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晃全身都绷紧了。

    “谁、谁我没试过！” 他虚张声势地为自己正名，“我什么都试过！”

    其实是真的没试过，什么都没试过。

    沈星一松开了放在江晃肩上的手，直起身子低着头量他：“是么。”

    从江晃的角度，天花板上的灯正好被沈星一挡住，光线略微暗下来，无形中有种压迫感。

    他忽然从沈星一的目光中读出了点意味深长的意思。

    江晃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话不太合适，既然什么都试过，还这么想看，那岂不是……

    真行，他就这么着了沈星一的道儿，给自己塑造了一个色中饿鬼的形象。

    江晃的脸颊泛上来点不明显的红，他急于维护自己，也不管出来的话是不是前后矛盾了：“我没那么想看，我就是……”

    “就是什么？” 沈星一慢条斯理地接话，“就是想跟我顶嘴？”

    这倒是真的，江晃无话可。

    “你几岁，” 沈星一淡淡问完，又将下巴冲着琛琛的方向偏了偏，“跟他一样？”

    “你管我！” 江晃气急败坏地，猛地转过身子跟琛琛一起看电视去了，用屁股对着沈星一。

    沈星一扫了一眼江晃单薄瘦削的肩膀和腰身，觉得他跟琛琛一样年龄都是高看他了。

    琛琛正在换台，途中遇到一个家庭纠纷调解栏目，男人声泪俱下地对着主持人控诉自己老婆是个泼妇，琛琛便问江晃什么是泼妇。

    江晃觉得自己不能教孩子骂人话，便随口敷衍道：“夸人的，泼妇就是活泼的妇女。”

    琛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指着女方亲友团的里一个花臂壮汉问：“那他胳膊上是什么？”

    “…… 好孩子贴纸。” 江晃。

    琛琛很疑惑：“可是他看起来不像好孩子。”

    江晃一本正经地胡八道：“所以要贴一个证明。”

    “贴一个就能证明他是好孩子吗？” 琛琛问。

    “能，” 江晃了个哈欠，“哎，你爹妈怎么还不回来？”

    曹操曹操就到，他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把手转动的声音，琛琛立刻一跃而起扑向电视，赶在两个大人进来之前把开关给关了。

    “叔叔阿姨。” 江晃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关节，想着这一晚上可算过去了。

    琛琛的爸爸妈妈朝他点了点头：“辛苦你了，今天琛琛表现得怎么样？”

    江晃觉得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答案取决于他到底该讨好两个家长还是那位祖宗，他还在思考，琛琛就先跑过去乖巧无比地：“我表现得可好了。”

    啧，跟进修过变脸一样。江晃决定暂且不揭穿男孩儿的谎言，假装没见过团子那副难伺候的恶劣德行。

    “是吗，那你都做什么了？” 琛琛妈妈问道。

    琛琛指着江晃：“我跟哥哥学东西了。”

    这劈手一指给江晃指出了不太好的预感，他听见琛琛妈妈问琛琛学了什么。

    “我学了夸人，” 琛琛笑嘻嘻地仰起头，“妈妈，你是个泼妇！”

    江晃差点当场去世，但这还没完，琛琛又声音洪亮地：“还有，我想要好孩子贴纸！”

    饶是吊儿郎当如江晃，这时候也没有勇气再等琛琛妈妈问什么是好孩子贴纸了，他干咳一声道：“那什么，叔叔阿姨，我还有点儿事儿，赶时间，我先走了。”

    完他撒腿就跑了，生怕晚一秒钟琛琛妈妈就追上来把他撕成拼图。

    沈星一在后面叫了他一声，他没答应也没回头，心想沈星一简直就是他的社死磁铁，多丢人的场面都能叫这人赶上看热闹。

    江晃一气呵成地出门进电梯按楼层，仅用时一分钟就呼吸到了室外的新鲜空气。

    他知道这份兼职肯定是凉了，但心里一点也不恼火，因为从看到沈星一之后他就不算做了，就算琛琛爸妈满意也不做。

    虽然总有些道貌岸然的人要学会跟讨厌的人相处，但他就是不学，谁爱学谁学去。

    钱真是不好赚，如果每个金主爸爸都像连续映射一样就好了。

    真的，要是给金主爸爸们也设个评比，连续映射绝对能当选全国模范，会被领导接见再供起来当业界标杆的那种。

    逃离社死现场的江晃抬起头看了一眼楼上琛琛家的窗，在晚风中吐了口气，转身去搭地铁。

    晚上他给连续映射哄睡的时候起了这件事，连同自己的性取向也一并讲了出来，一提到沈星一还是忍不住生气：“他居然问我是不是没试过，难道没接过吻没上过床很丢人吗？”

    “不丢人。” 连续映射。

    “不过我确实没试过，” 江晃继续念叨，“我是故意跟他我很有经验的，输人不能输气势。”

    连续映射没话。

    江晃叹了口气：“话又回来，别接吻了，我连恋爱都没谈过，遇见个喜欢的人可真难啊。”

    连续映射：“是难。”

    江晃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敷衍自己，他挺想听听连续映射的感情经历，又觉得有些过界，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连续映射：“不过既然没谈过恋爱，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男人？”

    人都会好奇，沈星一也是，他对江晃的私生活不感兴趣，只是觉得朋友关于性取向的推断不是很严谨。

    没想到江晃的声音迟疑了一下：“你想听啊？”

    沈星一扬了扬眉，回他：“怎么？”

    “没怎么，” 江晃挠了挠头，“其实是因为我以前喜欢过一个人。”

    他大一的时候有一回去生地楼上晚课，下课之后又磨叽了一会儿才背着书包向外晃悠，路过走廊尽头的一间教室时，听到门缝里传来吉他的和弦。

    生地楼位置偏，过来上课和自习的人都少，何况现在已经不早了，走廊上除了江晃空无一人。

    他透过门上的玻璃去看教室里的人，是个男生，背对他坐在桌子上，看得出个子很高，肩膀又宽又直，白色的 T 恤顺着脊背中线浅浅地凹下去，气质清冷持重，应当是个师兄。

    夏初的风温柔绵长，将一阵淡淡的槐花香气送进窗内，江晃那颗年少的心脏忽然跳快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