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李太医的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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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停的时候,宴席早已散尽。

    我浑浑噩噩地被杜夜阑抱上了马车离宫回府,上马车前的一路上能瞥见众多的宫人跪在殿外,太医都有好几个。

    我虚弱地将脑袋枕靠在杜夜阑的胸前问他,“你们怎么找到我的?太医怎么,我这还没到第五年,就要油尽灯枯了?”

    杜夜阑步伐微顿,面不改色的道:“是徐夫人找到你的,她见你形色不对,担心你出事,便追了上去,发现你晕倒之后便喊了人。是李太医替你诊治的,之前你从昏迷苏醒过来,也是他给你诊脉的。”

    “李太医,你是因为苏醒的这一个月内,没有遵守医嘱,大悲大喜大怒,所以气血不畅,才会晕倒吐血,但是只要精心调理,不日便会痊愈。”

    我轻笑了一声,闭着眼睛道:“李太医没诊断出我只能再活五年吗?那看来医术还不如雅言这个乡野大夫。”

    杜夜阑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好,我一定会让你有很多个五年的。人生还很长,就算是死局,仍然会有变数存在。”

    我也不知道杜夜阑怎么能够如此自信,不我之前受的那些伤痛,就单司徒景澈给我下的毒,都不会让我活很久。

    真可笑,司徒景澈的蛊毒若是不解,我连五年都活不到。

    刚上马车我们便被人拦了下来,杜夜阑下车,我掀开车帘瞥了一眼,发现是太子妃走了过来,似乎太子也来了?

    站在太子妃身后,微微弯着腰的太医忽然抬眼望了过来,我怔了怔,发现是司徒景澈。

    好一会儿,杜夜阑上来,道:“太子妃担心,吩咐了李澈跟我们回府,以备不时之需。”

    “李澈,是替我诊治地那位李太医?”

    杜夜阑点点头,我车内烛火幽微,映在杜夜阑波澜不惊的脸上,我皱眉问道:“这位李太医看着年纪轻轻的,但似乎很是厉害?你很相信李太医的医术?”

    “他入太医院三年了,是下一任太医院院正的人选,从医术上来,他比如今的院正还要厉害,是宫中红人。”

    我抬手掀开帘子看去,看到我们的马车后面跟着另外一辆,应当便是司徒景澈坐着了。

    这很奇怪,我能认出李澈便是司徒景澈,杜夜阑认不出?

    他当年以侍卫的身份潜藏在我身边,在其他北周皇子身边,难道从未见过北周的十一皇子?

    “杜夜阑,你有没有觉得李太医有些眼熟?”

    杜夜阑神色如常地看向我,道:“没有注意到,你觉得他长得像谁?”

    我犹豫了下,道:“有点像如今北周的那位陛下。”

    心中算了算杜夜阑到我身边的时间,和司徒景澈去三皇子府的时间,我发现这两个人到似乎真的没什么交集,也许他们真的从未见过。

    想来也是,如若杜夜阑知道李澈便是司徒景澈,这位十一皇子也不能潜藏在南越皇宫三年。

    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杜夜阑真的不知道李澈是谁?

    眉间突然一热,我回神,便看到杜夜阑伸出手揉了揉我的眉心。

    “你如今是魏静好,并不认识那位陛下。过去都是不快的回忆,就不要想了。”

    我拉开杜夜阑的手,道:“我看到丞相你也不快乐,但是我还是得日日看着你。”

    杜夜阑薄薄的唇角露出一抹无奈,他低头道:“李太医知道你的病情,只是我叮嘱了他保密。”

    我一惊,“你的意思是,李太医早就知道我只能再活五年,而且你也知道他知道这件事?”

    杜夜阑镇定地点头,道:“李太医算是我的人。”

    我……

    杜夜阑是真的假的不知道李太医的身份,北周的十一皇子除非脑子坏掉了才会有可能成为你南越丞相的人。

    “你真的而不觉得李太医长得像司徒景湛?你不是很讨厌司徒景湛吗?”

    杜夜阑收回手,面容沉静地道:“好好,天下相像之人何其多。李太医入宫之时,家世出身早就都经过检验了。”

    我没有再什么,虽然杜夜阑神色如常,的话似乎也有道理,可我却觉得他有事情瞒着我。

    我此刻揭露出司徒景澈的身份,顶多就是让司徒景澈死在这里,万一司徒景澈相似拉个垫背的不给我解药,那我便是将自己拖下水。

    反正他们要对付地是杜夜阑和南越皇室,与我也无甚干系。

    想到这里,我胸前的郁结散了不少。不过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还是觉得五脏六腑都很虚弱,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我决定晚点找个时间问问司徒景澈,我还能活几天。

    本来身体就不行,体内还有蛊毒,这么折腾神仙也受不了。

    刚刚回到丞相府,桃言和雅言便已经满脸担忧地跑上前来扶我了,应该是早就收到了宫里传出的消息,知道我吐血晕倒了。

    “夫人,刚刚我和雅言炖了好些补气血的汤药,一会儿您可喝完了再休息。”桃言扶着我,回头瞧见了杜夜阑,立刻把我的手臂给松开了。

    我蹙了蹙眉,正疑惑间,身子忽然一轻,便被杜夜阑拦腰抱了起来。

    “是雅言开的方子吗?让李太医确认一遍能不能用,还没看过夫人的脉象,不要随意给夫人喝汤药。”

    两个丫头立刻战战兢兢点头,跑向了李澈。

    我轻咳了一声,道:“我自己走,你抱着我被别人看到了难道不觉得羞耻?”

    杜夜阑抱着我走进院子,平和地道:“我抱着我的夫人有什么可羞耻呢?我若是放你下来,你走两步摔倒了,那才是羞耻。”

    我瞪了杜夜阑一眼,懒得搭理他。相府的下人都很有眼色,回院子的一路上执灯的人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看我们。

    脚上的确也没有力气,杜夜阑将我放下时,我差点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杜夜阑扶着我坐到了床上,桃言从外面进来,道:“李太医已经看过雅言的方子了,在里头又添了两味药,雅言也觉得这两味药添的好,已经去重新煎药了。”

    杜夜阑点点头,道:“让李太医进来再给夫人把把脉。”

    我抬头望见李澈就站在门外,一半在光里,一半隐匿在阴影里。

    我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望着准备进门的李澈,转头对杜夜阑道:“听闻医术高明的人能悬丝诊脉,外头雨寒,我这样子是受不得寒气了,李太医在屋外站了这好一会儿了,进来怕带着寒气,能不能——”

    杜夜阑深邃的眸子略带诧异地看着我,口中却没有任何停顿地道:“李太医,麻烦了,桃言,去取丝线。”

    桃言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我,然后转身去门外的李澈那里拿丝线。

    我瞥见李澈瞪了我一眼,我撇撇嘴,半躺在了床上伸出手去。

    桃言取了丝线回来,杜夜阑拿过系在了我的手腕上。他的指甲划过我的血脉皮肤,我的手忍不住颤了一下。

    司徒景澈当年没有悬丝诊脉的本事,但是能混成太医院下任院正的李澈肯定是能办到的。

    片刻后,站在屋外的李澈道:“夫人如今脉象已经平稳,虽然虚弱,但是无碍性命。接下来几日切莫情绪大动。一会儿喝完药休息,再服三天的药即可。”

    桃言弯腰解着丝线,门外李澈忽然又道:“ 今日下雨的确寒气较重,我担心夫人服药之后仍然会有寒气郁结于肺腑,有一良方可解,只是——“我心头一跳,立刻便想拒绝这“良方”。

    若真是良方,司徒景澈何不早,此刻才,定然有鬼。

    但是很显然杜夜阑并没有我这么聪慧,也完全不了解司徒景澈这子有多坏,竟然顺着司徒景澈的话便问了,“李太医有话便,是需要什么贵重药材,若丞相府没有,我便亲自去宫中求,本相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我看到司徒景澈冲我挤眉弄眼坏笑了下。

    “其实这事不难,倒也不需要什么罕见的药材,只需几位寻常药一起大火熬煮,待水翻滚沸腾便可取出,然后将药渣全部倒出,然后夫人用这泡脚即可。”

    桃言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这边让人去取药煮水,一会儿我给夫人泡脚。”

    李澈垂首,肩头微动,道:“非也非也,这水只是引子。实际这良方的重点,是要寻个手上力道强劲之中,按照我的一套口诀,在夫人泡脚的时候给夫人按揉脚底穴位,如此夫人体内气血行走畅通,放才能去处肺腑寒气。”

    桃言苦练,道:“我不认识穴位,雅言认得,让雅言来吧。”

    正巧雅言端着药从门口走了进来,李澈当即道:“女子手劲,需得男子来。若是丞相大人和夫人不介意,下官倒是可以——”

    司徒景澈着,就开始卷袖子。我立刻喊道:“不行——”

    “不行——”

    和我恼怒的声音一起响起来的,还有杜夜阑冷冰冰的声音。

    司徒景澈意料之中的垂下了双手,道:“哎,可若是不如此,怕是夫人今晚睡梦中也会肺腑生痛,这寒气——”

    我立刻断了他,“我觉得我现在没那么难受了,都快夏日了,哪里来那么重的寒气。”

    一旁杜夜阑却忽然起身,神色严肃地道:“你身体虚弱不可大意,便按照李太医的办吧。桃言吩咐人去煮水。”

    桃言讶异道:“这,让李太医来揉脚?这不好吧,虽是医者,可夫人——”

    杜夜阑斜眼看向抬眼,道:“自然是我来,李太医,便站在门外念穴位吧。”

    屋外天雷滚滚,大雨哗啦,我微微侧首,看到司徒景澈一脸铁青,心里最后那点郁结之气也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