他近日进京的只有杜若,他曾与杜若起过京中的往事,自然提过韩明齐的名字,想来,应是杜若找到了他府上。

    “不知梁老问的是哪一位徒弟?”

    缪止蹙眉看向他,“你知道的还挺多。”

    不过,杜若要求他救人,自然要如实将菀菀的身份告知,他知道倒也也不足为奇。

    韩明齐,“我也是刚知道不久。”

    “杜若在你府上?”缪止。

    韩明齐摇头,“杜姑娘在景府。”

    缪止一怔,“景府?”

    他在京时可没听过什么景府。

    韩明齐跟着一愣,但还是道,“锦衣卫指挥使景白安大人府上。”

    “梁老竟不知?”

    缪止瞪着他,“我该知道什么。”

    他记得杜若救的那个锦衣卫是姓秦来者,怎么却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府上?

    韩明齐了解缪止的性子,自然知道他这是真的不知,遂更诧异了,“年初锦衣会指挥使景大人,与北镇抚司千户秦大人奉旨南行,追回被祁周盗走的边防图,途中二位大人遇险,分别被梁老的两位徒弟所救,梁老竟不知此事?”

    缪止,“...”

    他只知道那个姓秦的落到了蝉衣谷,砸坏了大徒弟的几株药,却不知徒弟什么时候又救了个姓景的。

    这些锦衣卫是专程往他徒弟身边凑?

    “那个景什么的...真是我徒儿救的?”缪止蹙眉。

    韩明齐颔首,“是,如今京城都传开了,景大人被祁周人追杀,受了重伤失去记忆,是被苏府大姑娘,也就是梁老的徒所救。”

    这些传言还是他亲手放出去的。

    “还有,梁老与两位徒弟曾为几城免去一场瘟疫,义诊无数的事迹,也已经传开了。”

    缪止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良久后,他神色稍霁,“你做的?”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若无有心人故意为之,断然传不到京城来,当然他也明白,这么做,是为了造势救他那徒儿。

    韩明齐摇头后又点头。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多年不见,变得婆婆妈妈了。”

    韩明齐有从龙之功,亦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如今放眼京城没人敢同他这般话,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恼意,只会让他回想起那段过往。

    那时他们就是这般相处的。

    除了雪央少主,就没见他梁淮对谁好言好语过。

    “这些传言,是景大人让我做的。”韩明齐,“也是景大人让我来迎梁老。”

    他早就在城外布了眼线,但凡见梁老进京,就会有人快马加鞭回城禀报,所以他才能刚好在城门口拦下梁老。

    缪止瞪大眼,若有所思的摸了摸白胡子,“这么来,这个景大人是想救我那徒儿。”

    罢,又急急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那徒儿被关在何处,你快些想办法带我去见见。”

    韩明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就带梁老去。”

    不久后,缪止看着景府的牌匾瞪着韩明齐,然不等他开口,韩明齐便道,“苏大姑娘就在景府。”

    缪止,“...”

    “梁老有所不知,就在苏大姑娘进大理寺的次日,景大人便带着锦衣卫去大理寺劫狱,将梁老的徒儿抢回了景府,还因此挨了一顿板子,被禁足在府中。”

    缪止闻言倒着实惊了一番,等回过味来才觉不对,“就挨了一顿板子了事?”

    犯这么大的事,就一顿禁足就完了?

    也没有把他那徒儿带回大理寺去?

    韩明齐笑了笑没再多言,只做了个请的姿势,“梁老进去便知了,我还有要务在身,就不进去了。”

    缪止瞥他一眼,扯了扯白胡子,背着手大步进了景府。

    这个景大人,有几分意思。

    -

    来福客栈。

    齐沐负手立在窗前,脸色阴沉。

    又是景白安!

    他怎么也没想到,楹儿家的姑娘,如今竟在景府!

    怪不得他当初没有发现他的踪影,原来是失忆被苏大姑娘救了,在知州府留了一段时日。

    “大人。”暗卫悄无声息的进了房间。

    齐沐回头看了眼暗卫,“何事?”

    暗卫将手中的书信恭敬的递上去,“这是都城刚来的情报。”

    齐沐接过来缓缓开,而后眼里的郁色更浓。

    议和!

    他深吸一口气,砰地将书信拍在桌上。

    他费尽心思潜伏云宋多年,眼下却要议和!

    暗卫瞧了眼齐沐的面色,忙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过了许久才听齐沐冷声道,“陛下派来的使团不日就到,准备准备,以使臣身份进宫议和!”

    暗卫一惊,怪不得大人发怒,陛下竟是要议和。

    还要大人以使臣的身份。

    如今云宋都知是大人曾盗走边防图,却要大人做使臣同云宋陛下议和...

    这当真是想要同云宋化干戈为玉帛。

    “还愣着做什么!”

    暗卫一怔,忙应下,“是。”

    等暗卫离开后,齐沐一拳到桌上,瞬间便有鲜血顺着拳头落下。

    陛下突然议和,多半是朝廷出了问题,他离开时,国库已不充盈,且几位皇子正为那个位置争的你死我活,定是那几个做了什么蠢事,才让陛下主动与云宋议和!

    如今云宋皇帝刚即位,内乱未止,恰是进攻的最好时机,偏那几个蠢货只看重眼前的蝇头利。

    齐沐闭上眼重重呼出一口气。

    明知国库空虚却不知收敛,反而愈争愈烈,如此下去祁周早晚落入虎口。

    “齐公子,你在吗。”

    姑娘轻软的声音传来,齐沐睁开眼,视线落手上的鲜血处,眼里闪过一丝恶趣味,他将书信烧尽,才淡淡道,“进来。”

    话落,门便从外头推开,花楹边往里走边雀跃道,“绵绵的伤好了,我想将它放出...去。”

    最后一个字几乎无声。

    花楹看着齐沐手上还在往下低落的血迹,吓得愣在了原地。

    姑娘的反应取悦了齐沐,他缓缓靠近花楹,勾唇一笑,“怎么,怕了?”

    “你怎么受伤了?”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落下。

    花楹将怀里的兔子放到桌上,皱着眉道,“你怎么不上药啊。”

    齐沐唇角的笑意缓缓收敛,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姑娘着急忙慌的往外走,边走边道,“你别动,我去热水,找掌柜的要些伤药。”

    等花楹的背影消失,齐沐才不甚在意的看了眼鲜血淋漓的手,瘪了瘪嘴,顿时觉得有些无趣。

    这是他见过最笨最没意思的丫头。

    没过多久,花楹便端着热水拿了伤药进来。

    但对着这血腥的场面她有些发怵。

    花楹咬了咬唇,盯着那手沉默了良久才下定决心般深吸了口气,拿起帕子开始清理血迹。

    她虽没有特意学过医术,但跟姑娘身边耳濡目染的,也懂了些简单的药理。

    像伤药包扎伤口她还是会的,虽然...她没有给人包扎过,但是应也差不多吧。

    齐沐看着姑娘微微颤抖的手,又突然来了兴致。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丫头,明明害怕的不行,却偏忍着给他清晰包扎,还因颤抖将他的皮都擦掉了一块。

    但看在她一边心翼翼的给他上药,一边嘟着腮朝他手背吹气的份上,便不计较了。

    一块皮罢了,没了再长就是。

    但看着看着,齐沐的眼神就暗了下来。

    姑娘被养得细皮嫩肉的,樱唇粉腮,白皙无暇,那撅起的粉唇更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浮想联翩。

    怪不得这般挂念她家姑娘,这哪里像个丫头,分明是被娇养长大的姑娘啊,不怪那老鸨对她起了心思。

    齐沐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压下某种冲动。

    同时不由得自嘲了一番。

    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却对着一个丫头动了心思。

    简直是...不可理喻。

    “好了,还疼吗。”

    齐沐垂眸看向手背上那蝴蝶样式的纱布,总觉得似曾相识。

    他沉默了几息,眯起眼看向花楹,“我记得,你给那只蠢兔子也是这么包扎的。”

    花楹眨眨眼,心虚的低下头。

    齐沐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阴测测道,“你以前没给...人包扎过?”

    花楹抿了抿唇,她不善谎只能如实道,“齐公子是第一个。”

    齐沐,“...”

    虽然觉得自己成为了一个试验品,但那句第一个,听起来也还不错。

    瞧着姑娘水润润的大眼,齐沐实在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腮,“没给人包扎过,你就敢拿我试手?”

    花楹不防被他捏住腮,顿时瞪大了双眼。

    齐公子一向是温文尔雅,怎么今日总是怪怪的。

    且男女授受不亲,他怎么能捏她!

    瞧见姑娘眼里的不解与抗拒,齐沐眼里划过一丝阴郁,但还是松了手,在姑娘控诉出声前,道,“你那只蠢兔子跑了。”

    花楹一愣,忙回头看向桌上,果然空空如也。

    她忙站起身,提起裙摆往外跑,还埋怨了句,“齐公子怎么不早!”

    齐沐挑眉,自己出去不关门,跑了怪他?

    “这里是客栈,那只兔子虽然蠢但是肥,不定已经被人宰了。”

    话落,便见姑娘跑的更快了。

    齐沐忍不住低笑出声。

    暗处的暗卫面色很是复杂,在他的记忆里,大人几乎没有这般愉悦的笑过。

    -

    景府前厅。

    缪止拧着眉头盯着面前两个徒弟上下左右量着,见二人确实全须全尾,才重重哼了声。

    “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京城是什么地方,啊?是你来来的,造反的案子你也敢来插手,要是遇着了那坏心眼儿的一起被折了进去,是要我蝉衣谷后继无人吗?”

    “都知道给我来信了,就不晓得再等等?”

    “你是觉得你师父本事滔天,能捞你们两个人出来?”

    罢,又看向苏月见,“你笑什么笑。”

    “真是能耐,还能把自己折腾进大理寺了,真给你师父长脸。”

    “明明有办法逃出来为何不逃,还连你师父都瞒着,怎么,你那父亲就那么重要,值得你陪他去送死?”

    这一路来,他真是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慢了一步徒弟就没了。

    还好,还好,两个丫头都没受什么苦。

    等缪止发泄完了,苏月见才上前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乖巧的眨眨眼,“师父别生气了。”

    她本不是会卖乖的性子,但瞧师姐那一副冷淡的面容,更不可能会哄人软话。

    所以这么多年,不论她们谁惹了师父生气,都是她来哄。

    而师父,也挺吃她这套。

    果然,面对徒儿温软的模样,缪止再大的气也没了。

    其实也不是生气,只是太过担忧所致。

    但表面的样子还得做,“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苏月见眨眨眼,樱唇微微抿起,直勾勾盯着自家师父。

    “行了行了。”缪止最后的那点儿气性也消散无踪,“都没事就好。”

    “这一路上可受了什么苦,没人对你动刑吧?”

    前一刻还怒气冲天,后一刻就是温言软语的关怀,变脸的速度比啼哭儿还快。

    苏月见杜若对此早是习以为常。

    “没有,只在大理寺待了一夜就出来了。”苏月见扬起一抹笑意道。

    对一路上的磋磨半字不提。

    但缪止知道被当做囚犯押送进京是什么样的处境,徒儿不提,是不想让他心疼。

    遂也就将此事揭过。

    缪止先是看了眼轮椅上的人,又看向景白安,最后将视线落在秦艽的眼睛上。

    他皱了皱眉,上前便拉起秦艽的手腕诊脉,“眼睛是怎么回事?”

    杜若这才开口,“醒来便如此了。”

    秦艽安静的任缪止把脉,待手被放下后,才拱手道,“多谢医神相救。”

    他已从杜姑娘口中得知,当时他性命垂危,是医神出手,才保下了一条命。

    缪止,“也不必谢我,若不是我这徒儿非要救你,我才懒得管。”

    自离京后,他便不再想与京中的任何人任何事扯上关系,更别提不近人情的锦衣卫。

    秦艽闻言轻轻颔首,却未再多话。

    他听过这位的脾性,当年除了已故的雪央少主,没人能得他半分悦色。

    “你就是锦衣卫指挥使?”

    景白安颔首应道,“是。”

    缪止盯着他瞧了半晌,才点了点头,“不错,劫狱这事干的极好,有气魄。”

    景白安眼帘轻抬,而后面不改色道,“谢师父夸奖。”

    缪止,“?!”

    秦艽,“…”

    苏月见猛地抬头,瞪着景白安,“?”

    安静了几息后,缪止踱步走近景白安,直直盯着他,“你叫我什么?”

    景白安,“师父。”

    缪止转头看向苏月见,苏月见动了动唇想要什么,可在对上景白安深沉的视线后,终是低下头默不作声。

    缪止此时哪还有不明白的,负手哼了声,“怪不得不要命的去大理寺劫狱,原来不是报救命之恩,是惦记上我家菀菀了。”

    虽然听韩明齐菀菀被姓景的从大理寺带出来时,他已有猜测。

    但经过证实了,却又是另一番心态了。

    “别以为这样,就能拐走菀菀。”

    “还有你。”缪止猛地看向秦艽,“你是不是也存了这个心思!”

    秦艽,“…”

    他就看个热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