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一终于也被江晃的问题难倒了一回，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按不下去。

    不该承认的，太危险，会被朋友发现——

    被发现了又怎样呢？

    那天黄云程问他是不是还没告诉江晃他就是连续映射，他不到时候，那么什么时候才恰当？

    沈星一听着江晃的呼吸声，不知不觉就在聊天框里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是。”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点了发送，耳边江晃的气息明显停顿了一下。

    江晃还没来得及兴奋，另一个问题就先一步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哥你不会跟我那个助教认识吧？”

    沈星一发现这时候江晃的脑子倒比做数学题的时候好用得多，一点也不掉链子，每一个问题都能问到关键。

    他斟酌了一下，回复道：“你沈星一？我跟他不在一个所，不熟悉。”

    江晃松了口气，毕竟他在连续映射面前了沈星一那么多坏话，万一哪一句传到那个人耳朵里，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沈星一不知道江晃的这些心理活动，他听朋友没动静，还以为对方发现了什么纰漏：“怎么不话？”

    “因为没想到你离我这么近，感觉像买彩票中奖了一样。” 江晃老老实实地。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约连续映射见面，想了想还是决定再等等，连续映射看起来是个很慢热的人，拖了这么久才告诉他两个人其实是校友，应当是很害怕生活被扰。

    他可以等，他也愿意等。

    沈星一养成了等江晃挂断电话的习惯，其实很多次哄睡结束的时候他都没睡着，因为会在这个过程中帮江晃讲题和订正笔记，但他从来没有同朋友过。

    但这一天江晃并没有急着结束通话，他问过 “哥你睡了吗” 之后没得到回复，又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

    沈星一反应过来江晃是想听自己睡着的呼吸。

    他怔了怔，觉得自己隐约抓住了一点什么东西。

    窗外的雨还没停，电话线两端，两个人都醒着。

    过了不长的时间，江晃按了一下屏幕上的那一块红色，然后将手机插上插头，开了 S 大数学系的网页。

    可惜的是网站上并没有放硕博研究生的照片，他不知道连续映射的名字，甚至没办法判断那些院系新闻里是不是有对方。

    江晃叹口气，关掉了网页。

    第二天云收雨歇，浅淡的阳光从云隙中落下，江晃没有课，睡到很晚才起床，他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放在枕侧的手机。

    微信联系人那里有一个红点，是有人来加他好友。

    江晃着哈欠点进去，看到对方的头像有些眼熟，他点开看，发现居然是自己三岁时候的照片。

    照片里他穿着一件印着恐龙的粉色 T 恤，一看就是他那个不走心的爸买的衣服。

    江晃瞬间清醒了，立刻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接着就恐吓对方道：“你谁啊你，怎么用我照片当头像呢，你这是侵犯肖像权你知道吗！”

    对方回得很快：“我是你爹，用你照片当头像怎么了？你有本事去法院告我。”

    江晃一下子火冒三丈起来，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去：“你是我爹？我告诉你，东南西北四条街，听听谁是爹！”

    对方沉默片刻，随即拨了一个语音通话过来。

    行，真厉害，还敢电话过来骂人，江晃也不是吃素的，接起来就气势汹汹地 “喂” 了一声。

    对方比他还要气势汹汹：“兔崽子你骂谁呢？”

    江晃愣了。

    还真是他爹。

    是他那个从就没怎么管过他，开学之前还被他后妈撺掇着给他断了生活费的爹。

    他那时候就把他爸给拉黑了，所以他爸这次换了个号来加他。

    江晃毫不示弱地回道：“你不陪你老婆来找我干什么？”

    到这里的时候，江爸爸的气势一下子弱了半截，刚才被儿子不分青红皂白占了个口头便宜的气愤也消减大半：“没事儿不能找你啊。”

    顿了顿，揣摩着儿子的心思问：“现在钱还够用吗？”

    “不够你给我啊？” 江晃口气很硬。

    “我当然给你，你是我儿子，我不给你给谁，” 江爸爸先礼后兵，“但是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答应了以后我立马给你两万。”

    江晃尽管很想表现得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但他现在毕竟是一个马上就要交不起房租的穷鬼，犹豫片刻之后还是软化了些许：“什么条件？”

    江爸爸：“第一，以后别跟你阿姨吵架……”

    “免谈。” 江晃斩钉截铁道，心想自己哪怕是个穷鬼，也不能向他那个后妈低头。

    江爸爸没有生气，接着：“那你光答应第二个也行。”

    “第二个是什么？” 江晃问。

    江爸爸：“不难，陪我去见个客户。”

    “见客户？见客户叫我干什么？” 江晃没明白。

    “我想跟人家谈个长期合作，现在竞争对手也多，公事公办肯定行不通，我听人家老总的儿子也在你们学校念书，算办个家庭聚会拉拉关系。” 江爸爸坦诚地。

    心理学上有拆屋效应，先提一个过分要求，被拒绝之后再提一个稍的要求，对方答应的几率就会很高。江爸爸虽然没学过心理，但这些年做生意摸爬滚，也知道怎么才能服儿子。

    江晃明显动摇了：“就吃个饭？”

    “就吃个饭，可以让你阿姨不去。” 江爸爸。

    江晃已经在心里答应了，但还是多问了一句：“他儿子叫什么啊，哪个学院的？”

    江爸爸回忆了一下：“叫沈什么来着，对了，沈星一，在你们学校读博，学什么应用数学……”

    他还没完就被江晃断了：“我不去。”

    “不去？为什么？” 江爸爸很不理解，明明刚才儿子已经松口了。

    “没有为什么，我就不想去。” 江晃。

    江爸爸没话，过了一会儿准备以情动人：“儿子，你体谅体谅你爸，你想想我刚跟你妈离婚的时候，都是谁给你洗衣服做饭的？”

    “洗衣机和电饭煲。” 江晃面无表情地戳穿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