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垣的入口劝退， 隔天谢莹舟跟叶无渐就见识到了。

    在司夜客栈侧后方的一条通往更深地下的隧道，按照之前进秘境的人留下的一些记号，走上二十里路左右， 就会被一个巨大且深不见底的垂直洞穴挡住去路。

    在道的尽头， 那里被勉强开垦出了一块凸出的平台，他们到了那里的时候， 那里依旧有几队人在那里，包括叶安安所在的那个队。

    谢莹舟先抬头去见这个垂直洞穴的顶端， 因为这里已经是离地面很远的地方， 她看到洞穴顶端是一大片倒悬的钟乳石，怪石嶙峋，好像是一头巨兽的爪牙， 绵延在众人的头顶。

    而奇诡的是， 在洞穴中心正对着的顶端，不知为何， 有一个看起来十分遥远的圆洞， 外界的一束光从那个洞口直直投下来，它带着飞舞着的光尘投入了深渊般的洞穴深处，然后消失。

    在这样漆黑的地底， 有这么一束光投下，纤若蛛丝， 这让谢莹舟想到了她以前看过了一个典故， 一个做尽恶事的人坠入地狱之后，一位神明因为他生前有过不踩死蜘蛛的一念之善，于是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从空中往地狱飘下了一条蜘蛛丝， 让这个身处地狱苦海中的人如见浮木， 于是沿着蛛丝，拼命往上攀爬，想要脱离地狱……（注1）

    对宗/教相关事物一向敬而远之的谢莹舟没往深处去想，只是调动着灵感，大概预测了下这个垂直洞穴的直径。

    而当她将自己的视角抬高，从高处审视这个洞穴入口时，发现这个洞穴的直径至少有一千米以上，在地底有这样一个巨大的洞穴是十分不合理了，而人们站在这个庞然大物旁边，更显得渺与脆弱。

    特别是这个洞穴一片漆黑，即使将灵气尽最大限度地调动在眼睛上，他们所能看到的距离也是十分有限，而不管怎么看，眼前这个垂直往下的洞穴都是黑漆漆一片，让人看久了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头晕目眩的坠落感。

    在地底这种地方，即使修仙者平日能把灵气集中在眼睛上面，看清四周的光景，但身体有些变化，却是无法避免的，这是由人的身体结构以及生活习惯所决定的，跟灵气修为的强弱并没有关系，再强悍的修仙者，在地底，很多时候也如普通人一样。

    比如因为地下没有季节跟时间的变化感觉，没有温度湿度的变化，人的生物韵律很快就会被破坏，时间感被拉长，精神状态也因此变得混沌与紧张。

    如果长久不话，或是听不到其他身上，身体的一些机能也会改变，退化，这是再强大的修仙者也无法避免的事情。

    因此很多探索队，才会成群结队，谢莹舟大略扫了一遍，他们这一队只有八个人，算是少的，有些甚至有二十个人以上的队。

    “他们在干什么？”谢莹舟见不少队伍在往眼前这个巨大的垂直洞穴丢一些发着光的特制灵石，好奇地问站在她身边的殷天涯。

    “探测这个洞穴的深度，不过这种做法是没什么意义的。”

    因为众人见到那些发着光，被丢进洞穴的灵石，连萤火虫都算不上，就消失在漆黑的洞穴之中，如同下面有一只巨手，手一捏，光芒消失，激不起半滴浪花。

    “我们要怎么下去？”谢莹舟问，这个垂直洞穴深不见底，而且地下也没有什么风能借力，如果单纯御风而下，一来遇到危险太被动，二来那样太消耗灵气了。

    眼前这个洞穴如此深不见底，不他们要探索的终极目标是在地底还是在洞穴的峭壁，但总而言之，想要一路平安，畅行到下方看看，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有我。”苍茇在一边着，而它也已经变成了一头高头大马，青灰色的马身上长着层层鳞片，白色的长长鬃毛，竖起来的马耳旁边还长着两个龙角。

    谢莹舟一愣，才想起苍茇天然就有飞天遁地的能力，而变成青龙的话，在这个地下空间，便会显得过于逼仄，所以它只是变成了一头青色骏马，这也是谢莹舟拐到它之后，它比较寻常的状态。

    笑着去摸苍茇的鬃毛，谢莹舟去看其他队成员。

    不管苍茇乐不乐意，在谢莹舟的“淫威”之下，叶无渐自然是会跟她共骑的。

    对于出发前的事情，众人之前就已经商讨过了一番，此时皆是不想浪费时间，殷天涯在苍茇变成青马的时候，就已经将他腰间的长剑解下，抛向洞穴。

    那把原本狭直的长剑，很快在空中变大，漂浮着。

    御剑，多么合理的修仙设定，谢莹舟咧嘴笑，去问叶无渐。

    “《斩魔之子》里面你带叶泮御剑飞行，你还没带我飞过一次呢？”

    “你现在要？”叶无渐略显心不在焉，不过见谢莹舟跟自己话，还是很快回过神来。

    “算了，下次，让你省点力气。”谢莹舟朝她做了个鬼脸。

    其他队成员，已经用着各自的法门法宝，从隧道尽头的平台飘向洞穴，张厚着脸皮跟殷天涯一起踩在后者的剑上面，因此也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技能，而王三娘跟坊本观海则各用了自带的法宝，轻飘飘往洞穴下发飘去。

    谢莹舟借此看出了王三娘的主要灵气属性是火，而坊本观海的主要灵气属性是土。

    最让让谢莹舟大跌眼镜还要属柳无月，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这个不知道长什么样的女人一直都是沉默寡言，冷冷清清的，此时她默不作声地走到洞穴边缘，毫不犹豫地一脚踩进虚空，谢莹舟以为她要御风，没想到很快就看到她脚底浮现了一团浓厚如棉花的云彩。

    柳无月平平无奇地踩在云朵上面，飘然而下，真正意义上的仙风道骨。

    “……” 本以为自己早已脱离了各种低级趣味的谢莹舟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一阵艳羡，脑子里想着什么孙大圣，什么筋斗云，在苍茇不悦地用脑袋轻撞了她的肩膀一下之后，她这才回过神来，乖乖上马。

    叶无渐等她上马坐好，也翻身上马，在后面环住她的腰，见她径自看着柳无月脚下的云朵，这种孩子气已经许久没在谢莹舟身上见过，让她一时有些忍俊不住。

    “她的灵气属性应该是水与风。”

    “……要是我也是就好了。”谢莹舟嘀咕，抓住苍茇背部的白色鬃毛，因为后者已经高高跃起，蹄下生风，一步一步踏在虚空之中，跟随着其他队员往洞穴下面跑去。

    叶安安远远看着谢莹舟跟叶无渐骑着马跳下洞穴，目光一直跟随着她们，她见谢莹舟依赖地靠在叶无渐怀中，看着她们各自戴着一个虎牙耳坠，看着叶无渐的手环着谢莹舟的腰，目光幽潋，里面夹杂着一种疯狂的愤怒。

    “飞行的符箓都准备好了，叶姑娘，我们出发吧。”

    叶安安所在的队的一个男子走过来，带着一丝谄媚的笑意对叶安安到。

    “谢谢。”叶安安平静地道谢，只不过她的手已经毫无预兆地掏向那男子的胸口，硬生生将他的心脏掏了出来。

    “可恶！”叶安安神经质地怒吼了一声，已经拔出了腰间长剑，一剑把那个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的队员挥砍过去，将他的脑袋，连同肩膀也一并削去。

    “可恶！！”叶安安又尖叫了一声，她的怒火并没有因此得到缓解，反而更加灼盛，整个人被一股带着滔天怒意的灵气笼罩，在这个地下洞穴旁边，她变得好像从地下爬出的恶鬼，狰狞而残忍，她开始挥剑砍杀，将怒火宣泄到了平台上其他准备探索的修仙者们。

    ……

    听到头顶传来一阵阵惨叫，谢莹舟跟叶无渐只是微微抬头看了看，但都没有折回去看看的冲动，因为她们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有没有觉得一下来就感觉很熟悉？”谢莹舟问。

    “像地祠。”叶无渐颔首。

    眼前的景象比地祠那条狭隘的隧道的要宽上许多，即使是往下，也丝毫不见洞穴有收缩的迹象，他们几个人，就像是漂浮在一个漆黑大湖中的一艘船。

    “不知道进来了要怎么出来……”谢莹舟的目光一直四处扫着，想看看洞穴的峭壁有什么入口秘门等，但所触目到的，却只是一些让人觉得压抑恶心的青苔，而他们下降的速度也十分迅速，在洞穴下方，那些青苔开始有了颜色，有些还会发着绚丽奇幻的微光，让人看多了便会精神恍惚。

    对于谢莹舟的这个问题，叶无渐也无法回答，因为当时她拼着一口气进入地祠把谢莹舟抱出来，那个过程让她至今想起来都觉得难以忍受，当时从地祠出来，真的就如同是从地狱中爬出，她的血肉在这个过程中被缓慢剥离，快回到地面的时候，她半个身子已经是成了白骨了。

    至于为什么血肉又回到自己身上，叶无渐跟谢莹舟猜测，应该是跟谢莹舟体内道性苏醒的原因有关，当时的渡厄之府也是如同血肉再生，这才让叶无渐有幸在脱离地祠之后得以活下来。

    这次再进入如地祠一样的地方，出来的时候，可能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那里有字。”坐在马背上的两人正在想着之前的遭遇，就听到离他们不远的坊本观海在喊。

    一直在四处扫视的谢莹舟也看到了，在洞穴的一边峭壁，他们看到几句由上自下的大字。

    那些字跟这个世界的字不一样，但看在谢莹舟眼中，却觉得无比亲切，那是她“穿越前”所使用的行书。

    “这是昆仑倾顶之前使用的文字，嗯……”探索过众多秘境的王三娘摸着下巴端详了起来，虽然认得出是一些古老的文字，但要她认出上面写着什么，却需要一定时间。

    “祸福无门，唯人自招，善恶报应，如影随行。”（注2）

    谢莹舟顺势读了出来，这是她更为熟悉的文字，她怎么可能不认识？

    “听起来似乎不太好。”

    “哈，如果我们一直下去，是不是会出现个什么东西，要审判我们每个人曾经犯下的罪行？”站在剑上的张了句让人听起来十分讨厌的话。

    作者有话：

    注1：芥川龙之介《蜘蛛丝》

    注2：《太上感应篇》

    最近好像有很多人在追更，谢谢你们！你们夸得我好开心啊！