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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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爱医院这种顶级私人医院,提供的是高精尖的医疗服务,医院的安保工作也做得相当严格,苏颜才刚跑到住院部大楼,就被守在门前的保安拦了下来,要求她出示家属证明,不然不能入内。

    苏颜自己不是家属,也不是来探病的,而是去安保科找人的。

    保安将信将疑地量了她几眼,然后拿出对讲机联系了同事,了解了确有其事后,他才放下警惕:“现在这里等着,有人来接你。”

    苏颜的心口一提:“谁呀?”

    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谢屿,但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也是谢屿,仿若得了PTSD似的,只要一想到谢屿,就能想到那场噩梦般的婚礼,然后她就会心跳加快呼吸困难濒临窒息。

    然而保安的回答却是:“不知道。”

    她只能等。

    夕阳渐渐落山,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等待的过程中,她的内心备受煎熬,一边着急去找弟弟,一边又想要迅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坚决不与谢屿见面。

    好在,来接她的人不是谢屿,而是一位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

    苏颜也认识来人,他是谢屿的大伯,谢河山,然后不由舒了口气——只要来的不是谢屿,她都能坦然面对,最起码不会产生和对方同归于尽的念头。

    谢河山已年逾五旬,但身材保持的很好,身姿依旧高大挺拔,五官端正精神气派,整个人看起来仪表堂堂。

    他对苏颜的态度还算是不错,走到她面前后,朝着她亲切一笑:“颜颜。”

    常言道伸手不笑脸人,虽然苏颜现在对谢家的人都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能不知好歹,毕竟弟弟还在他们手上呢,所以她只能选择礼貌回应:“谢叔叔。”

    “跟我走吧。”谢河山对苏颜道。

    “嗯。”苏颜点头,快速跟上了谢屿大伯的脚步。

    谢河山领着她朝位于大厅东边的某条长走廊走了过去。

    比起门诊楼,博爱医院的住院部更为安静,现在还是傍晚时分,亲友探望期早就结束了,整座楼几乎没有闲杂人员的走动,更别提这条幽深的走廊了。

    整条走廊上只有苏颜和谢河山两人。

    苏颜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飞去安保室,奈何谢河山却一点也不着急,步伐气定神闲,仿若是在餐后散步,苏颜也不好意思催促,只能压着步子跟在他的侧后方。行至走廊中部的时候,身边的谢河山忽然扭脸看向了她:“屿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语气中,充斥着关切与心疼。

    苏颜还当他是准备为谢屿情,不卑不亢地回道:“我和谢屿已经彻底结束了。”

    谢河山却停下了脚步,满目怜爱地看着她:“颜颜,你是个好女孩,直接更好的人去心疼你。”

    苏颜懵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一脸警惕地看着谢河山。

    谢河山却依旧保持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还毫无顾忌朝她逼近了一步,同时伸出了手,试图去触碰她的脸颊,深情款款:“颜颜,其实叔叔喜欢你很久了,奈何……”

    苏颜恶心的直反胃,不等谢河山把话完,她就用力地推开了他,然后转身就跑,逃命似的跑回了大厅,下意识地拿出了手机,想给白星梵电话。

    然而却在点击拨通键的前一刻迟疑了。

    非亲非故,她凭什么要求他来帮自己呢?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为了自己卷入这场是非呢?就在一个时前,她才拒绝了他的心意,现在又转过头要求他挺身而出为自己撑腰,这不是贱是什么?

    只迟疑了那么几瞬,她就重新做出了选择,果断放下了手机。

    胃部还在一阵阵抽搐,是被谢河山那个衣冠禽兽恶心的,她强忍着想吐的冲动,回头看向了来路。

    谢河山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面色坦然地一步步走了过来。

    苏颜不再看他,以免自己忍不住吐出来,当务之急还是去找弟弟,好在大厅服务台处有护士在值班,于是她去了服务台,向值班护士询问安保室的位置。

    护士告诉她安保室位于大厅西侧的走廊尽头。

    刚才谢河山带她去的是东侧走廊——意识到这一点后,苏颜的胃部又是一阵抽搐,恶心到了极点。

    问路耽误了些时间,她刚对值班护士完“谢谢”,谢河山就已经重新走到了她身边,还保持着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

    这个人大概就是无耻届的天花板了。

    苏颜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谢河山却紧随其后,语气咄咄逼人:“你弟弟重伤了屿,他那个妈可不是省油的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姐弟俩,我是在给你机会,你不要不识好歹。”

    言语间,尽是威逼利诱。

    苏颜却毫无畏惧,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么?大不了同归于尽,咱们一起上法制新闻!”

    谢河山语塞,愤恨又不甘地盯着苏颜的后背,恨不得用目光把她洞穿。

    走廊尽头往右转,就是安保室。

    苏颜到来的时候,安保室门前已经围了好多人,闹得最凶的那位就是谢屿他妈沈蓉,其次是谢屿的两位姨妈,三姐妹联起手来用一种骂街泼妇般的强硬姿态逼迫着守在安保室门前的那两位身穿制服的保安把门开,不达目的不罢休。

    两位保安十分为难,不停地好言相劝:“咱们这里是医院,要保持安静,维护治安,我们真的不能给你们开门。”

    一旦把门开了,搞不好还会闹出人命,他们可不想丢了工作。

    沈榕丝毫不把一位保安放在眼里:“我们谢家人从来不是好惹的,你要是再不把门给我开,我就连带着你和门里面的那个杂种一起收拾!”

    “你谁是杂种?”

    苏颜的声色冰冷,又夹杂着怒火。

    原本乱糟糟的安保室门前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回头看向了她。

    沈榕越发的怒不可遏,几个箭步冲到了苏颜面前,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破口大骂:“下贱胚子!你还敢来!”

    事发突然,苏颜躲都来不及多,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巴掌,眼前猛然一黑,左耳开始嗡嗡作响,右耳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声,“姐!”

    苏展刚才一直龟缩在安保室内,不是不敢出去,而是不能出去,因为谢家人一直堵在门口,一旦他出去了,肯定少不了一场麻烦,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和谢屿他妈做过多纠缠,因为谢屿他妈的行为做派像极了一个没素质的泼妇,开口闭口就喷性//器官,普通人难以启齿的低俗词汇在她嘴里好像是老生常谈一样,脱口就出,一点都不像是个上流社会的阔太太,素质低的还不如他那个农村出身的妈呢。

    常言道“秀才遇上兵,有理不清”,他这种从就接受高等素质教育的大学生肯定不是泼妇的对手,骂也骂不过,也不能动手女人,所以他只能龟缩在安保室内,等待着白哥来捞他。

    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来的竟然是他姐。

    他都不是泼妇的对手,更何况是他姐呢?所以在听到姐姐声音的那一刻,他立即开了安保室的门,紧接着就看到了谢屿他妈他姐的那一幕,当即火冒三丈,身形急遽地冲过了挡在安保室门口的谢家人,也顾不得男人不能女人的底线了,先用力地推开了沈蓉,然后一巴掌扇到了她的脸上:“谁他妈让你动我姐了?!”

    比起沈蓉这位中年女人来,苏展的力气大得多,苏颜只是被肿了脸,沈蓉直接被翻在地,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然而苏展这一动手,彻底激怒了在场的谢家人,瞬间就将他们姐弟俩团团围了起来,群起而攻之。

    苏展立即张开了双臂,如同老鹰捉鸡游戏中的老鹰似的,警惕感十足地将姐姐护在了身后。

    苏颜背抵墙壁,看着弟弟不知从何时起变得高大挺拔的背影,眼眶一阵阵发酸,觉得自己这个当姐姐的特别无能——谢家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展,但是她却没能力将他护在身后。

    被逼无奈之下,她不得不拿出手机迅速给白星梵发了条讯息:「救命。」

    刚把消息发出去,一个女人就冲到了苏展面前,抬手就给了苏展一巴掌:“挨千刀的杂种,跟谁都敢动手?当我们姐几个是吃素的么?”这是谢屿他大姨,沈萍。

    谢屿他二姨沈莉正在扶谢屿他妈,嘴也没闲着:“今天非扒了你和你姐那个贱人的一层皮不可!”

    苏颜看到弟弟被了,当即发出了一声惊呼,不假思索地从他张开的手臂下钻了出去,继而张开手臂挡在了他的身前,怒视着沈萍:“你再动手他一下,我就跟你拼命!”

    谢屿他大姨冷哼一声:“就你这个狐狸精还要跟老娘拼命呢?今天老娘非得把你的衣服扒光不可!看看你到底有多骚!”着,她就要动手去扒苏颜,一把抓住了她的领口,用力地往下扯。

    苏颜惊慌失措,立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二姨沈莉将沈蓉扶到蓝色休息椅上后,也气汹汹地冲了过来,伸手就抓住了苏颜的一只胳膊,开始扯她的袖子。

    苏展见状猛得推开了这两人,迅速将姐姐抱在了怀中,一个转身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体和墙壁之间,用自己的后背为她抵挡着来自谢屿两位姨妈的攻击。

    然而这两位中年妇女却不算就此罢休,一个对着苏展的后背猛猛踹,一个见缝插针地去抓苏颜,契而不舍地动手她,或者扒她的衣服。

    姐弟俩避无可避,只能被动挨。

    其他人则负责围堵他们姐弟俩,让他们无路可逃,然后冷眼旁观。

    苏颜听到了弟弟的背部被捶的闷响声,也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在挨了重击后的不自觉发颤,心疼的要命,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急得大哭,呜咽着道:“展你别管我了,你走吧!”

    苏展不为所动,紧紧地将姐姐抱在怀中,咬着牙道:“我没事!”

    谢屿的两位姨妈对苏颜和苏展两姐弟的殴不断,直到围堵圈中的某个人忽然被掐着后脖子拽了出来,紧接着,安保室门外再次响起了巴掌声。

    这次的巴掌声和前几次不同,前几次都是为了泄愤,力气虽大,但不得要领,响亮是响亮,却不会造成太大伤害。

    但这次不一样,这一巴掌,沉闷,低重,震慑到了在场所有人。

    一直在致力于扒苏颜衣服的沈萍,半张脸瞬间高肿,唇角都被裂了,两道殷红色的鼻血顺着鼻孔流了下来。

    一直对着苏展拳脚踢的沈莉也被忽然冒出的年轻男人吓到僵在了原地。

    白星梵面色铁青,神色阴沉地扫视着在场所有人。

    谢屿他妈沈蓉见状,一下子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正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谢河山忽然用力地将她摁回了座位,客气中又带着讨好地看着白星梵:“白总。”他刚才一直站在角落中冷眼旁观,胸有成竹地等待着那个狐狸精来找他求助,但令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白星梵竟然会突然出现,虽然不清楚缘由,但他有预感,苏颜这女人可能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苏展也终于从懵逼中清醒了过来,双眼放光地看着站在他身边白星梵,惊喜大喊:“白哥!你终于来了!!!”

    “没事吧?”这话是在询问苏展,但白星梵的目光却紧盯着苏颜。

    苏颜将自己的脑袋埋的很低,一直在哭,她的上衣领口已经被扯烂了,白色的内衣和丰满的胸部前再无衣料遮挡,她只能将双臂抱在胸前,努力地为自己遮挡。

    白星梵的神色更阴郁了几分。

    苏展松开了他姐,但也没转过身,一直保持着挡在她身后的姿势,以防他姐走光,同时跟白星梵告状:“怎么会没事呀?!我姐都快被这俩泼妇扒光了!”

    白星梵迅速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扔给了苏展:“给你姐披上。”然后转身看向了谢河山,一言不发,却不怒自威,在场所有人都敢感觉到了一股无法忽略的压迫感。

    谢河山明白,这是在讨要法。

    白家在东辅的地位不言而喻,谁都知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白家,不然后果难以估量。

    谢河山顿时冒了一背的冷汗,慌忙为自己辩解:“我我、我也是刚赶到,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苏展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谎言:“你放屁!你一直在哪站着看我们俩挨呢!你还一直盯着我姐看!呸!老色胚!”

    谢河山:“……”

    白星梵眼眸微眯,眸光冰冷地盯着谢河山:“如果你想后半辈子吃牢饭,我不介意送你进去。”

    谢河山浑身一僵,呆若木鸡地瞪着白星梵。

    在场其他人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明白,当即面如纸白冷汗如瀑,整个人抖如筛糠。

    苏展凭感觉判断,谢河山这个老色胚好像已经被震慑到了,当即立断开始告下一个人的状,伸手指着坐在椅子上的沈蓉道:“她骂人,骂得特别脏,还我姐!”

    白星梵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将眸光扫向了沈蓉,毫不掩饰神色中的鄙夷:“梧桐水榭,果然上不得台面。”

    在场的长辈不多,大多是后辈,所以并不知道梧桐水榭的光荣史,毕竟这座曾经的东辅市的最大的娱乐//城已经在二十年前被查封了。

    但是,沈家三姐妹能听懂,谢河山也能懂。

    沈蓉在猝不及防间被戳中了要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惊恐万分地看向了白星梵。

    这个秘密,她守了二十多年,怎么会被他发现呢?他会告诉别人么?别人要是知道了,会怎么看她?一定会瞧不起她!还有,屿又会怎么看待她这个妈呢?

    她不敢再往后设想,看向白星梵的目光中流露出了难掩的哀求。

    白星梵并没有就此放过她:“你了她几下?”

    “我、我我一、一下、我、”沈蓉已经开始语无伦次,“我只了一下、真的只是轻轻碰了一下……”

    苏展彻底变成谎言粉碎机:“你也放屁!我姐的脸都被你肿了!”

    沈蓉瘫坐在椅子上,欲哭无泪地看着白星梵:“我错了,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原谅,真的求求您了!”

    求求您不要把那件事出来。

    白星梵神色淡淡,甚至没再给她一个眼神,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谢河山:“我不喜欢参与别的人家事,内部处置吧。”

    谢河山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咬了咬牙,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巴掌,然后一个箭步走到了沈蓉面前,又给了她一巴掌:“不成体统的贱人!”

    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他这一巴掌的狠劲儿十足,沈蓉毫无防备,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栽倒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如此变故,看呆了在场的所有谢家人。

    完之后,谢河山回头看向了白星梵,眼神中带着忐忑与不安。

    他是在用眼神询问白星梵是否满意这种内部处理的方式。

    白星梵却不置可否,而是看向了身边的少年,轻声询问:“展还生气么?”

    其实苏展也看呆了,但是吧,他和周围那些被吓到的谢家人不同,他只是单纯的震惊而已,震惊过后,便是爽!

    至于生不生气的问题,他的回答是:“我光是看见她就来气!还有她,她一直在我!”他又伸手指向了谢屿二姨沈莉。

    被白星梵盯上的那一刻,沈莉就白了脸,根本不敢与他对视,惊慌失措地埋着头,双手一直在抖,几秒钟后,一个人忽然走到了她面前,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次负责实施内部处置的人,是刚刚挨了的沈蓉。

    自始至终,白星梵没有过一句话,直到沈莉也接受了惩罚,他才开口,再次询问苏展:“还气么?”

    苏展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最终审判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行吧。”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但他们要保证以后不能再欺负我姐!”

    谢河山立即开口:“我代表整个谢家向您保证,绝不会再扰苏姐。”

    苏展依旧气呼呼的:“别总觉得你们谢家多了不起!现在是我们与你们划清界限!是我们看不起你们!”

    谢河山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您教训得对。”

    苏展彻底爽了,转身看向苏颜:“姐,咱们回家!”

    苏颜一直没话的原因是担心自己会走光——虽然她身上披着白星梵的西装,但他的西装对她而言十分宽大,需要紧紧地攥着领口处的两片衣页才行,不然就会有暴露的风险——所以一直面对着墙壁而站。

    听闻弟弟的话后,她轻轻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了沈蓉:“你给的那些彩礼,我会让父母全部退回去。”

    婚不成,退彩礼。

    人活一口气,她苏颜也是个有骨气的人,绝不会占谢家半点便宜。

    哪知她的话音刚落,苏展就道:“你放心吧,咱爸妈早就把彩礼退了,谁要他们谢家的臭钱?我们苏家都是有骨气的人!”

    苏颜内心有点惊讶,又有点惊喜,没想到爸妈的行动竟然这么迅速!同时又为自己的父母感到骄傲——他们虽然出身农村,但却不失气节!

    父母才是儿女最强的大后盾,苏颜忽然底气十足,趾高气昂地看向沈蓉,一字一句道:“别总觉得你儿子是天下第一好,我苏颜也不是没了他就不能活,现在是我退了你们家彩礼,是我主动退了婚!”

    苏展点头附和:“对!是我们主动退了婚!”

    完,姐弟俩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深藏功与名,完全忽略了那个让他们俩狐假虎威的男人。

    白星梵忍俊不禁,最终了结束语:“走吧。”

    姐弟俩这才昂首挺胸地离开了这里。

    回到车上后,苏颜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苏展的心情大好,乐呵呵地问:“姐,咱们现在回家么?”

    苏颜扭脸瞪着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脸都肿成什么样了?怎么回家?回家气死奶奶么?”

    苏展委委屈屈:“你自己的脸也不比我好到哪去啊……”

    苏颜:“……”

    那是因为谁呀?!

    真不是她不想好好对待这个傻白甜,是他真的欠揍!

    苏展并未察觉他姐的脾气已经开始蹭蹭蹭的往上窜了,傻呵呵地问:“不回家去哪呀?”

    苏颜抿了抿唇,一脸纠结地看向了坐在副驾驶的白星梵。

    她本来还算今天就回家呢,这下倒好,不仅回不了家了,还多了一个拖油瓶。

    思来想去,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也没脸开口。

    实在不行去住酒店吧。

    正当她准备询问傻白甜身上带钱了没的时候,白星梵忽然对司机道:“回庄园。”

    司机点头,有条不紊地启动了车辆。

    苏颜怔住了,呆呆地望着白星梵。

    他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又一次地为她免去了尴尬与难为情。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城市的霓虹灯开始闪烁,伴随着路灯的不断后退,昏暗的车内光影重重。

    从她的这个角度看去,白星梵的侧颜近乎完美,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处阴影浓重,高挺的鼻梁被灯光亮,修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了一线淡淡的暗影,整个人仿如一尊立体的素描画。

    没感觉是假的。

    没有女人能抵抗得了这种男人的体贴与柔情。

    她想开口谢谢,可是话到嘴边了,却又有了种无力感:除了口头谢谢,她还能怎么报答她呢?谢谢这两字她已经了无数遍了,他应该也听烦了。

    可是又不能不。

    “谢谢你。”苏颜很认真地他道,“刚才的事情也谢谢你。”

    白星梵轻叹口气:“苏姐不如发条语音给我,等我什么时候想听你“谢谢”了,会自己点开听。”

    苏颜有些尴尬,却又有些想笑。

    苏展在这时强行插入对话:“哇,她的语音你也要留这么?她话凶死了!一般她给我发的超过五秒的语音我从来不会点开听,直接转换成文字。”

    苏颜:“……”

    那是因为你这个傻白甜不配得到我的温柔!

    白星梵再一次的忍俊不禁:“原来苏姐还有这样厉害的一面?”

    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苏颜还是羞耻的红了脸,然后,扭脸瞪着傻白甜,开始秋后算账:“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好端端跑来找茬儿?!”

    “我不是好端端地跑来找茬!”苏展急忙为自己辩解道,“我是走在路上看到谢屿了,本来不想搭理他的,但是后来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跟着他来医院了。”

    苏颜:“然后呢?”

    “我把他了一顿。”苏展又懊恼地挠了挠头,“谁知道他爸今天过生日,谢家全家都在……”

    苏颜想到刚才根本没有在医院见到谢屿,心口不由一提:“他伤的很严重么?”

    苏展慌忙道:“其实跟我关系不大,我就捶了他一拳,谁知道他竟然不躲也不挡,硬接了我这一拳,然后没站稳从楼梯上滚下去了,断了两根肋骨……”

    苏颜懵了,呆若木鸡地看着苏展。

    苏展也懵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姐:“哇你搞什么?你还在担心他么?他都把你害成什么了?你还放不下他呢?”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白星梵,无言地攥紧了自己的右手。

    苏颜无奈:“我是怕他告你!”

    苏展:“哦,那应该不会,他进手术室前一直要求他家里人别报警,不然我早铁窗泪了。”

    苏颜:“……”

    倒是出乎她的预料:“算他有点良心。”

    苏展赞同:“是啊,算是有点良心,比他那个妈强,但是吧,还是要感谢他的不娶之恩,谢家都是一帮什么玩意儿啊!就算他谢屿真是个绝世好男人你也不能嫁!更何况他不是!”

    苏颜没有话,心里却是很赞同弟弟的想法。

    今天在医院的这一场闹剧,彻底让她看透了谢家人的真实面目——无论是谢屿的亲妈,还是他的姨妈,或者是他的大伯,都令她无比的厌恶和恶心。

    幸好那场婚礼被终止了,不然现在她就和这帮令她恶心的人成为了一家人。

    结婚不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更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事。

    谢家人卑鄙肮脏,绝非良人。

    苏展还在碎碎念:“他那个妈简直了!我的天呀,我从到大就没见过这么没素质的女人,还不如咱妈这个农村妇女呢!你要是真的嫁给了谢屿,他妈绝对要欺负你一辈子!”

    苏颜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后怕,不单是因为差点儿就给沈蓉当儿媳妇了,更是因为谢屿他大伯——如果她真的和谢屿成为了一家人,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老色胚的骚扰了——他既然都敢在医院这种公众场合她的主意,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如果她真的和谢屿结了婚,谢屿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地守在她身边,总有她独自在家的时候,到时候大伯忽然到访,她还能不给他开门么?

    越想越后怕。

    沉默许久,苏颜实话实:“幸好,他逃婚了……”

    在几分钟前,她还觉得那场婚礼是噩梦,将她推向了无底深渊。

    现在她恍然大悟,那场失败的婚礼简直是救星,将她从深渊中推了出来。

    苏展也感慨道:“就是,幸好他逃婚了!要不是因为他逃婚,咱们还看不出来谢家人的丑陋嘴脸呢!”

    “是啊。”苏颜终于对那场婚礼释怀了不少。

    苏展继续劝姐姐:“所以你就别再为了谢屿伤心难过了,不值!”

    苏颜也想对这段感情释怀,但是,做不到,因为她心里还是有怨气,还是恨他,无法原谅。

    无论如何,谢屿终究是背叛了她,背叛了他们的爱情,他将她推向了风口浪尖,让她遭受痛苦与绝望,还让她独自一人承受众人的非议与猜忌,让她和她的家人在众目睽睽下颜面尽失——如果连这种背叛她都能原谅的话,她就不是人了,而是万能的圣母,常驻巴黎圣母院那种。

    更何况,他是她的整个青春。

    十几年的感情,怎么可能在朝夕之间释怀呢?

    就算她看开了爱情,也看不开十几年的情愫,如同一汪池塘,身处其中的鱼一直认为池水清澈无比,所以满心欢喜地沉浸其中,但忽然某一天,鱼发现,一切都是假象,水一点也不清,反而肮脏无比,能不崩溃么?

    这是一种信念的破碎感。

    苏颜轻叹口气,不再言语,扭过了脸,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

    白星梵抬眸,看向了后视镜,神色逐渐冷淡了下来,眼眸越发的漆黑深邃,气场全敛,却十足危险,犹如一头在暗处观察猎物,伺机而动的野兽。

    不知不觉间,司机将车开回了庄园。

    苏展是第一次来,反应和他姐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感觉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但他表现的却和他姐截然不同——

    苏颜当初是担心自己会丢人,所以尽量不话,即便内心已经对这栋庄园的奢华之气震惊到了极点,也不吭声,只是默默地在心里感慨,但傻白甜就不一样了,想到什么什么:“哇!白哥你家好大!好气派!好好看!”着话,他的还不停的四处张望,脑袋都要扭成拨浪鼓了。

    在苏颜眼中,这家伙现在就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傻样,真的很丢人,但她暂时顾不上那么多了,换好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楼换衣服——她这几天所穿衣物全是胖阿姨准备的,不过仔细想想也能明白,一定是白星梵嘱咐过了。

    脱下那件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的白色针织衫后,她穿上了一件浅蓝色的休闲衬衫,下楼之后,先去找胖阿姨要了瓶活血化淤的药酒,然后才去了客厅,映入眼帘的就是傻白甜盘着腿坐在电视柜前面的地上,望眼欲穿地看着罩在透明玻璃罩里面的积木熊的画面。

    白星梵坐在沙发上,面带笑容地看着苏展的背影,像是在看自己的弟弟。

    苏颜知道傻白甜也是积木熊的狂热爱好者,见到限量版积木熊就走不动路,一切反常行为她都可以理解,但是,在别人家这么丢人合适么?你这家伙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没好气地勒令:“快点起来,地上凉!”

    苏展置若罔闻,兴冲冲地道:“姐,你知道么,这个是kaws02!bearbrick史上第一款1000%大的联名限量款!巨巨巨珍贵!”

    苏颜压着脾气道:“我现在知道了,你快起来!”

    苏展:“白哥这是他给他弟弟买的。”

    苏颜:“……”

    你什么意思?

    苏展:“你的弟弟也希望得到这种厚爱。”

    苏颜:“……”

    我就知道!

    深吸了一口气,她伸手指着苏展:“我数三声,你再不起来,我就揍你,一、”

    大部分孩的童年阴影都是“我数三声,你再不怎么怎么样,我就怎么怎么样”。

    对别人家的孩来,这种阴影来自于爸妈,但对于傻白甜来,这种阴影来自他姐。

    不等苏颜数到二,苏展就条件反射性的从地上弹了起来。

    白星梵先是惊讶,然后,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

    这样的苏颜,令他有些意外,却又让他觉得很真实可爱。

    苏颜的脸瞬间红透,感觉自己的淑女形象彻底崩塌。

    苏展则愤愤不平,转头看向了白星梵,委委屈屈地诉苦:“你根本不知道我姐有多凶,全家人就她对我最凶!家里其他人我,其实都是在吓唬我,只有她是真的我!我至今仍然记得我们老家院门口有棵柳树,她脾气上来了就抡着柳条抽我,仿佛是在抽一头拉磨的驴!”

    苏颜原本都快要被这个一直抖她老底的家伙气死了,结果“拉磨的驴”这四个字一出,她瞬间破功,没忍住笑出声了。

    白星梵也笑了,觉得苏展和星澜那子有点像。

    一时间,客厅里其乐融融的,是这栋豪华别墅中从未有过的人间烟火气。

    苏展却越发的愤愤不平:“你们俩现在的快乐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

    苏颜瞪着他:“你要是再不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我会让你更痛苦!”

    苏展:“你要干嘛?”

    苏颜举起了手中的药酒瓶:“给你抹药,快把上衣脱了!”

    在沙发上坐着的某人,微微蹙起了眉头。

    苏展用双手抱住了前胸:“我都多大了你还让我脱衣服?男女授受不亲好么?!”

    白星梵也不赞同这种做法。

    虽然是亲弟弟,但已经二十岁了,是个成年男性。

    换作别的女人,他可能会觉得无所谓,但是苏颜……他心里会不舒服。

    苏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只是让你脱个上衣,再了,你时候还是我给你洗的澡呢!”

    苏展:“那都是时候的事了!我现在都是男子汉了!”

    苏颜:“……”

    就在她考虑着到底要不要揍这家伙一顿的时候,白星梵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边解衬衫的袖口边:“我来吧。”

    苏颜一怔,意外地看着他。

    白星梵卷好了袖子,走到她面前后,从她手中接过了药瓶,一本正经:“确实是男女授受不亲,此乃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