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已经泣不成声。

    听着欧阳昊天发自内心的忏悔，傅泽的怒气，也渐渐消散了。

    其实，傅泽也知道，这件事情，怪不了任何人。

    只是……

    在听到欧阳昊天的声音，在意识到电话那头的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在意识到自己的母亲是为了生自己难产而死的。

    而这些最重要的时候，作为父亲，作为母亲最深爱的男人——欧阳昊天，却一直不在身边。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母亲危在旦夕，自己在帝都之外，还有一个儿子的事实！

    这一切，让傅泽内心的阴暗面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急需要找到一个宣泄口。

    而这个宣泄口……

    就是欧阳昊天！

    只是……

    很快，傅泽便醒悟了过来。

    “你当年做的没有错，你及时跟母亲分手，还她自由，母亲她是不会跟你去帝都那个规矩森严，没有自由的囚牢的，你没有道德绑架她，强求母亲，我也很感激，母亲生下了我，让我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这是我欠母亲的，太多太多，我之所以电话给你，只是想要一个交代，为我的身世画上一个句号，让我的人生从此不再有遗憾，除此之外，别无他意，我……已经不怪你了。”

    “我现在，过的很好，有着属于自己的家人，儿女，事业，我过的很幸福，我最后能的，仅此而已，你也……多保重身体，不管怎么，你都是母亲深爱的男人。”

    “我想，她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得知了这个事实，痛苦不已的画面的，你也有属于你自己的人生……爸，如果你真的觉得亏欠了我，就好好活下去！”

    这一声“爸”，始料未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感慨万千地道。

    “飞兰，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你跟你妈，一模一样，是那么善良的孩子，谢谢你，将这个事实告诉我，同时也承认了我，承认了自己的存在，我怕是死都没有遗憾了。”

    “最后……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在挂断电话之前，能否跟我视频一下？我想要见见你，见见你的家人，你放心，我不会扰你的生活，更不会强制你回到帝都。”

    “就当是我这么一个弥留之际的老头子，最后一个卑微的愿望，成全我吧。”

    傅泽闻言，垂了垂眸子：“这……我得问一下我家人的意见。”

    白锦月主动开口：“接吧，爸，如果我们没有答应这个要求，这会是一辈子的遗憾的。”

    傅家三个狼崽子：“同意！”

    沈倩微笑道：“老公，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我们虽然不可能去帝都，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可以成为亲人，现在科学技术发达了，想见的话，还是可以随时随地视频，很方便的。”

    “你们……谢谢。”

    傅泽感动地热泪盈眶，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有这样的家人，傅泽，真的什么都不奢求了。

    视频通话很快就点开来了。

    傅阳将视频投影到了100寸4k大电视上，很快，电视那头的画面便传了过来。

    是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穿着唐人装，温润儒雅，犹如顶尖学府之中钻研极深的中科院教授，能见得年轻时候帅气的老人家。

    眉宇之间，与傅泽，真的有几分相似。

    岁月磨平了他年轻时候的猖狂，倨傲，尊贵，多增添了几分温柔，岁月静好的气质。

    在见到傅泽第一眼的时候，欧阳昊天的眼眶不由得红了，为这四十多年，一直没有见过的亲生儿子。

    “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跟飞兰一模一样，你跟她的眼神，如出一辙，这般清澈，却带着几分倔强，不服输的光芒。”

    欧阳昊天着，忍不住拿出手帕，擦拭着自己的眼泪。

    傅泽倒是觉得很尴尬。

    他不知道……

    该跟欧阳昊天，这位亲生父亲些什么。

    一向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鼎盛集团董事长，此刻犹如做错事的哑巴一样，捉襟见肘，不出一个字来。

    还是白锦月这个时候开口：“爸，跟爷爷介绍一下我们吧。”

    傅泽接住这个台阶，连忙点头：“对……对，爸，这位是我的妻子，沈倩。”

    “爸……您好。”

    沈倩着也觉得极为拗口。

    以前叫“爸”的人，是傅泽的大伯。

    眼下突然要叫另外一个人“爸”……

    “好，好啊。”

    欧阳昊天对沈倩第一眼印象极好，特别是看到傅泽一直握住沈倩的手。

    这恩爱幸福的模样，眉宇之间的交融，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让欧阳昊天想起了年轻时候自己跟傅飞兰在一起谈恋爱的画面。

    跟傅飞兰分手之后，欧阳昊天回到了帝都，那叫一个心如刀割，度日如年。

    只得将自己投入工作之中，用忙碌来麻痹自己，才能够不去想傅飞兰的事情。

    过了几年，才好不容易稍微平复些许心中的悲伤。

    “我是傅阳，是傅家的长子，爷爷好……”

    傅阳做完介绍之后，接着是傅慎，还有傅凉。

    看着傅家三个人中之龙，欧阳昊天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傅泽，你真是将自己的儿子教育地很不错，我能看得出来，这三个孩子，未来绝对非同凡响，定是光明无限！”

    这并非奉承话。

    欧阳昊天的眼光何等毒辣。

    能让帝都欧阳家家主欧阳昊天这般笃定的断言。

    傅家三个孩子，确实是难得一寻的天才。

    同时，欧阳昊天也注意到了，在傅家三个兄弟中间的那个女孩子。

    皮肤白皙，巧玲珑，美得神圣不可方物，静静站在那儿的时候，有一股出尘的气质，犹如天山雪莲般，可望而不可亵玩也。

    挑眉横扫淡入远山，顾盼琉璃之间，尽是摄魂之色，时不时抛过来的深黑色瞳孔，犹如一个黑洞般，带着摄人的魔力，让人看上一眼，就印象深刻，无法轻易移开目光。

    连欧阳昊天，都是如此。

    当即就判定。

    此女，绝非等闲之辈！

    甚至比傅家全部人都还要深不可测！

    而且看傅家三兄弟的站姿，显然是将这个女孩子，当做了公主，绝对的C位，簇拥着。

    这不只是对女孩子的宠溺。

    更是一种对女孩子能力的绝对钦佩。

    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最后，轮到白锦月了。

    “爷爷好，我是白锦月，是傅家的第四个孩子，也是这家的女儿，请多多指教。”

    欧阳昊天听了后，突然间怔住了。

    “你……你……你叫什么？！”

    欧阳昊天的话语都开始颤抖了。

    白锦月明显感觉到欧阳昊天话里有话，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我叫，白锦月。”

    “爸，锦月是我们家收养的女儿，但我们已经将她当做我们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跟我们相处地极为融洽。”

    “之所以还姓白，是尊重锦月的意愿，白这个姓氏，是锦月生父的，当年她爷爷奶奶双亡，被送到孤儿院的时候，身上就有一个带着“白”字的护身符……”

    “你的亲生父亲，是不是叫做白霄！”

    不等傅泽解释完，欧阳昊天直接断。

    白锦月听了后猛地放大了眸子：“您……您是不是知道我的父亲在哪里！”

    “没想到……白霄找了一辈子的孩子，最后竟然就在我亲生儿子的家里，成为了他的养女，也许……这就是一种因果循环吧。”

    “只希望……他泉下有知，能够彻底瞑目，跟我女儿一同好好转世投胎吧。”

    欧阳昊天重重叹了口气儿。

    最后，白锦月才知道。

    当年白霄开车寻找白锦月的时候，被杨艺设计撞入悬崖下面。

    其实，白霄并没有死，只是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被欧阳昊天的女儿欧阳靖偶然撞见，送到了医院。

    在医院中，欧阳靖仔细照顾着白霄，不知不觉爱上了这个皮肤白净，却满脸有着伤心事的男人。

    这场车祸太过严重，即便白霄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对身体的伤害太大，已经无力回天。

    若是好好静养，怕是还能再活个十几年。

    在五年后，白霄恢复了记忆，想起自己失踪的女儿，跟欧阳靖明情况之后，欧阳靖表示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白霄寻找。

    白霄成为了帝都赘婿，进了帝都，就无法再轻易离开，这是铁血一般的规矩，是谁都无法违背的。

    可找了那么多年，还是没有一点点的音讯。

    白霄，就这样子抱着遗憾，因为病体发作，离开了人世。

    而欧阳靖因为自己最爱的男人离开，伤心欲绝，之后郁郁寡欢，无论欧阳昊天怎么用尽浑身解数都无法让其开心，最后两年，也跟着白霄一同离开了人世。

    死后，欧阳昊天将二人葬在了一起，埋葬到了帝都之外，不想要让他们的灵魂，在死之后还被囚禁在帝都。

    “他……死了吗？”

    白锦月的眼神变得虚无起来。

    欧阳昊天轻叹了口气儿：“是的，但现在知道你还活得好好的，我想……他能够安心了吧。”

    “谢谢你，爷爷，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于我，我也想过找到他，看看他过的好不好，可是自从那场车祸之后，一直没有找到他的尸体，还有痕迹，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都找不到的人，也许……就在帝都，没想到竟然成为了爷爷的女婿，也许，这就是命运注定，要让我们成为一家人吧。”

    “最后，我想问一下，爸爸跟您女儿在一起的时候，快乐吗？”

    白锦月定定地看着视频那头的欧阳昊天。

    迫切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想要知道在没有自己的岁月里，在被自己曾经的枕边人设计，陷害，抛弃，谋杀，经历了那么多悲惨事情，自己的亲生父亲。

    到底还能不能得到快乐。

    即便是在帝都那个没有自由的囚牢之中。

    欧阳昊天重重点头：“快乐，我女儿，将所有能给的爱，全都给了他，他是快乐的，也深爱着我的女儿，唯独你……是他一辈子都放不下的心结。”

    “这就足够了，谢谢你，爷爷，拯救了我的父亲，还答应让您的女儿嫁给我父亲，在他人生最后的时日里，给了他最好的陪伴，最暖的温柔。”

    白锦月冲着欧阳昊天，绽放笑颜。

    欧阳昊天不由得呼吸一窒。

    这个笑容，怕是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发自内心，最灿烂的笑容了。

    这一幕，会铭刻在自己的记忆之中。

    “最后，爷爷，求您一件事情，告诉我，白霄爸爸跟欧阳妈妈的所在之处。”

    “我，想要去祭拜他们，他们就埋葬在帝都之外，对吧？”

    欧阳昊天闻言感动地点了点头：“你有这样的心，当然很好，去吧，孩子，我会将地方告诉你，同时吩咐那边的人，你去，会畅通无阻的。”

    白锦月：“谢谢您，爷爷。”

    最后，众人离开。

    留下了傅泽跟欧阳昊天父子俩谈心着。

    了几句话后，傅泽三番两次张口，想要询问，最后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欧阳昊天看出了这一点，道：“想什么就吧，孩子，你我之间，无需遮遮掩掩的。”

    傅泽抿了抿唇：“爸，当年跟我妈分手，回去了帝都，从此待在那个囚牢里，您……后悔过吗？”

    这个问题，让欧阳昊天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开口。

    “我只能，我确实悲痛欲绝，但我没有后悔过……每个人生来，就有属于自己的责任，那是自己无法割舍的。”

    “欧阳家的人都很好，尽管生活在这样让人窒息的地方，至少给予我的温暖，是从来没有少过的。”

    “我是不可能自私地抛下帝都的一切，跟你妈毫无顾虑地生活着，这样，飞兰也绝对不可能会爱上我，看得起我这么自私自利的人。”

    “也许人的一生，早就已经注定了，就像是你我在隔了四十年后才相见，相认一般，天道轮回，百转千回，不过如此。”

    “儿子，不要来到帝都，你生来是属于自由的，在外面的世界，自由自在，好好地，幸福快乐地度过自己的一生，这是你妈的祈愿，也是我的祈愿，你的翅膀，不能被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