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棠棠从来没有原谅过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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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哪一世,母亲对于她的态度可是不闻不问,因她不懂礼仪,而动辄责骂。

    这一次母亲会主动同她这些,她自然是想不到的。但想到最后她被送入宫的结局,她就觉得叶氏也只是一个耳根子软的人。

    ……她没有自己的主见,也从未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

    顾予桁却掩下了眼帘,薄唇微动,凉凉的:“顾瑾沁三番五次冤枉棠棠,按照家规,我看也该敲一番了。”

    顾瑾沁睁大眼睛惶恐的望着顾予桁,他虽然是顾瑾棠的二哥,但也是她的二哥啊!他怎么能完全站在顾瑾棠那边?

    她可是顾家嫡长女!顾予桁还是从前和她们姐妹最亲切的哥哥吗?

    顾瑾沁重重的掐了下裙摆,泫然欲泣道:“五妹妹,二哥。我不该听信那些个下人嚼舌根,但我也没有和旁人!棠姐儿,姐姐原本只是想提醒你,姐姐都知道错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只要你肯原谅姐姐!”

    顾瑾棠暗暗叹气,顾锦瑟至少是在明面上光明正大的针对她。而顾瑾沁却不同,她处处端着顾家嫡长女的名声,又要谦和知礼,又要姐妹和睦。

    叶氏叹道:“沁姐儿是嫡长女。她原先也识大体,顾虑家族的名声,从出发点总是好的。”

    顾瑾棠勾唇一笑,明媚得有些刺眼。顾瑾沁是嫡长女,她就不是叶氏的亲生女儿,顾府的嫡女了吗。

    “好啊,”顾瑾棠撩起眼皮,漫不经心一笑:“既然母亲都这么了,我知道大姐姐定然不是有意的,那今日的事情就算了。好吗?”

    顾瑾沁被顾瑾棠头发上来回摇晃的蝴蝶簪子给晃晕了眼,盯着顾瑾棠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眸子心底也暗暗害怕。

    棠姐儿是真的变了!不再像之前那么懦弱、稚嫩,也就一夜之间,变得步步筹谋起来。

    要不今日她怎么会听信湘云的话,就中了她的圈套呢?

    可顾瑾棠到底还是算了,顾瑾沁也就顺着她的台阶下了,她脸苍白,咬唇:“棠姐儿,你放心。我回去就把那些嚼舌根的下人狠狠板子!给妹妹你一个交代。”

    叶氏看着她们姐妹二人倒也和睦,倒叹了一口气:“罢了,沁姐儿,你一向是最懂礼仪的,怎么今天这么唐突?你可得必须跟棠姐儿道歉。”

    顾瑾沁忍着眼泪道:“……是。”

    她转头向顾瑾棠,诚恳的道:“今天都是姐姐听信了下人言,对不起棠姐儿。日后姐姐定然谨言慎行,绝不乱传你半个字。”

    顾瑾棠眼眸纯澈,乖巧的点头,却掩下了眼底一抹讥讽。

    这样大的事情,涉及到了她的闺中清誉,可母亲也只有不轻不重的一句“道歉”。若是顾锦瑟遭遇,母亲就绝不会如此。

    她还是扬起唇角,笑着了句:“谢谢大姐,替妹妹主持公道。”

    叶氏发觉女儿懂事,温柔的拍了拍顾瑾棠的肩。她的目光又落到徐子玉身上,眸光带着些许探寻:“你是?”

    徐子玉刚才也听出了叶氏的身份,但他向来对此等后宅内斗没有分毫兴致,就对着叶氏拱手,淡淡道:“夫人,的国子监监生,徐子玉。”

    叶氏淡笑:“原是你,子玉。你的才学,我也是听过的。”她慢悠悠的揭开茶盖,喝了口茶,话锋一转:“若是得空,也可给顾家四女顾锦瑟,教养教养。”

    “锦瑟和瑾棠是姐妹,她们是可以一起学习的。”

    徐子玉肤色冷白,皱了皱眉,他抬眸注视着叶氏:“抱歉,的是受顾二少爷所托,专门为顾五姐授课。若是再添门生,请恕的恕难从命。”他是监生,不是国公府任意差遣的下人。

    “哦?”叶氏目光一冷,在紫檀木椅子上坐下,目光宛如刀子割在了徐子玉脸上。“看来你也是个有骨气的。”

    徐子玉捏紧了书卷,因为隐忍,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些发白。

    叶氏抬了抬下颌,抿唇道:“那我希望能尽快看到瑾棠的进益,三日之内,也不枉顾府对你的信任。可以吗?”

    徐子玉皱眉,三日之内,再快的功夫也没有如此。

    顾瑾棠知道母亲在为难徐子玉,有意给他解围,就笑笑道:“母亲,若是三日之内没有进益,您找我就好。”

    叶氏算是默认了。徐子玉望向顾瑾棠的眼神却添了淡淡的感激。

    顾瑾沁神情也有些复杂。……专程给顾瑾棠一人教养?顾予桁可真偏心!

    顾予桁神色冰冷,薄唇微动,直接凉凉道:“娘,棠棠的住处您也看过了,眼下棠棠也要继续学业了。子玉是我的人,您就别主意了。”

    叶氏不免顿了顿,美眸扬起看了他一眼,“什么叫主意?母亲都是为了你妹妹着想。你身为哥哥,不能太偏心。”

    顾予桁唇角微勾了一下,一字一字,森然的道:“顾锦瑟是母亲您的女儿,却不是我妹。”

    叶氏面色微变,放下茶盏:“难道锦瑟就不是你的妹妹了?她可是从同你一起长大的。”

    顾予桁掩下了眼底的一抹讥讽,他是不是需要当众公布,顾锦瑟玉他没有半点关系?

    ——就算是有,那也是世仇!

    却见棠棠略略歪头,懒懒眨巴了一下双眸。清媚的眼底仿佛藏着飘渺的云,似乎根本没将叶氏的话放在心上。

    崔嬷嬷不愿见到夫人和二少爷母子起龃龉,就道:“老奴想起来,厨房才熬了大骨汤,夫人得赶紧回去趁热喝!”算是给夫人和二少爷一个台阶下了。

    她转向顾予桁,柔声劝道:“夫人时常念叨着您呢。二少爷叶可多过来坐坐,喝点老奴亲手煲的汤。”

    顾予桁唇角微挑,什么话都没。

    叶氏神情复杂的看了顾予桁一眼,转身而去了。而顾瑾沁心肝颤颤,也立即跟上去了。

    *

    叶氏一行人走了,东厢房内终于安静下来。雪地里的风混杂着一路吹过来,拂过了院子里的竹林。

    顾予桁才对着徐子玉径直淡淡的叹道:“子玉,你今日先回去,我想和棠棠单独待一会儿。”

    “还有,今天母亲的话。”顾予桁又对着徐子玉懒懒的补充了一句,“你也别放在心上。”

    在徐子玉进国公府之前,顾二少爷就叮嘱过,他只是顾五姐顾瑾棠一人的老师。今天顾二少爷的话,他自然是理解的。

    但徐子玉一直谨记国子监严谨的学风,也是想这么要求顾瑾棠的。他显然对顾二少爷的做法不赞同。尤其是让他走就走。

    顾瑾棠心知刚才自己的算计将徐子玉无端牵扯进来,是不敬他的,心下有些发虚,放柔了声音,娇糯的嗓音一笑,道:“今日对不起夫子,但府中事务繁杂,的确需要与二哥商议。明日再把我的字帖交予你看,可好?”

    徐子玉点点头,嘴唇微动,喉结上下滚了一下:“还望姐谨记自己的身份,也是学生。”

    顾瑾棠自是甜甜的一笑:“这是自然。”

    徐子玉这才敛眸。顾瑾棠又让徐嬷嬷亲自送徐子玉出去。

    “没想到这个徐子玉规矩却这么多。”派人将徐子玉送出去以后,顾予桁勾唇凑到棠棠耳边道:“你若是觉得辛苦,二哥给你换一个。”

    顾瑾棠坐在桌案前练字,看他一眼,道:“大哥,他的不错啊……我在她跟前,理应是按照学生的要求来。”

    顾予桁摸了摸下巴,其实他也是着玩,故意讨妹妹欢心的。像徐子玉这种学识,惊才绝艳,整个北直隶找不出第二人。更何况,子玉都已经答应为他妹妹授课。

    ——他送给妹妹的礼物,自然是妹妹满意最重要。

    “棠姐儿。”顾予桁忽然想到什么,捏了捏顾瑾棠的鼻尖,他低声道:“你信我。二哥绝不会像母亲那般。我永远是你二哥。”

    “是啊……二哥永远是二哥。”顾瑾棠单手撑着下巴靠在桌案上,眼睛一眨不眨望着窗外。陷入沉思,日光漏过雕花的窗棂落在了她的琼鼻红唇上,更显得精巧细腻得像是透明。

    而母亲却不是母亲了呢。

    窗外的雪覆盖在了院子里,显得格外安静祥和。

    *

    但湘云的事,却是还没有完。

    顾瑾棠坐在美人榻上时,云枝袅袅的走了进来。

    “姐,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已经暗中去湘云的房间搜查过了。”云枝呈上手里的物件,紧张的低声道:“湘云的衣衫上果然有异香,还来不得换洗,定然是去过房姨娘房间了!”

    顾瑾棠垂眸一看,是一条黄色的裙孺,正是府里的二等丫鬟服制。她即使不凑近,也能闻到明显的异香。

    ——房姨娘的院子里被她摆了郁金香,正房里也有沾染了异香的屏风。湘云但凡只偷偷去一次,就一定会沾染上香味。

    她原本还在怀疑,湘云背后的主子,到底是顾锦瑟,顾瑾沁,或者是房姨娘。

    而今日经这外男一事,她算是彻底知道了!这么重大的事儿,湘云没有主意,所以才会第一时间去找真正的主子。

    而至于顾瑾沁和顾锦瑟,很有可能只是被房姨娘当成了手心里的抢,出头的鸟。她教唆湘云,去依附她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只是没想到房姨娘一个如同浮萍的人,素日里都是温柔如水,不争不抢,做伏低。竟然存了这么多心思……

    难怪上一世,整个顾府都覆灭,她还能保全自己和一双儿女。不定,也是傍上了嫁给姬刑的顾锦瑟!

    顾瑾棠手心捏紧了些,坐在美人榻上的脊背有些僵直。她闭了闭眼,吩咐云枝:“将湘云带过来问话吧。”

    隔扇合上,顾瑾棠坐在美人榻上。单手撑着下巴,娇滴滴的眸子里既有骨子里的妩媚,又有闺阁姐的不谙世事。

    湘云穿着身浅蓝色褙子,被带进来时,眼神明显有些闪躲。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姐都已经不让她进内院伺候了,今日却罕见的叫了她?

    而二少爷漫不经心持着折扇,也姿态慵懒,坐在姐不远处的椅子上。

    姐就算了,惯常都是脾气好的!可二少爷心狠手辣,他上次让人了茜雪的脸现在还是烂的!

    湘云想着想着就腿软了,不自觉跪下道:“……、姐您找湘云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她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

    顾瑾棠量着湘云,只见她发上有红梅金丝镂空珠花,手腕上还戴着白玉手镯,这哪里是一个二等丫鬟的装扮?可比原来阔绰了不少!想来也是房姨娘、顾锦瑟和顾瑾沁的银子将她养得滋润了。

    顾瑾棠撑着下巴,盈盈一笑道:“湘云,我找你来也只是想问清楚一事,你刚才——去找房姨娘了什么啊?惹得大姐和母亲下一刻就到了永安院来。”

    湘云面色一白,吓得差点向后倒去!姐怎会知道这个的?!

    她往地上磕头,嘴里结结巴巴:“奴婢不知道姐在什么……但是奴婢一直都在永安院里,从未去找过什么房姨娘。更何况,房姨娘之前一直禁足,奴婢又怎么可能见得了她?!”

    “是么。”顾瑾棠瞟了她一眼,挑唇,轻笑。她给云枝递了一个眼神过去,云枝立即站出来一步,将手里的襦裙扔在了地上!

    “湘云,”云枝指着那襦裙冷冰冰的,“这衣服是你的,上头郁金香的香味还有香料的味道,都是房姨娘的碧玉轩独有的!你你没有去过姨娘房中,谁会信呢?!”

    “就在你前脚找过房姨娘以后,二夫人后脚就带着大姐过来,找我们姐麻烦!你难道想,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湘云跪着眼神落到地上那襦裙上,纤细的腰肢都在抖。

    是……她刚刚是去找过房姨娘,把姐正在私会外男的事儿告诉姨娘。后来姨娘又让她去告诉顾瑾沁大姐。

    可……姐是怎么防范到她身上的?

    湘云第一次觉得她们家姐有些陌生!

    在她的印象中,顾瑾棠一直是从乡下回来、心翼翼讨好家中主子的怯懦的姐,而今天,她却竟然发觉了她和房姨娘的勾结!

    ……明明,明明她都做得这么隐蔽了!

    见湘云咬死了唇不敢话,顾瑾棠便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她扯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笑容,柔声道:“湘云,我还知道你三日前在城西见了房姨娘娘家的管家,她给你送钱了是不是?我之前在康王府的春日宴上,你故意挑唆我在太后跟前认错玛瑙和红宝石,还有脱了鞋袜,误闯行云楼。……都是你和房姨娘勾结的,是吗?”

    只是这都是房姨娘借了湘云和顾瑾沁的手!

    这样一来,湘云就可以拿多份钱。房姨娘借着旁人的手,自己也可以减轻风险。

    真是好算计,好一招借刀杀人!

    湘云眼前一黑,心想姐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嘴里只尖叫道:“没有……没有!姐冤枉奴婢了!……”

    顾予桁却不跟她多,只觉得脏了棠棠的唇。匍匐在地上的奴婢,他甚至多看一眼就嫌脏,冷冰冰道:“背叛主子的恶奴,该断腿,丢出府去。”

    “棠棠,你不必跟她废话了。”

    湘云瞳孔骤然收缩,差点晕了过去!她赶紧爬过去,抓着顾瑾棠的脚痛哭流涕道:“姑娘饶恕奴婢一命!奴婢从就姑娘才回来开始就侍奉姑娘了!”

    “求姑娘看在旧情的份上……饶恕奴婢,奴婢只是一时糊涂——求姑娘宽恕奴婢一命啊!”

    顾瑾棠站起身来,发上的鎏金簪子太过耀眼,衬得容色绝艳,叫跪在地上的湘云看不清她的具体神色。顾瑾棠俯身,问道:“湘云,我自问待你不薄。可你当日将我扔在行云楼时,可想过有今日?”

    湘云断断续续哭着:“奴婢……其实不敢背叛姐的!但是奴婢父亲重病,实在需要钱,否则就会死了……那时姐,房中自己都揭不开锅。奴婢只能……去寻了四姐和姨娘。”

    她声音颤抖的交代,那时候瑾棠姐还没有几位少爷撑腰,所以她就只能苦苦哀求四姐。正好房姨娘在四姐那,就顺手救了她。

    房姨娘身份不高,但能在后宅安然度日,可见是个会处事、笼络人心的。

    “求姐饶命!”湘云不断磕头,如今人证物证都在,她也不敢抵赖什么了。就念着姐的善心和仁慈,可以放过她。

    却只见顾瑾棠动了动唇瓣,笑了笑:“——也可以。但是湘云,你得告诉所有人,是谁差遣的你,来陷害我。可以吗?”

    “若你不想,我也不会罚你。但即使是为了杀人灭口,房姨娘也不会放过你的。”顾瑾棠垂眸,淡淡的道,“即使是猜到了你有一星半点暴露的风险。湘云,顾瑾沁,顾锦瑟,还有房姨娘,谁都不会放过你。”

    湘云如今哪里还听得进去什么。眼泪划落,顾瑾棠什么就是什么!

    顾予桁听着却眉心微皱,骨节分明的十指也紧紧捏在了一起。

    他为什么从来不知道,他妹妹受了这么多委屈。让棠棠年纪这么的嫡姐,都学会了后宅的算计。

    即使现在棠棠心里容不得顾家人,他都觉得是该的。他妹的这片天,应该是由她撑起来。

    *

    而在碧玉轩中,房姨娘往也是有些不安。纤细玉白的十指紧紧收拢在一起。而在房中,顾瑾棠送来的屏风,那香味总是叫她惴惴不安。

    方才顾瑾棠房里的湘云专程过来,紧张的告诉她五姐正在永安院私会外男,

    她都叮嘱过她!没事不得直接来碧玉轩,谁料那丫头当真是个蠢货——!

    “姨娘在想什么?”顾明澜将手里的兰花绣品递给姨娘,神情还是恹恹的,“……没想到现在哥哥们这么宠着顾瑾棠,都不怎么管四姐姐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再也不想见到顾瑾棠了!”

    房姨娘神情有些凄然,道:“住嘴。你不知道隔墙有耳吗。吃的亏还不够多。”

    顾明澜却撅嘴,“谁会听呀,娘亲你也太心了。”

    房姨娘顿时闭了闭眼。

    把顾明澜送到夫人和顾锦瑟身边,真是叫她学会了娇纵,口无遮拦。可怜她澜姐儿的出身和倚仗,又怎么能和顾锦瑟和顾瑾沁相比?

    所以她就想了一个办法……买通顾瑾棠的贴身二等丫鬟湘云,挑唆顾锦瑟、顾瑾沁和顾瑾棠对立,顺便陷害一下顾瑾棠。这样一来,多位姑娘相争,总有一伤。也就祸及不了她们不起眼的碧玉轩了……

    这时大丫头却急急跑进来,带着哭腔道:“——姨娘,不好了!”

    房姨娘一颗心顿时直直的往下坠。

    大丫头跪在地上道:“方才湘云不是来五姐正在永安院私会外男,于是大姐就带着二夫人过去抓奸。谁知根本不是私会!”

    “……而是二少爷专门给五姐请的私塾老师,还是国子监的首席监生,二少爷自己也在屋里……”

    房姨娘白眼一翻,她总算是听懂了这丫头在什么。

    意思是顾瑾棠私会根本就是个假消息,是顾瑾棠故意放出来,引人上钩的。

    她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咬牙问:“那大姐可有供出湘云?”

    大丫头摇摇头,:“来回报的人,大姐只跟二夫人是听了下人议论,一时心急,冤枉了五姐。还特意给五姐道歉了。”

    ……就算是如此,难道顾瑾棠就不会怀疑吗?她是不是早就盯上了湘云!

    她顿时想到了今早顾瑾棠专程送过来的带着香味的屏风……弄得满室生香,任何人一进来就会沾染上味道。恐怕顾瑾棠已经查出了湘云和她的关系。

    房姨娘是个心思细腻,又聪慧的。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顾瑾棠很多的做法。顿时面色一白,只觉得胸口都堵住了……

    她唯独有一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顾瑾棠不过短短数日之间,就变得这么会算计。

    “娘?”见到房姨娘少有的这般慌乱,顾明澜被吓到了,抱着弟弟走过来。“你这是怎么了?”

    房姨娘一双妙目横波抬起来,望着顾明澜,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她让丫头给她脱簪,又换了身素净的衣衫,流着眼泪道:“走,澜姐儿,跟姨娘一块去老太太那脱簪请罪!”

    陷害顾瑾棠的事儿可大可,全看老太太的态度了。只有她主动请罪,老太太才有可能会怜惜她。

    她原本是嫡女,为了在钟鸣鼎食的忠国公府顾家有一席之地,做伏低了十几年。她又怎么能容忍一个乡下回来没几年的姑娘毁掉这一切呢。

    *

    马嬷嬷将湘云关进了后院,只等着湘云想清楚。这时正逢大哥身边的丫鬟寄芙过来,请五姐过去,大少爷在书房用饭,想请五姐一同过去。

    虽然没提到顾予桁,但顾予桁眉心微挑,也跟了上去。

    而顾瑾棠过来的时候,就明白大哥为什么要叫上他了。

    今日大哥的厨房做了火锅。

    火锅辛辣,顾予寒素日里公务繁重、性子冷淡克己自持,原本一直都克制吃这类味觉刺激的食物。但上次无意间听到棠棠嘴馋,最爱吃这个,于是他就开始调整自己的喜好。

    “五姐过来了吗?”顾予寒斜倚在桌案边上,脑子里还在想着公务。姿态慵懒,淡淡的问道。

    “您看,这不就是?”卫奴笑呵呵的抬头,丫鬟采芙给他们布筷。

    “没想到二少爷也跟着来了。”卫奴脸一黑,低声嘀咕了一句,还偷看了下主子的脸色。

    现在府里基本谁都知道大少爷和二少爷不对付,倒也不是因为政见原因,而是因为五姐!眼下两位少爷基本都将妹妹顾瑾棠疼爱到了骨子里,谁都想占着在五姐的心里占据更多的的一席之地。

    而五姐呢?

    对两位哥哥都是疏离、有礼,撒娇,样样都会,却不走心。谁也不知道五姐的心思是怎么想的。

    院子里是一个炉子,上面还烧着火。而锅子内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香油和浓汤混合,香料的味道四溢。

    顾瑾棠发上插了根金步摇,不仅举手投足之间,会有清凌凌的悦耳的响声。精致耀眼,流光溢彩。

    顾瑾棠坐下,眨了一下眼单手撑着下巴:“大哥,今天准备什么好吃的?”

    顾予寒似有似无的勾唇,拍了拍顾瑾棠的发顶。语气带着一丝温柔:“你看看,全都是你爱吃的。”

    当目光触及顾予桁时,顾予寒的眸光就变黯了些。——他原本想和妹妹单独用膳的,不过几天就是棠棠的生辰。他今天想和棠棠用饭,就是想探究五妹妹生辰想怎么过,他要精心给妹妹准备一个惊喜。

    而对着顾予桁时,顾予寒的神情也冷淡下来,“你自己备着吧。”

    顾予桁素来不客气,勾唇,挑衅的看着顾予寒道:“与哥哥一起,果然用饭都香了。”

    案几上摆着涮羊肉、牛百叶、山鸡野味、海虾、海鱼。素菜有油菜、茼蒿、菠菜、金针菇、白菜、蘑菇、莲藕;顾瑾棠眼睛一亮。这些都是她爱吃的。

    顾予寒捕捉到妹妹眼中的一抹欣喜,深邃的眉眼中有一丝温柔和欣慰。这些都是他前世记下来的,前世他在宫中和棠棠过一次火锅。

    不过那时他还不知道这叫什么。

    火锅的香味一阵一阵往鼻子里钻,顾瑾棠食指大动,吟吟一笑:“我去给哥哥们准备酱料。”

    原本云枝想去的,但难得见到姐心情这么好,就顺着姐儿去了。顾瑾棠在厨房找到了姜片、料酒、八角、桂皮、草果、香叶、花椒粒,还有香油。切成碎粒,再淋上已经加热过沸腾的香油,盛入碟子里,顿时香味扑鼻而来。

    而之所以她懂得这些厨艺,完全是前世在乡下自己烧饭的结果。

    这些功夫在母亲眼里都是上不得台面、会被训斥的,但如今落在两位哥哥眼中,全都是藏不住的宠溺。

    而顾予寒和顾予桁坐等在锅子旁边,一时相对无言。即使是家中吃饭,也是脊背直挺,风姿卓绝。

    “多谢大哥款待了。”顾予桁看着案上的菜品,动了动手指,语气漫不经心:“我和棠棠一起帮大哥解决吧。”

    顾予寒一直都知道,顾予桁自脸皮都是一直如此,也就没有多。冷冷移开了视线。

    “不过几日就是棠棠的生辰了。”顾予寒垂眸,淡淡的道:”等会儿记得问棠棠想要什么。”

    顾予桁眼眸微沉,眼底闪过一丝沉重:“我自然记得。”他舔了舔唇,陷入沉思。从前全家人的注意都在顾锦瑟身上,他又长期在军营不能回来。

    自然而然大家都忽略了棠棠。更是和同一日生辰的顾锦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入宫以后棠棠是身份尊贵的妃位,自然年年都是大办,但回府就是省亲,都不是顾家人给她的。

    这一世,一切都绝再不相同了!

    顾瑾棠从厨房回来,云枝端着姐调制的酱料。微辣,入味,飘着几粒辣椒,视觉就能冲击人的味蕾。

    顾予桁只略吃了口就勾唇夸赞,“我妹妹好手艺!”

    “棠棠,多吃点鱼肉。”顾予寒自己是不爱吃辛辣的食物,所以他就坐着,一直给顾瑾棠夹菜。布菜的丫头寄芙、采芙站在边上都是哭笑不得,她们完全使不出力气啊。

    “还有青菜,”顾予寒温柔的补充了一句。

    顾瑾棠不免一笑:“大哥,我都吃不过来了,你也不能饿着啊……”

    顾瑾棠细腻透白的肌肤渗出些薄汗,但两位哥哥矜贵、自持。云枝上前来替姐解了斗篷,笑着问:“姐要吃点冰么,去去火。”

    “要不要?”云枝含笑问。

    顾瑾棠自然是点头。

    不一会儿,厨房的丫头就端来了沙冰。都是荔枝榨成汁,然后混合着碎冰一齐捣碎,放在碗里,再加了一勺葡萄干、山楂。味道刚刚好,舒爽宜人,沁人心脾。

    顾瑾棠见顾予寒都没怎么吃,冲他甜软一笑,糯糯的声音问:“——客官,要来一碗冰吗?”

    顾予寒之所以没怎么尝过火锅,是因为他有些不舒服。清俊苍白的脸上泛上薄汗,胃里翻腾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屈了一下。

    顾予桁撩起眼皮坏笑:“大哥在公务上雷厉风行,怎么连这都对付不了?”

    其实顾予桁也并未好到哪里去,让薛七一杯一杯的给他倒凉茶。

    顾予寒目光冷冷扫过他。

    他们两人在外人跟前都是清冷自持、俊美矜贵。若是有人看到他们顾家少爷这样狼狈的模样,恐怕是活不过今日的。

    顾瑾棠清凌凌的眼眸抬起:“稍等,不要急,”着就溜进了厨房,不消片刻,她自己做了两碗冰。

    “大哥——。”顾瑾棠单手支着下颌似笑非笑,取来匙盛了口,这冰是樱桃榨的。然后欲递给顾予寒。

    妹妹那张牡丹般娇艳、琼鼻红唇的面庞,顾予寒眸间微缩,紧接着就是微不可查的笑意。他捏了捏妹妹的眉骨,低声问:“你吃好了吗?”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磁性。

    顾瑾棠眸子转了转,嗯嗯了一声。

    顾予寒就薄唇微抿,将妹妹送过来的那勺冰吞了下去。顾予桁则脸一黑。

    *

    风穿过书房的竹林,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丫鬟和婆子们将菜品一一撤下,顾予寒指节屈起,敲了敲桌案,对着顾予桁道:“进来吧。”罢便转身进了书房内里。

    顾予桁眼尾一挑抬眸看了眼顾予寒。

    “你如今对棠棠,是什么态度?”顾予寒冷淡的翻了翻案上的书卷,薄唇轻启,问道。

    他身为兄长,既要照管好所有弟妹,更需要无死角的护好棠棠。这府内,他已经查到了,湘云是房姨娘的眼线。

    顾予桁双手枕在脑后,语气低沉、散漫道:“大哥,你看不出来么——”

    顾予桁薄唇,眉眼深邃。俊美如画。但从相貌而言,绝对看不出他的残忍手腕。

    “我没这么多想法。”顾予桁舔唇,轻笑道:“她是我妹,就算她不原谅我,我也要对她好。”

    “——更何况,”顾予桁眼眸一闪,低声道:“我喜欢她。在她救我的时候,她就是我的光。我这辈子,可以为她死。”

    顾予桁素来桀骜不驯,难得如此认真:“——哥,棠棠是我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人。”

    顾予寒眉心一冷,深邃冷淡的眉眼间,若有所思。

    顾予桁唇角一扯,低笑一声:“大哥总是和我争棠棠,是因为上一世的愧疚么?”

    他在和大哥一块儿征讨姬刑老师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彼此的秘密。毕竟重生也不是一个人的专利。

    顾予寒指节收拢,清冷如竹,漠然移开了视线:“我和你一样,因为她是我妹妹。也因为她的好。”

    对于顾予寒而言,棠棠不仅仅是妹妹,或者是阖府上下的救命恩人,对于他,哪怕他现在还是手握重权,只要没有妹妹这个亲人,对于他而言,就是没有根,无边孤寂而已。

    “但是棠棠……她从来没有原谅过你,或者我。”顾予桁慢慢的,终于低声道。声线低沉极了。

    顾予寒看向他。

    棠棠会像是其他妹妹一般给他们撒娇,逗乐,也会向他们求助。但更多的事情,棠棠都会自己解决。

    就像她可以和他们表面上维持兄妹关系,却没有真正从心底里接纳他们。

    不过这又是为何呢?是因为他们之前偏爱顾锦瑟,加之忙于公务,完全忽略了才从外面回来的棠棠。顾予桁觉得,也不过是他们自己造的孽罢了,需要他们自己去偿还。

    这就是因果。

    顾予桁长舒一口气。

    “哥,你知道我来这儿之前,棠棠发生了什么事儿吗。”顾予桁俊美的脸上有点似笑非笑,“她房里的湘云,是房姨娘的人。已经挑唆过很多事了,包括康王府,行云楼。这是棠棠自己查出来的。”

    顾予寒眸光骤然变冷。

    他也在跟进行云楼的事,棠棠在康王府贸然闯入行云楼,定然不是意外。只是他没想到,棠棠自己也会查。

    棠棠或者……早就不是那个才回府上柔弱的,需要向家人索取关爱的真千金了。

    顾予寒陷入沉思,雪光落了满室孤寂。

    *

    房姨娘脱掉了发上的全部饰物,柔顺的长发垂在身后,只穿了身素净的裙袄,什么花纹也没有。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即使已经生养了一对儿女,府中的下人都会称赞一句房姨娘真正是个美人。

    ——这和夫人明艳的美完全不同,专属于江南女子的清丽娇柔,绝色温柔。

    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没有带任何侍奉的丫鬟,只是牵着顾明澜的手,一步一步走到了葳蕤堂去。

    顾明澜看上去也是一脸茫然。

    而葳蕤堂中坐着的就是老夫人和二夫人叶氏。一路上的奴仆们,见到房姨娘这副扮都很吃惊。——房姨娘是老国公爷的贵妾,而夫人待她也是好的,怎么也算是半个主子。

    如今脱簪,不着任何饰物,又是为的什么??

    “房姨娘,你这是做怎么了?”老太太有些震惊,问道。“你这副装扮成什么体统?”

    “妾身给老太太请安,”房姨娘低眉行礼,一脸柔顺:“妾身伺候老太太十几年,您知道的。妾身是想主动跟老太太交代一件事。妾身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儿……还望老太太宽恕。”

    一时间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了过来,包括长房、还有庶子庶女们,目光里带着好奇、量。

    老太太不由得拄了拄拐杖:“你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何必如此啊!”

    而老太太话音未落时,就看到顾予寒清冷的身影进来,对房姨娘冷冷吐出两个字:“——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