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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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陈丽失望的视线还有钟爸爸沉默的态度,让钟安龄羞愧的抬不起头。

    他又做错了什么呢?只是被同学的态度刺激到想要维护自尊心的孩子罢了。

    压根就没有考虑到这样所带来的后果。

    陈丽的心里一阵阵的后怕,如果谢毛毛因为钟安龄的原因,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将是两个家庭的灾难,而且她的孩子,一辈子都将走不出这个阴影了。

    “对不起。”钟安龄声的道,“是我没有照顾好妹妹……”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陈丽扶额,幸好老谢是个明事理的性子,没有追究,否则两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想起谢毛毛刚才朝着自己笑得毫无芥蒂,如果他真的如妈妈所的那样,被人拐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钟安龄心里也是阵阵后悔,脸色一点点的苍白了下去。

    就在气氛一度有些沉默的时候,钟爸爸咳嗽了一声。

    “好了,晚些时候垫点东西,让安龄去道个歉。”

    “你的轻巧,这得亏是找到了。”陈丽瞪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一向平静的梧桐胡同突然被某些喧嚣给破了,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还夹杂着阵阵的熟悉的声音。

    钟家人对视一眼,出了门就看见了斜对面的红木门里,抬出来担架。

    谢毛毛的身子躺在里面,轻若无物,老谢满脸的焦急。

    医务人员带着口罩维持着距离:“现在病源尚且不明,家属还是离远一点的好,以免传播。”

    旁边的人都一惊,“毛毛这是咋了?”

    “会不会是染上了病啊。”

    特殊时期,人们但凡听见一丝风吹草动就弄的人心惶惶的。

    担架抬过了梧桐胡同,探头的人们纷纷捂着鼻子躲让。

    虽是人之常情,但是难免让人心寒。

    陈丽推了推钟爸爸,“去,拿上钱包,咱们跟着一起去。”

    钟爸爸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看见了钟安龄一言不发的跟在了担架的后面。

    即使是医务人员百般催促他也亦步亦趋的跟着。

    他看见些毛毛原本一向不停歇的嘴巴紧紧的抿着,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好像是偷喝了酒似的。

    他心里默默的念着:谢毛毛,对不起。

    他见过学校里被担架抬走的人,有的人回来了,有的人没有。

    谢毛毛是妹妹,但是当他来海城的第一天时,她却肯为他挺身而出,帮他跑了张熊。

    现在轮到钟安龄保护她了,哥哥是要陪着妹妹的,他心里想着。

    紧紧的握住了谢毛毛的手,怎么都不撒开。

    直到到达了医院的时候,消毒水的味道在鼻尖弥漫。

    冲的人头脑发昏,只想捂住鼻子,但是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却钻进了着毛孔,无处不在。

    钟安龄一路走来,看着走廊上都是生病的人。

    他们的面容或苍老或年轻,但是此时都是满脸病容,手上着吊瓶,佝偻的身子似乎要把自己的心脾肺都给咳出来。

    还有啼哭不休的婴儿,远处悲痛的家属。

    抬着谢毛毛的担架路过他们的身边。

    但是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麻木,似乎生活在如此压抑而又嘈杂的环境里,已是常态。

    钟安龄站在了中间,看着谢毛毛紧挨着眼睛被送进了治疗室,然后门在他的面前缓缓的被合上,他的眼底一片茫然。

    陈丽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脸手足无措的儿子。

    她的心底一疼,她的儿子虽然早熟,但也不过八岁。

    这一下午承受的指责和埋怨,让这个孩子产生了深深的自我质疑。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抛下了谢毛毛,现在她就不会躺在医院生命垂危。

    钟安龄这样想着,一向挺的直直腰板此时却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山给压在身上,慢慢的佝偻了下来。

    陈丽没有话,她虽然心疼,可是必须让孩子知道责任是什么。

    以及不负责任带来的后果。

    钟爸爸拍了拍老谢的肩膀,“这事,对不住,我替孩子给你们道歉了。”

    于是钟安龄看着他印象里一向睿智也有风骨的爸爸,即使是在没有流放前也不会向任何人卑躬屈膝的爸爸。

    深深地,充满歉意的弯下了腰。

    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孩子,因为一时的糊涂,而让另一个家庭承受着烈火烹油的煎熬和痛苦。

    同样的为人父母,最看不得如此情况。

    钟安龄感觉到自己的世界里有一堵墙轰的一声塌了,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听不见别的。

    只看得一向剽悍在外的谢妈妈,此时却红着眼眶的看着病房的门,双手合十,嘴里不住的祈祷着。

    他的心里满目疮痍,谢毛毛会死吗?因为自己吗?

    想到这个,他顿觉不安,但是环顾四周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大人,他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就这么惶惶着,一双有力的手轻轻的按在他的肩上。

    对上了老谢的眼睛,跟钟爸爸一般,混浊中带着经世的睿智和通透,此时却多了份包容。

    他有些不安的低着头,呐呐的:“谢叔叔……”

    老谢开了口,知道他羞于启齿的歉意和不知所措的惊恐。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拂走了所有的不安。“不怪你。”

    钟安龄的身子一震,抬起了头看着他。

    老谢安抚的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毛毛是个任性的孩子,但是我相信老天会眷顾她。只是普通的发烧感冒,不严重的。”

    大手掌轻轻柔柔的,这是钟安龄在事发之后,得到的第一个安慰。

    内心的酸涩感让他当时就落下泪来,羞愧跟内疚充满了胸膛。

    钟安龄几近哽咽:“对不起,是我没有等她,是我没有照顾好妹妹。”

    陈丽的鼻子一酸,但是却别过了脸去,看似随意的拂去了眼角的沁出的泪花。

    “没关系,毛毛已经原谅你了,不是吗?”老谢道,目光却紧紧地盯着那扇门,仿佛能透过厚重的门看到里面的情景一般。

    谢妈妈站了起来,伸出了手搂住了钟安龄,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背。

    而钟安龄,终于在这种温柔而又无声的原谅当中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